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銘腦門上的汗水刷的一下子下來了,不過一咬牙,還是照著朱祁鎮的原意給翻譯了過去,雖然這些蒙古貴胄之中也有懂一些漢話的,朱祁鎮的聲音不大,再加上語速很快,所以根本聽不明白,而等哈銘翻譯過來之后,嘩啦一聲,幾個脾氣不好的瓦刺軍官就頓時給氣的跳了起來,這貨也太囂張了吧?你可是階下囚,居然還敢像山大王似地挑肥撿瘦?
“都給孤坐回去!”也先先是一愣,旋及臉色陰沉了下來,掃了一眼那幾個跳將起來的屬下喝道,那幾個只能悻悻地坐了回去。
也先雙目死死地盯著朱祁鎮。“陛下,你是我也先的俘虜,你這樣的態度,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太師此言差矣,太師詢我衣食住行,我以實相告之,怎么可能不禮貌,若是我以虛言答之,豈不是有相欺于太師之嫌?”朱祁鎮目光毫不示弱地盯著也先,一字一句地沉聲道。“朕可是以誠待太師,莫非太師不愿?”
聽到了朱祁鎮這話,哈銘原本提到了嗓子眼的小心肝瞬間落回了胸腔,趕緊飛快地將朱祁鎮的這番話給翻譯了過去,果然,聽到了朱祁鎮這話之后,原本一臉陰沉的也先面色頓時陰轉多云漸晴的趨勢。
“當然不是,此事既然陛下提了,還請陛下寬心,既日起,除每日供羊一只外,每五日供牛一頭。”也先的吩咐,下面的人也只能悻悻接令。
而伯顏貼木兒此時端著一杯酒站了起來,顯胖的身形挪到了朱祁鎮的案前,笑瞇瞇地道:“陛下果然好膽色,難怪在萬馬軍中被刀斧加身之時,仍能面色自若,如今,下臣真信了。”
“不敢當,其實我也很害怕,只不過,既然是大明的皇帝,就要有大明皇帝的尊嚴。”朱祁鎮笑著拂了拂自己的衣袍,昂起了首來,坦然自若地答道。“朕雖然膽子很小,不過,骨頭還算硬朗,無論如何,總不能丟了我們朱家太祖皇帝,和世祖皇帝的臉和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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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銘聽得這話,一時之間,頓覺得像是有一股子熱氣沖入了胸中,沖得兩眼發熱發亮,這一句擲地有聲的話,他翻譯得份外地明晰與果斷,甚至聲音都高了幾分。
營帳之中的呼吸聲也不由得微微一滯,一票瓦刺貴族與武將的臉色又多難了幾分,太祖朱元璋,那可是從一個小小的乞丐,可到了最后卻把大元給趕出中原的花花世界的主。
至于世祖朱棣,更別說了,又是一個閑得蛋疼但是又超級狠的猛人,天天沒事就拉兵馬到大草原上來玩十日游啊,一月游啊神馬的,拉著幾萬人甚至是十幾萬人的巨型旅游團跑到大草原上欺男霸女,已經分裂的蒙古哭著喊著救饒,可是這家伙卻蠻不講理,逮誰揍誰。
把當年縱橫歐亞大陸的蒙古鐵騎打得像是一群夾尾狗一般地狼狽。
聽了這話,在場的瓦刺貴族們全都惡狠狠地瞪向了朱祁鎮,那目光,就像是一群隨時會撲上來,把獵物撕得粉碎的惡狼。也先的臉也禁不住有些抽搐,雙眼里邊兇光閃閃。“不錯,大明的太祖和世祖,本王也很敬仰,陛下一心向往,亦不為過。不過如今,陛下可已是孤的階下囚了,不知還有此心否?”
聽到了也先的嘲諷,在場諸人全都夸張地大笑了起來,目光之中盡是奚落與鄙夷之色。
“穆公曾三敗于晉,勾踐被俘吳國,韓信尚有胯下之辱。勝負,可不光是一場戰事…”朱祁鎮淡淡地笑了笑,毫不在意這些投過來的目光,聲音沉穩,可是那些話,偏生像是一塊塊巨石,陡然從天空砸落下來,把這些瓦刺貴族與官員的囂張全都壓回了喉嚨里卡住。臉上的表情,讓人感覺此刻這里是一群重癥便泌患者的聚會。
朱祁鎮心中連連冷笑不已,老子雖然是戰俘,可就你們那些小樣難道還以為能從嘴上羞辱得了我不成?也不想想哥是啥人?
嗯,一股子穿越人士的過人優越感此時由然而生。
伯顏貼木兒定了定神,不由得彎起了嘴角:“陛下這等膽氣,果然非我等凡人可比。下臣以酒敬陛下,望陛下保重龍體。”
飲罷,貼木兒歸位而坐,順便又遞給了自己的兄長一個眼色,也先撫著那濃須清了清嗓子向朱祁鎮道明了此番請其前來的來意。“陛下,瓦刺與大明本是友好之邦,兄弟之國,然此次之戰事,本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貿易之爭罷了,奈何陛下不聽我瓦刺使節之承情辯解,興大軍洶洶而來,我瓦刺乃是迫不得已,起兵迎戰,唉…”
朱祁鎮一面傾聽著哈銘翻譯著也先的一堆無聊的廢話,一面品嘗起了桌案上的美食,在朱祁鎮未穿越的前一年,乘著暑假的空閑,朱祁鎮就特別去了趟內蒙古,感受了蒙古兄弟們那熱情的執行,足足在內蒙古大草原呆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才離開,能夠再次品嘗到蒙古族的各種特色美食,倒還真讓朱祁鎮胃口大開。
“…也先太師明日便會驅大軍至宣府,到時,會將陛下交予明將,以示太師和瓦刺的赤誠之心。”晚餐還沒用的哈銘吞著口水,看著朱祁鎮斯文卻又敏捷的吃像,好幾次差點翻譯出了問題。
“多謝太師美意,若是太師能如此,那朕當衷心以謝,日后,定會責成臣下,凡予瓦刺之貿易往來,必會多加留心,以免再發生這樣的誤會。”朱祁鎮將一根不知道是什么鳥,總之不是雞的骨頭給扔進了盤子里,拿起了一張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膩,目光真誠而又包含感激地向著也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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