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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驚變,王嘉胤之死

  山寨里的扯皮,還在繼續進行著。從早上開始,練國事就來到山寨的議事大廳,然后在眾位頭領們的爭吵聲中過完充實而又美好的一天。

  頭領們爭吵的事情一天比一天雞毛蒜皮,從最初的爭吵歸籍時的村莊,后來為了受撫之后頭領們的官位吵架,再后來居然為了阿貓阿狗吵得不可開交。

  練國事幾乎每天都要向白水寫一封信,派一名腳程快的士兵送回白水城去,信里大至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事,例如:黃龍山寨的山賊受撫之后重新安置在什么村莊,請欽差大人決定;黃龍山寨的匠戶們回歸原籍之后能不能脫離匠戶改為普通的農戶,請欽差決定;黃龍山寨里的山賊每人能得到多少招撫銀子,請欽差決定…

  總之諸名這樣的信件,很快就在白水城的衙門里堆起了厚厚一疊。

  欽差大人吳甡是從京城派來的,對白水的情況并不了解,所以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他又如何能夠解決得了?就拿雷牙鄉和西固村的土地來說吧,哪里貧瘠,哪里肥沃他怎么可能搞得清楚?具體該怎么重置這些山賊,他也只好找下級的官員來處理,于是各個鄉、各個村、各個鎮的主薄、能吏、村長、保長、甲長什么的一類玩意兒,統統都被召進了白水城,圍聚一堂,一起來研究解決黃龍山寨提出來的各種要求。

  說來有趣,這些問題可不光是山寨里的頭領們會為之爭吵,朝廷的下級官員們面對這些問題,同樣也會爭持不休,這個道理很容易理解,別說明朝那個時候人們鄉土觀念極重,就算在后世,村鎮干部們也會為了維護本村本鎮的利益,與鄰村鄰鎮的干部們吵得熱火朝天。

  總之,白水城和黃龍山寨,同時在進行著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扯皮,東村一顆樹,西村一個池塘,全都被列入了扯皮的范圍,這個村接納多少山賊,那個鎮接受多少山賊,幾乎每一個數字都是在官員們的爭吵中決定。

  這場扯皮行動轟轟列列,瞬間就席卷了幾十個鄉村,近百名官吏一天到晚不干別的事,全在白水城里吵架去了。

  有些聰明點的官員,偶爾也會想到:朱八這不會是在拖延時間吧?

  但是他們并不能肯定這個想法,因為他們想不到朱八拖延時間的理由。這就和后世的警察辦案,必須找到犯人的作案動機是一樣的,如果你找不到這個犯人有這樣做的理由,那就必須懷疑他根本沒有這樣做過,而是代人頂罪。

  時間晃了一晃,轉眼就過了一個月時間,朱元璋心里估算著,還拖上四十天左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就能安全地過渡到農民起義再度暴發的時間了。

  此時已是崇禎四年的六月,正是盛夏時分的中午,天地間一邊炙熱之氣,太陽在天空中圾情地散發著熱力,天地之間一片明晃晃的。

  練國事又在議事大廳里被吵得頭暈腦漲,他走到山邊,坐在一塊山石之上,皺起眉頭來看著夏日的烈陽烤炙著大地。一名心腹隨從跑到了他的身后,低聲道:“大人,最近這段日子,不見下雨呢…”

  “是啊,老天爺才轉好了心情,可別又和咱們鬧騰起來。”練國事有點擔憂地抬起了頭,看著天空中的太陽。今年開春明明下了幾場雨,使得招撫形式一片大好,但最近這些日子以來,雨水又不見了蹤影,這該不會是旱災又要來了吧?

  那名隨從低聲道:“大人,您說這白水朱八會不會故意和咱們拖延時間,就是為了等待旱災再度暴發?”

  “又來說拖延時間的事?連你也被楊洪那混蛋影響了嗎?”練國事冷哼了一聲:“他是收了別人的賄賂,才極力鼓吹說朱八在拖延時間,他有私心,所以他的話,一律不能參考。你對旱災懂多少?今年春天那幾場雨其實已經足以保證今年的莊稼了,夏天不下雨是很正常的事,并不代表明年會繼續大旱…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旱災也不是幾個月不下雨就會鬧騰起來的,得一兩年不下雨,才會危害到國家社稷。”

  “大人,話雖這樣說…但這寨子確也透著古怪,您要三思啊!”

  “本官自有計較,你退下吧!”練國事揮了揮手。

  雖然喝退了心腹,但是練國事的心里還是有點沉甸甸的,畢竟,朱八那群人也太能扯皮了,他們這樣天天扯,自己不煩呢?還是說這真的是一個拖延時間的詭計?我又要怎么才能掀穿其中真相?

  練國事想得入神,突然,剛剛離開的心腹,又轉了回來,大聲道:“大人,有急事來報!”

