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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張櫻仙逃跑

  “不對勁,你好像很怕我和你說話似的…”朱元璋突然警惕起來:“你在怕什么?怕我揭開簾子走過來是不是?”

  “沒有…我…我怎么會怕朱八哥呢?”秋葉雖然說著不怕,但她顫抖和遲疑的聲音,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

  朱元璋刷地一下跳了過去,一把掀開了屋中的草簾。山洞里很昏暗,但是他在黑暗中行動已經習慣了,只是一眼就看出來,床上只躺了秋葉一個人,她身邊空空如也,張櫻仙不在。

  “原來如此…”朱元璋的臉色沉了下來:“你怕我掀開草簾走過來看到你家小姐不在,所以今天很怕和我說話…”

  “不是…是…嗚…”秋葉更加慌亂了。

  “好吧,現在告訴我,你家小姐去哪里了?”朱元璋的臉色要多沉有多沉,這種黑面神形象,挺嚇人的,秋葉嚇了一大跳,原本和張櫻仙約定好的幾句什么小姐去后山小溪里洗澡,小姐去散步一類的說辭,全都忘到了九宵云外,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低聲道:“小姐…小姐逃了…她不想再留在這里。”

  “嗯?”朱元璋眉頭暗皺,這茫茫黃龍山,就算一個大男人,也未必敢孤身一人跑進去,說不定就被野狼或者野狗給叨走,她一個弱質女人,敢逃?他以前一直沒怎么看管張櫻仙,就是料定她不敢逃跑,現在她怎么突然有勇氣了?有鬼,一定有鬼。

  朱元璋的思維有如電閃,根本沒怎么仔細去想,一個念頭就刷地閃過腦海:馬千九!對了,張櫻仙肯定是去找馬千九,她先私放馬千九,然后讓他帶她逃出去。

  想通了這一點,他倒是不生氣了,臉色慢慢地舒展了開來,不管是馬千九也好,還是張櫻仙也好,都不是他必須要留在身邊的人,當初抓回張櫻仙,只是為了幫馬家三小姐洗脫通匪的嫌疑,現在已經洗清,張櫻仙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放她跑了也沒什么。

  至于馬千九,也是一個無所謂的人,這個人是馬家心腹,對馬家忠心耿耿,不可能收為已用,他又沒有什么惡劣的行跡,不是非殺不可的人,如果他們兩人一起逃走,倒是為自己省了點麻煩。

  在朱元璋這種曾經坐擁天下的人來看,馬千九和張櫻仙,都只是兩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就如螻蟻一般,實在不必放在心上。就如有一天你抓了幾只螞蟻養在盒子里,晚上,螞蟻們從盒子的縫里鉆出去逃了,你會想把它們抓回來殺掉嗎?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朱元璋輕嘆了一口氣,對著秋葉道:“原來是這種小事,她要逃,就讓她逃吧,你何必怕我怕成這樣!”

  “啊?朱八哥…您…您的押寨夫人跑了,不生氣嗎?”秋葉看得出來,他的情緒好轉了,于是大著膽子反問了過來。

  “我和她究竟是不是夫妻關系,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朱元璋長嘆一聲,放下草簾回到了自己那半邊山洞里。

  “那…您為什么要抓她來做壓寨夫人呢?您不喜歡她,她也怕您,這扭到一塊兒多別扭…還不如…不如…”秋葉在心底里補充道:“不如娶我呢。”

  秋葉沒說得出口,朱元璋當然就不知道她想說的是什么,他這輩子和上輩子,都很善于揣摩人心,但從不揣摩女人的心,因為沒這必要。他是愛江山,勝于愛美人的君王。

  過了一陣,他突然低聲道:“秋葉,我倒覺得,你家小姐未必逃得掉,我曾經對她說過,馬千九這次來得古怪,很有可能是馬家二少爺派他來親眼確認你家小姐的死,所以啊…她想讓馬千九帶著逃,人家未必愿意,搞不好一腳踢開她,自己逃走了。你家小姐現在說不定在后山某條小道上蹲著哭呢…”

  “啊?”秋葉趕緊朝山洞外面跑:“我去看看…”

  夜色說不上很黑,因為明月高懸,在明末漫長的十幾年間,由于小冰河時期的到來,天下大旱,所以天空中很少能看到云朵,沒有云朵遮蔽,月亮就顯得越發的亮了,它彎鉤似的臉,帶著幾抹凄厲和冷艷。

  張櫻仙借著月色,在山頂上緩緩地走著,夜風掠過,她穿得單薄,所以感覺到有一點微微的寒意,但是她的心是熱的。

  被流寇們掠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她每時每刻都在期盼著回去,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做回那個大家閨秀,但是茫茫黃龍山,她不敢逃,沒有勇氣逃。如今上天終于給了她一個機會,只要她能放走馬千九,就可以借著馬千九的幫助,逃回去了。

  她也想過朱八給她說的話,比如馬千九是來掩蓋家丑什么的,但她并不相信!或者說不愿意相信,因為一旦相信了,就代表她失去了一切的機會,這一輩子都只能跟在朱八的身邊,做一個流寇的壓寨夫人,雖然這樣的生活也未必就很糟,但她并不希望過這樣的日子。

  她一步一步走向關押馬千九的山洞,努力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平穩一點,不要引起別人的疑心。

  “大嫂!”

