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蘇小妹的一切,明明已經痛下決心,可還收得住么?
此時,張逸夫心里對黃正輝也生出了同樣的情感——
愛不起來,恨不痛快。
所以,他才能站在這里,而莽如袁鐵志,劣如巴干之流,卻在那里。
此時,隔壁正在進行著一場洗腦。
蘇小妹是個單純的人,不管怎樣,只有單純都無法解決問題。眼下先要讓她情緒平復,再說后話,得有個人勸勸她,得是那種真的能開導她的人。
夏雪這類人是不可能的,三兩句能把人說得生不如死。
向曉菲也希望不大,只會把這件事當成一個工作,把蘇小妹當做一個攻克的目標。
得是那種壞里有好,俗中帶美,臟出境界的人才能聊。
“妹妹啊,不要這樣,看開一些。”方思綺化身恩與美的女神,以過來人的樣子握著蘇小妹的手,“你看我,幾個月前,也是個風光的老板,不比逸夫差,現在不還是什么都沒了,落得給人打工的境地?我要怨,我要爭,這生活還過不過了?”
“不一樣,咱們不一樣。”蘇小妹并沒拿這個當回事兒。
“是不一樣,可心情是一樣的,妹妹。”方思綺挽起蘇小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你感覺一下,我不是也熱乎乎的?”
“…”蘇小妹不知道怎么吐槽了,這太沒道理了,憑什么你很柔很大。
“姐姐的意思,不是說忘卻,也不是麻木,而是不要放棄生活。”方思綺腦子里并沒有什么洗腦理論。但總能憑借本能觀察到對方最需要的東西,最柔軟的點,“我聽逸夫說。你剛剛過了專科考試對吧?你想轉行做個會計,搞搞財務對吧?你看。你這么折騰下去,后面的課也沒法上了,后面的生活都沒了,等回過頭來,已經不知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了。”
“你這些話,省里來調解的人都說過了。”蘇小妹堅決搖了搖頭,“我要個說法。必須要,為了這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你也可以都要啊?”方思綺柔聲道,“一邊討說法,一邊積極生活,這有什么不能的?”
“沒說法,我沒法生活。”
“你啊,這么好的年紀,別說這些話。”方思綺看著蘇小妹,眼眶漸漸紅了。“我跟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只想一樣…就想著賺錢,賺錢,賺多多錢。這輩子就踏實了…可你看我現在,什么都沒了,再回頭…嗚…”
臟,就要臟出境界,用自己的和靈魂去臟。
也不知是真的假的,說著說著方思綺就哭了起來:“你這么好的年紀…我心疼…等你到我這時候…嗚…”
蘇小妹可沒被這么臟過,也沒聽過“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她只感覺這位姐姐真的很難過,真的很心疼。真的很想幫自己,真的很委屈。她反而握住方思綺的手:“你現在也挺好的,我沒覺得你比我大多少…”
“不不。你不懂,我年紀可能沒多大,但我已經…歷經滄桑,”方思綺擦著眼淚道,“我在這行干了七八年,你知道行里的人怎么說我么…說我誰的床都上…還有更難聽的…你覺得我還能擁有正常的戀愛,正常的婚姻么?我本來想著,等有了錢,這些都會有的,現在錢也沒有了…搶走我這些的,你以為是誰?不就是那個蕭詠么?!”
“可恨…太可恨了…”蘇小妹已經恨得咬牙切齒,“這樣的人,怎么還能活的這么瀟灑。”
“妹妹,聽姐姐一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方思綺盡量擦干眼淚,露出堅決的樣子,“你以為我為什么來逸夫這里做事?在這里可以讓自己變得堅強,變得強大。逸夫也知道我的事,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他給了我很多開導,我現在很好,沒有忘卻過去,也沒有放棄生活。”
“他…會幫你么…”蘇小妹驚訝問道。
“他已經幫我了。”方思綺重又握住蘇小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上,“要有勇氣,要有生活。”
二人說了良久,最后說著說著,愣是把蘇小妹在沙發上說睡著了。也難怪,熬了幾天火車,又拼了這么久,精力體力早就透支了,正好倒在方思綺的幻想鄉里。
方思綺給蘇小妹蓋上自己的外套后,哼著小曲來到了張逸夫的辦公室。
“怎樣?”
