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留在家里陪母親住,張逸夫則獨行回家。路上都是放煙花爆竹的人,一片歡騰,他卻覺得自己很寂寞,饒了一大圈,好像又繞回來了。
曾經,他是多么渴望沒有拘束的愛情,高尚純粹的東西。
現在,他又在期盼一個穩定的家庭,一窩嘰嘰喳喳的孩子,去培養教育他們,用自己努力創造的財富,讓他們肆無忌憚走自己想走的路。
不怪夏雪,變的是自己。
對“市井”這個詞,他突然充滿了好感。
夏雪說的輕巧,她能容一個女人與自己結婚生子,然而與自己結婚生子的女人,卻萬不可能容得下她了。
美好,也許真的只是一朵花,是瞬間的。而永恒的,是生存,是生活。
鬼使神差,張逸夫并沒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一路往前走,不覺間,走到了熟悉的樓下,從樓下看,那家窗戶的燈還亮著,看著很溫暖。
他猶豫片刻,好像生怕那燈立刻滅了,最終還是進了單元門,快步走上樓去。
輕輕敲門,里面傳來了疑問的聲音,張逸夫低聲道:“打擾了,張逸夫。”
里面靜默了片刻,好像也考慮了很多東西。
片刻之后,女孩還是打開了門,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表情。
“你怎么來了…”秦玥眼神撲朔迷離,“外面冷,進來坐吧。”
“打擾了,不請自來。”張逸夫搓著手進屋,看見秦勇和一位女人坐在桌前,忽然尷尬起來,這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啊…侵入了國強老師的私生活,“秦部長…打擾了,我就拜個年吧,不進去了。”
“咳…”秦勇對面的女人咳了一聲,“你裝什么大尾巴狼。”
啊,這位女同志難道認識自己?好奔放的女同志。
張逸夫側目一看。愣了幾秒鐘,然后揉了揉眼睛,依然不可思議,隨即緩緩轉頭望向秦玥。秦玥聳了聳肩,覺得張逸夫很可笑,自己也笑了起來:“看樣子就你不知道嘍。”
張逸夫一屁股坐在門口的換鞋凳上,一拍腦袋,自己也笑了起來:“這多好的事兒。憑什么就我不知道啊?”
秦勇肯定是現在最尷尬的人了,沉聲道:“過來坐,小玥,再開一瓶酒。”
“是不是該她開啊?”秦玥指著秦玥旁邊的女人。
“我開我開。”女人攤了攤手,起身沖張逸夫道,“過來坐吧——哥。”
張逸夫一路走到桌前,自己都在不停的笑,他知道這樣對國強老師來說有些不尊重,但就是憋不住,一直到坐下。依然在笑,再看看國強老師那英俊的尷尬表情,就笑得更厲害了。
“好了,差不多得了。”秦勇紅著臉,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
秦玥也被爹的表情逗得樂個不停。
張逸夫實在忍不住,一邊笑著一邊論起輩份來:“來來,咱們來掰扯一下。”
他本來想拍著秦勇肩膀叫句妹夫,但覺得實在有點兒過分了,就干脆拍著秦玥肩膀:“外甥女兒!”
“我呸!”秦玥使勁給了張逸夫一下,“曉菲就是來坐坐的。還沒過我這關呢!”
“咳…”秦勇就更尷尬了,“逸夫,大家還只是朋友。”
“是…朋友。”張逸夫憋著不想笑,可最后還是噴出來。
秦玥也捧腹大笑。這輩子就沒見過老爹這么尷尬。
“好啦,喝酒。”向曉菲無奈嘆了口氣,開了瓶新酒給二人斟上。
“我也要!”秦玥舉杯道。
“…”向曉菲看了看秦勇,待他點頭后才斟上半杯。
四人坐在一起,相當的混亂。
“怎么這么晚了過來?”秦勇強行舉杯,打破沉默。
干杯過后張逸夫才說道:“是我沒計劃好。應該六七點過來給您這邊拜年的。”
“那還真拜不到,我是在調度中心呆到12點,吃過餃子才回來的。”
秦玥在旁補充道:“嗯,我跟曉菲看了一晚上電視等他吃飯。當什么部長啊,好麻煩啊。”
“呵呵,不這么麻煩,也沒機會跟逸夫喝兩杯了不是?”秦勇再次笑著舉杯。
再次干杯過后,張逸夫擦了把嘴:“行了,我還是不打擾了,來的時候欠禮數,回頭給我外甥女補上壓歲錢。”
“你去死!”秦玥又是給了張逸夫一拳。
“要不這樣吧…”向曉菲也覺得這么呆著特尷尬,“我們準備了爆竹,逸夫跟秦玥下樓放炮去吧,我倆吃兩口,馬上也下去。”
“誒!我跟逸夫才喝了兩杯。”秦勇可不愿就這么放張逸夫走。
“回頭再說。”秦玥卻已經拉起張逸夫,指揮他抱起兩箱爆竹,開始把張逸夫往外拎。
“那…”張逸夫沖秦勇道,“今天不請自來,確實是我打擾了,回頭再來補后面幾杯。”
秦勇無奈搖了搖頭:“放炮注意安全,回頭再聊吧。”
“嗯。”
樓道里燈壞了,秦玥拉著張逸夫的衣角,小心朝樓下走去。
“怎么今天…突然過來了…”
“我也說不清楚。”張逸夫也很難解釋自己的行為,“想你爸了吧。”
“我呸。”秦玥壞笑道,“想我了吧?”
