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酒店前臺”四個字,張逸夫困惑了好久,才從記憶中撈起一點東西:“小蘇?”
“對對對,小蘇!后來他找過我!問你的聯系方式!”博哥連忙說道,“聯系你了么?”
“沒收到啊?”
“哦…那就算了,應該也沒什么要緊的事情。”博哥擺了擺手,“真要緊,她就跟我說了。”
張逸夫倒是當回事了,小蘇是他人生中認識的少數善良的人之一,他清楚地記得,在離開滇南之前,警告過蕭詠不要為難她。之所以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是因為他離開滇南后兩人一直都沒再有聯絡。
后來再聊的什么張逸夫已經沒興趣了,他只匆匆出門,讓阮湄去找這個人,聯系坤明大飯店應該能找到。
最終找到小蘇還是第二天,她早已不在飯店做事了,而是回到了村子里照顧老人。找到小蘇靠的還是村委會唯一的一個電話,叫了好久才從家里跑來接的。
“喂…”
“喂…”
“是…張逸夫吧?”小蘇一耳朵就聽了出來,她認識的能說標準普通話的人可沒幾位。
“是啊,我剛剛聽說你找過我。”
“哦…那個,沒事了。”
``“別,別,有事就說。我說了,什么事我都幫你。”張逸夫畢竟被小蘇解救過一次,他相信小蘇面對的事情,自己不用太費力就能解決的。
“算了,不用了。”小蘇咳了一聲,“我跟那個人說過了,他說我最好別找你,你也幫不上忙。”
“??”張逸夫不解道。“孫博?”
“嗯。”
“不對啊?”張逸夫繞不過來了,“他說你什么都沒說啊。”
“是么…那就當沒說吧。”
“不討論這個,咱們別磨嘰,有事就說。”張逸夫干脆甩開了中間的過程,這么看肯定有事,一定要問個明白。
“會給你添麻煩的。再說。現在也沒那么多想法了。”小蘇語氣平淡,“還是安安靜靜的吧。”
“你這么說話我會睡不著覺的。”
“我說了也一樣。”小蘇嘆了口氣,“張逸夫,我后來越想越覺得,咱們是距離很遠的人,孫博說的對,不要麻煩你了。”
“到底…”
對面已經掛斷了電話,好像不想再與張逸夫有任何的交流與接觸。
張逸夫立刻給孫博撥電話,不通。
他腦子里容不下事。想了想馬上又聯系趙紅旗,這家伙最近一直跟在孫博身邊干,總該知道點什么。
趙紅旗正好在公司辦事兒,火速趕來張逸夫辦公室報到。
“逸夫哥…”進了辦公室,他依然是那副尊重的樣子,幾年的時間,他成長了許多,但張逸夫成長了更多。
“坐坐。”張逸夫擺手招呼他坐下。這才說道,“你跟孫博。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不可能!”趙紅旗一口咬死,“重要的事,肯定得跟你匯報的,沒說的都是不重要的事。”
“有沒有蘇小妹的事情?”
“蘇小妹?誰啊?”
“坤明大飯店酒店前臺,跟我有交情,有沒有來找過你們?”
趙紅旗聞言一愣。而后心里開始犯嘀咕。
這貨終究還是嫩,心里嘀咕的同時,眼神也開始飄。
“說吧,怎么回事。”張逸夫揮手道,“不管重不重要。她那個人我很在意。”
“…”趙紅旗畢竟是張逸夫一手帶出來的,親兄弟一樣,關鍵時刻肯定得挺他的,但還是欲言又止,“哥,這事兒…其實博哥說的對,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我自己有判斷,你把事兒說清楚了就好,不然我要跑趟滇南了。”
“…哎。”趙紅旗嘆了口氣,這才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
張逸夫走后,滇南那邊,幾個水電項目相繼上馬,建設工程多,工程局的人不可能什么都自己干,很多工程肯定要外包,這也就是博哥這類人的發家機會,有時經常一個工程可以打十幾個包出去,有大有小,有葷有素,牽扯的公司也雜,但他們有個共同特點,大多都會雇傭相當一部分的本地人,做些技術含量低的體力活兒,對村里人來說,出去干倆月這活兒,無疑比種地收入要高多了,一時之間,滇南的水電建設也將閑置的勞動力都帶動起來,蘇小妹的父親正是其中之一,50歲的人,身體依然硬朗,能當個壯勞力,便也在相親的帶動下加入了施工隊伍,圖口飯吃。
可還是那句話,工程外包的情況多又雜,很多隊伍是完全沒有施工資格的,博哥的隊伍在里面就算各種證件齊全的了,這還是張逸夫逼的,更多的是那種認識幾個工程局的人,混工程做的。
在幾乎沒有安全保障的情況下,事故總是不可避免的。
一個小水壩的工程中,局部坍塌,蘇小妹的父親連同七八個工友被埋在了底下,拖了足足兩天才展開救援,找到人的時候7死一傷,那個唯一生還的年輕人也落得了終生殘疾。
處理的時候,工隊的負責人塞了一千塊錢想息事寧人,這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蘇小妹就開始想辦法反映問題,她恨管理松散,沒有安全保障,她想找到那個責任人,至少給那個人一些處理,討些公道。
然而她太天真了,她不可能找得到責任人,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發現這個工隊上層的承包商正是蕭詠的公司,當然具體做事跟蕭詠沒什么關系,他只是用路子拿個承包合同,然后轉手再包給別人做罷了。
想找蕭詠論個理,這自然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那邊路子野,村委的人也幾次來家里安撫,送來幾百塊錢,勸蘇家就這么算了。
令蘇小妹無法忍受的是,這么大的事,好像連一縷漣漪都沒有泛起,沒人當個事,就被這么完完全全的遮掩過去,沒人關心,沒人處理,沒人負責,甚至連自己的家人都認命了,哥哥姐姐們沒一個人站出來,他們還反過來勸蘇小妹,算了吧,過好自己的日子,一家草民,圖個衣食已經不易了,再折騰,要把一個家都折騰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