“暫時安撫了。”方思綺長呼一口氣,“不過她挺特別的…或者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不知道這世界有多可怕,認為堅決就能成功,這挺讓人佩服的,但也挺…”
“挺無知的。”張逸夫補充道。
“嗯…她這么搞下去,除了讓自己完蛋,沒有任何結果。”方思綺說著,湊上前壞笑道,“比起這個,我更關心另一件事!”
“嗯?”
“你們倆睡沒睡過啊?”
“滾蛋。”
“肯定睡過的吧?不然干嘛這么在乎她?”
“滾蛋,我們是單純的朋友。”
“呦”方思綺做出鬼臉,“你自己問問自己,男人的字典里,有沒有‘單純的異性朋友’這個東西?”
“有的,比如我和賈天蕓。”
“…”方思綺擰著臉思索片刻,“這例子…還真的無懈可擊啊…可問題是,你倆算是朋友么?我覺得是別的什么吧。”
“別瞎扯這些事,情況有變化了。”張逸夫苦惱道,“蕭詠好像放棄這件事了,現在尚晉他們在找其它的樹。”
“哦?”方思綺一驚,她最先想到的并非是經營上的事,而是如何解決蘇小妹的煩惱,“這樣…也就是說…你欺騙了蘇小妹!”
“怕什么嘛,男人總會騙幾十個女人的。”方思綺幸災樂禍的樣子,“傻了吧,你沒法像對付我這么糊弄蘇小妹。不敢說實話,為什么啊?因為你們睡過啊”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綁起來,抽個痛快。”張逸夫紅著臉罵道,沒辦法,他沒法說那天晚上被蘇小妹救的事,方思綺從來讓你感覺很近,但要注意,千萬不能真的那么近。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那樣的話,你也沒法糊弄我了吧?對蘇小妹多好,就得對我多好吧?”
“你的賤,真是令我七竅生煙啊…”張逸夫無話可說,“現在,需要決定后面的事情,我現在的情緒比較復雜,需要你提供意見。”
“不該向曉菲他們咨詢么?”
“她不夠壞。”
“咱們認識這么久了,你能不能偶爾,在我身上,用一個褒義詞?一次,就一次!人家總要夸獎的吧?”
“嗯…”張逸夫苦思良久,盯著方思綺,“大。”
“好吧,姑且當好話聽了…”方思綺也沒什么脾氣,轉而正經起來,“我覺得很多時候,你把問題想的太絕對化了。首先要認清的一點是,對付蕭詠,是不是就等于對付黃正輝。”
“這個我早想過,蕭詠這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黃的權威性,你沒關注最近的官場,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張逸夫比劃道,“除了蕭詠外,黃正輝的其他親屬也有涉及從商,經營內容多與電力系統相關,大方給這些人單子的人,已經開始得到提拔了,有部分堅持原則的人,已經該去哪去哪了。對黃正輝而言,他缺這個利益么?他要的是權威性,說一不二。”
“那咱們換個角度說。”方思綺轉而問道,“你對于你情人的小舅子,是什么感覺。”
“沒小舅子,不懂。”
“雍正,年羹堯。”
“!。”張逸夫大驚,“你這么有文化?”
“小時候被逼看的。”方思綺擺手道,“咱們換個角度看,去看比小舅子更親近的關系,岳父總可以了吧?岳父你有吧?”
“準的。”
“不管準不準,這種依靠中間人形成的,非血親關系,沒你想的那么堅固,最薄弱的地方在于,由于中間人的存在,雙方都要顧及對方的感受,忍讓一些東西。比如夏雪是你與夏部長之間的中間人,你們兩者可能并不十分欣賞對方,偶爾會有意見,但總要忍,有時甚至會是恨。”
“我們關系挺正常的,沒你說的這么病態…”
“那是因為你是張逸夫,你有成就,他沒資格說你。”方思綺直言道,“倘若你現在還是個科長,他就有太多話了。”
張逸夫沉吟片刻,確實如此。自己還不是個人物的時候去夏家登門,夏濟民確實總有指點人生的意思,對不對另說,自己有自己的主意,又不好去辯駁,心下確實有憋屈的地方,只能聽著,后來夏濟民重出江湖,自己也平步青云后,這問題才緩和了。
“岳婿之間都這樣,何況小舅子?”方思綺輕輕一揮手,“斬斷中間的東西,蕭詠,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沒見過蕭依,男人放不下她的。”
“你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