“你們男的真賤!我老找你的時候,你都懶得理我!我一年不理你!你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我真是關心秦部長的身體。”
“呸呸呸!”秦玥咯咯笑了起來,“今晚沒跟夏雪在你家過年?”
“沒,她回家了。”
“你父母還好?”
“挺好的,快搬家了。”
“誒?我家也快搬家了。”
“難道…”
“華夏家園?”二人同時說道。
“哈哈哈!”秦玥大笑起來,“當鄰居啦!那房子還是曉菲介紹給我們的,我爸咬牙跺腳才買的。”
“該叫媽,叫媽才真親。”
“滾!”秦玥趕緊解釋道,“我們倆說好了,萬一真那個啥了的話,我倆還是平輩兒,該怎么叫怎么叫,互相就叫名字。”
“都來過年了,還沒真那個啥啊?”
“早著呢。”秦玥嘟囔道,“我爸你還不知道?假正經,道貌岸然,老賤骨頭,現在又是部長了,怎么好娶一個年輕的女企業家當老婆啊?”
“現在規定上,好像沒什么限制吧?”
“影響不好!”
“那咋辦啊?”
“先湊活著唄”
“他倆什么時候開始的?”
“這我也不知道,保密工作做的特別好。”秦玥笑罵道,“要不是他主動帶著曉菲來跟我說,我還發現不了呢!”
“有人該哭了。”
“啊?”
“有個叫孫博的人,我一直覺得他冥冥之間對曉菲有意思。”
“那不管,我爸先來的!”秦玥又占理了!
“好啊,還說你跟媽不親!”
“你有完沒完啊!”秦玥一急,腳下踏空,尖叫一聲。
張逸夫扔下爆竹慌忙去扶,摸著黑,竟真抱住了她。
外面炮聲滾滾,黑暗之中,二人身子緊貼,抱在一起。
看不見對方,卻能感受到溫度。
外面再吵,也聽到了對方的心跳。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磁力牽在二人之間,慢慢貼近,貼緊。
二人緊緊相擁,身體都不受控制扭在一起,雙唇之間,是只屬于他們的世界。
秦玥一只手死死抱著張逸夫,另一只手卻狠狠捶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漸漸分開。
“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秦玥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你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
張逸夫扶著秦玥坐下,輕輕摟著她,現在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看見,這黑暗剛好。
“你說的對,我好賤…”
“就是就是就是!”秦玥靠在張逸夫懷中,這里好像有股魔力讓她無法掙脫,她一邊捶打著張逸夫一邊罵道,“你跟我爸,一個比一個賤。”
張逸夫不想跟她說夏雪的事,她根本難以理解,也不用理解。
那自己又是來做什么的呢?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當面臨真正感情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一向自以為理智的大腦,根本就是一團漿糊。
還好,樓上關門聲和腳步聲響起,秦勇他們肯定也出來了,二人下意識趕緊起身,張逸夫重新抱起爆竹往外走。
他們先一步出了單元門,這個時間,零點放炮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張逸夫打開小箱子,見煙花居多,沒那么擾民,就拿了一把拆開。
這會兒秦勇與向曉菲也出來,二人身體沒任何接觸,仿佛是怕因為張逸夫在顯得尷尬。
“還沒放呢?”秦勇笑著上前來幫忙拆。
“這不等你倆一起么。”張逸夫也會賣乖。
“我先來!”秦玥捂著臉搶過了一支,好像是怕老爹看見羞紅的臉,張逸夫拿過打火機幫她點燃,無害的煙花舉著放就好了,一個小光點飛到天上,綻放出無數絢爛的軌跡。
向曉菲也覺得好看,自己也拿了一支開始放。
張逸夫與秦勇平常都不抽煙,現在兩個男人站在后面,卻覺得應該來一支,好在張逸夫一直隨身帶著應酬用,便點了兩支。
“最后啊,還是要這樣,還是要生活。”秦勇看著兩個放煙花的女孩笑道,“你當兄長的,要是有意見,就直說啊。”
“不不不,非常合適,非常合適,我只怨你們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