  “大嫂這么晚了還出來散步啊!”

  “大嫂晚上好!”

  偶爾碰上一兩個士兵,向她恭敬地行禮和問安,她微笑著點頭回禮。實際上,她并不討厭這些人,甚至還有點喜歡他們,但她也不甘心和這些人繼續待在一起,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理,很難說得明白。

  借著月光,她走到了關押馬千九的小山洞前。兩個哨兵坐在山洞口,眉飛色舞地談論著白天的大戰,興奮勁兒還沒有褪去,張櫻仙沒有心情去聽他們在談什么,只是不停地聽到“朱八哥好厲害”這一句話,從他們兩人的臉上,可以明顯地看到仰慕和敬畏。

  見到張櫻仙走了過來,兩名哨兵同時跳了起來,恭敬地道:“大嫂怎么來了?”

  張櫻仙微微有點緊張,強行壓了壓慌亂的情緒,盡量把聲音放得平和,用早已準備好的臺詞道:“相公叫我來把馬千九帶過去,他有話要和馬千九說。”

  “咦?”兩名哨兵楞了楞:“朱八哥怎么叫大嫂親自來帶人?隨便叫兩個士兵也好啊。”

  張櫻仙被這個問題唬了一跳,她還沒真沒想到,兩個哨兵的思路這么清楚,她趕緊輕咳了一聲道:“馬千九是我和相公的老熟人了,以前都是一個馬家大院里的,所以叫我過來招呼…”

  “哦,原來如此!”兩名哨兵很輕易地被這個謊話瞞過了,這種真七成,假三分的謊話,是最容易騙倒人的。

  很快,馬千九就被他們從山洞里牽了出來,他被關押了大半天,神情略有點委頓,看到張櫻仙站在面前,馬千九似乎吃了一驚,但驚訝很快就從眼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恍然大悟般的神色。

  “你們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帶他過去就行。”張櫻仙對哨兵揮了揮手。

  “大嫂,您小心點,雖然捆著,他畢竟是男人…”兩名哨兵把牽引馬千九的繩索遞給了張櫻仙:“要不要咱們陪同著押他過去?”

  “不用了!”張櫻仙盡量鎮定地道:“都是老熟人,知根知底的…”

  哨兵退去,張櫻仙牽著繩頭,帶著馬千九向山后走,兩人都默默不語。張櫻仙是害怕周圍有人聽到,所以不敢亂說話。馬千九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兩人走了一陣,看到左近無人,張櫻仙突然向旁邊的小路里一岔,帶著馬千九一陣急走,兩人七拐八拐,左拐右拐,沒一會兒,就來到了一條下山的小路邊。由于今日大勝,官兵已退,這條小路已經沒有哨兵放哨了,周圍安安靜靜,只有草葉在風中發出的沙沙聲。

  張櫻仙突然從懷里摸出一把剪刀,“咔嚓”一聲剪斷了馬千九手上的繩索。

  “咦?”馬千九略有點意外。

  只聽張櫻仙用急促的聲音道:“馬總管,帶上我逃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馬千九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張櫻仙是來做啥的,原來搞了半天,她是要放我逃生,順便也想讓我帶她逃生…人這東西,在這種時候總是會特別的聰明,不需要多說什么,只需一句話,足以講明白很多意思。

  張櫻仙蹲下身子,從旁邊的草叢里摸出一個小包裹,里面是一小包干糧,足夠兩個吃上好些日子的干餅,有一個小小的皮囊,裝了一囊水,還有一個火折子,可以用來升火,居然還有兩套換洗衣服…女人就算逃命,也要帶著衣服逃,張櫻仙很忠實地貫徹了這個特色。

  張櫻仙把手上的剪刀也順手放進了小包裹,然后把包裹遞到馬千九手邊道:“馬總管,我準備了這么多東西,足夠支撐到我們逃出黃龍山了…”

  馬千九接過包裹,臉上閃過一抹略帶些尷尬的神色,他沒有接張櫻仙的話,只是突然問道:“二少奶姐…我剛才聽到,那哨兵叫你大嫂…你和朱八兩人…”

  “這個…”張櫻仙苦笑一聲:“朱八強搶了我做他的壓寨夫人…”她正準備說:其實只是名義上的,他并沒有碰過我…

  但是這后半句話還沒出口,馬千九突然低聲道:“抱歉,得罪了…”話音落下,馬千九突然從小包裹里抽出了剪刀,猛地向前一扎,狠狠地捅進了張櫻仙的腹部…

大熊貓文學    明末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