  “嗯?有何事,速速報來!”

  那心腹身后閃出一名士兵,認真地報道:“御史大人,小人是從奉欽差大人之命趕過來給您送消息的…本月初,巨寇王嘉在山西伏誅,山西的剿寇行動獲得了重大成功…皇上龍顏大悅…欽差大人命我帶信給您,王嘉伏誅的消息可作武器使用,用來逼迫或者試探朱八是否真心想要接受招撫。”

  “啊?竟有此事?”練國事一聽,頓時大喜。雖然王嘉是在山西伏誅,他這位身在陜西的官員沒分到半點功勞,但是聽說朝廷去了一個心頭大患,他仍然高興得想跳起來,畢竟,他也算得上是一名憂國憂民的“好官”,他大笑道:“說說詳情,王嘉是怎么伏誅的?”

  就在練國事眉分色舞地聽著官兵的信使給他報告消息的同時,朱元璋和一大群頭領,也神色凝重地坐在后山的一個小山洞里,聽著許人杰派回來的家丁匯報著情報。

  “老爺花了許多銀子,才從一個書辦那里買來這個情報,我出發的速度比朝廷派的信使晚了半天,但是我的腳程應該比他快一點,估計我帶來的這個消息,練國事也剛剛得到。”那名家丁急匆匆地道。

  “你快說啊,急死人!”王二催促道。

  “情況是這樣的…”家丁嘆道:“今年春天,由于天公作美,來了幾場雨,進入山西的三十六營義軍,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許多頭領內心動搖,義軍軍心不穩…”

  “朝廷派駐在山西負責剿匪的官員,名叫曹文紹,此人不光打仗厲害,心計也十分厲害。他看到義軍軍心不穩,就使出了一個極為惡毒的計策,收買了王嘉身邊的一個重要人物,張立位…”

  “張立位?咱們沒聽說過這個人啊,上次三十六營路過黃龍山寨時,他和我們照過面么?”拼命三郎不解地道。

  家丁趕緊介紹道:“這個叫張立位的人,是王嘉夫人的弟弟,嗯…也就是小舅子。王嘉是個重感情的人,對外人都很好,更莫說對自己的夫人了,他十分信任這個小舅子,對他委以重任,封為賬前指揮…呃…也就類似于馬小天頭領在咱們山寨里的位置。”

  眾頭領一聽,頓時明白了,馬小天可以說是最接近朱八哥的一位頭領,他帶著三十幾名最老的心腹兄弟,貼身保護朱八哥的安全,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馬小天如果背叛,要從背后捅朱八哥一刀真的是十分容易。

  王二一聽,頓時叫道:“不好,這張立位被收買…王嘉還活得了么?”

  “是啊…活不了!”家丁嘆了口氣,接著報道:“六月初,王嘉醉酒熟睡在帳中,留張立位在帳外負責巡邏警戒,張立位借此機會,伙同一個叫王國忠的奸賊,兩人偷偷潛入帳內,殺害了王嘉大哥,取了他的首級投奔曹文紹,被朝廷封為左衛協副將。”

  一聽這話,眾頭領頓時大嘩:“被殺害了?”

  “腦袋送到了朝廷那里?張立位這樣的混帳居然被封了官?”

  “我操!”

  “他媽的,這種鳥人居然也有!”

  眾頭領一邊憤憤地罵著,一邊同時轉頭過去,看著了馬小天:“喂,小天,朱八哥的安全就是你負責的,的可別學這張立位。”

  馬小天嚇了一跳,趕緊直搖頭:“我,怎么可能?我當初快餓死了,是朱八哥把我從西固村撿出來的,我對他的忠心比你們誰都要深。”

  看著馬小天惶急的樣子,朱元璋并沒有幫他說話,讓眾頭領這樣逼他幾句話,也算是一種提點警醒,對馬小天是有好處的,對自己的安全也有好處。

  他只是轉向那個通風報信的家丁問道:“王嘉死后,東路義軍三十六營情況如何?”

  眾頭領聽到朱元璋這一問,這才趕緊醒悟過來,當下最重要的不是去置疑馬小天的忠心,而是摸清楚王嘉死后,義軍內部的變化,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這直接關系到自己的安危。此時神一魁領導的西路義軍已經被朝廷招撫,如果王嘉的東路義軍也因為王嘉的去世而崩潰,那就可完了。朝廷將用雷霆萬鈞的威壓逼向黃龍山寨,到時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們。

  眾人忍不住都緊張了起來,只有朱元璋并不緊張,因為他知道三十六營應該不會倒在這里,至少他觀看過的那個歷史,并沒有這樣發展。他只是有點微微的擔心,自己的到來會不會改變了歷史的走向?所以他有此一問,不然連問都不必,只需要在記憶里的長河里回想一下就行。

大熊貓文學    明末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