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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眷顧的男人

  張逸夫直接冷然道:“巴干,現在把你該承擔的都承擔了,留下最后的顏面吧,不要給華北局丟人了。

  “我…我…”巴干見形勢不對連忙說道,“是這樣的…出事的時候我人不在局里,確實不好,但爬塔的事情,真的是從兵…”

  正此時,老秘書輕輕推門進入會場,走到黃正輝身旁送上一張紙,黃正輝粗看了一番,而后把紙推向桌前:“這是從兵的檢討,不管如何,他還是承擔了相應責任。”

  “對吧…爬塔主要是他的…”巴干擦著腦門道。

  “不不。”黃正輝擺了擺手,“傳過去,讓他自己看。”

  紙張很快傳到了巴干這里,巴干粗粗一看。

  不錯,從兵承認了錯誤,承擔了責任,但里面也清楚說明了,是上級領導提出的要爬塔,指名道姓,就是巴干。

  “陷害,推責啊這是!!”巴干瞪著眼睛放下傳真紙,“黃部長,組織內擺明有人要害我啊!”

  “是么?張逸夫要害你么?”黃正輝也有些惱怒,我都做得這么明顯了,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認了么,你還要鬧到什么地步。

  惱怒也讓黃正輝變得莫名耿直了起來,直接望向張逸夫:“巴干的意思是你讓從兵這么寫的,是這樣么?”

  “我沒這個本事。”張逸夫搖了搖頭,望向巴干,“你想清楚,現在承認,內部處理,等國.務.院安全生產監察部門調查,搞不好刑事責任了。”

  巴干整個人一抖。

  怎么扯出國.務.院了?

  自己一直坐在辦公室了,怎么可能刑事犯罪?

  你太危言聳聽了。

  “張逸夫。咱倆有矛盾大家都知道,可你不要借題發揮。”

  “不,我只是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張逸夫搖了搖頭,沖南鋼點了點頭。

  一直一語不發的南鋼,從身下的包里掏出了一個收錄機:“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給到我這里了,華北局一位同志實名搞的。他也已經愿意承擔一切違紀責任。”

  他說著,把收錄機放到了桌上,按下了開始鍵,又按下了暫停鍵,沖周圍道。

  “我也沒聽過,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最后望向了巴干,“巴局長,我放么?”

  巴干早已面無人色,將最后的哀求目光投向黃正輝。

  你就這么對我了?

  黃正輝依然沒反應。

  南鋼見他沒答。嘆了口氣。

  巴干與從兵的電話錄音,就此響起。

  那就爬桿塔!早一天是一天,通一條是一條,剛剛黃部長也下令了,全力保電!

  有什么危險!冰天雪地的,人摔地上也沒事!

  沒什么萬一,不管怎樣,咱們得有作為。出事了,就算出去跑步也不能閑在辦公室里!

  怕什么!出了事我負責!”

  你看。現在死了一個人,其他隊就都收隊,這樣事后會是什么情況?

  現在收隊,沒有任何搶修效果,只有傷亡,事后分析的時候。會說我們領導指揮錯誤,害同志白白送死。

  你要想清楚,什么叫‘送死‘,什么叫’‘犧牲’,什么叫受害者。什么叫烈士。

  從兵!要將功補過,必須要搶修出一些成果啊!!”

  別提我下的搶修令,就說你見情況太緊急了,被迫下令。

  這事我不知道,你處理好后向牛局長報告,讓牛局長決定如何處理。

  每個人,都一字一句地聽著,他們想堵住耳朵不去聽,但已經晚了,他們腦海中都勾勒出了一副巴干的嘴臉,面對整件事,殘忍無情,又無恥卑鄙的嘴臉。

  再成熟的干部,再冷酷的領導,也為之動容,暗暗咬牙。

  甚至連黃正輝在內,都已經露出了無法容忍的表情。

  這還是一位干部么?

  基本的人性在哪里?

  每個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巴干,事實就在這里,張逸夫不用多說一個字,每個人都對巴干的一切行為,一切內心有了徹底的認識。

  這不是一次矛盾,或者一次斗爭,是對于一個人徹底的審判。

  “我…不…你你…這個…”巴干已經口不擇言,一步步向后退去,他還太不了解這些技術手段,死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一切來的這么突然,怎么會有人安排這些?

  難道張逸夫可以和老天串通在一起?

  無聲的,窒息的目光中,巴干捕捉不到一絲善意與溫度。

  這一刻,他自己,終于成為了異類,沒有半個人站在他的一邊,與利益已經沒有太大關系了,是對他靈魂與人格的鄙夷,不可能再與他聯手了,每個人,都只是他前進路上的借力工具而已,他可以背叛協定、諾言、生命,甚至于自己。

  補救,已經沒有任何空間了。

  做點什么,最后一刻做點什么。

  “張逸夫!你公然竊聽國家干部!!”巴干突然死命地指著張逸夫,沖黃正輝,沖所有人道,“不管怎樣,張逸夫也犯罪了!今天他能害我,明天就能害你們,害部長!!”

  “吼什么吼?”南鋼緊跟著吼了一嗓子,“是你們華北局科技處白慕搞的。”

  “白…”巴干的槍口像是被灌了一堆泥巴,完全啞住,怎么最后,敗在了那個白癡小人物手上…

  “不止我…不止我…”巴干死命撓著自己的腦門,指東喝西,“你們也都知道,你們都在旁觀,你們都沒制止我,你們都在等著我這么做。你們也有責任,都有責任!咱們全有責任!”

  “不錯,我也有責任。”黃正輝突然說道,“我沒有及時指示禁止爬塔,我也有責任,我也會寫檢討。”

  “我也有責任。”穆志恒很快接上。“這塊我也是有負責的。”

  “我也有。”南鋼嘆然道,“監察不力。”

  “我也有。”

  一個個干部,包括張逸夫在內,都攬上了責任。

  最后所有人都望向巴干。

  那么,你有責任么,你還推么?

  巴干腿一哆嗦,屁股癱在了椅子上:“那我…也有責任。”

  張逸夫長舒了一口氣。

  讓巴干說出這句話,真的是太難了。

  全場靜默片刻,黃正輝坐在中央。也在反思很多東西。

  自己一直以來還是低估了巴干,低估了他的影響力,這樣的一個人繼續存在著,越活越好,越爬越高,也許真的已經威脅道了整個系統的生態。

  與他相對的另一個極端,就坐在巴干對面。

  張逸夫,同樣。也威脅到了這個系統的生態。

  無論是絕對的真實或是絕對的虛偽,絕對的潔凈與絕對的骯臟。都會破壞原本的穩定。

  這兩個人,都在通過一系列的偽裝來欺騙著周圍。

  這一次,其中一個人,露出了一點點尾巴,所以輸了。

  而另一個的尾巴會是什么樣的呢?

  “暫時決定,巴干停職檢查。”黃正輝最后疲憊地宣布了處理。“華北局事務暫由牛大猛管理,晉西保電仍未結束,再出事故,依然嚴肅處理,大家不要松懈。這次的事,各單位不僅要組織默哀,緬懷烈士,更要進行檢討、自查,充分意識到問題,拿出解決方案。”

  會議結束,沒人會想到這么快,下午出事,晚上責任人就面對停職,而且竟然揪出了這么大的一位責任人!

  事后他們才得知,這次真的是天亡巴干。

  一位革.命老戰士的孫子,大四實習,剛好就在晉西局,堅決要求跟著搶修隊伍出發,小伙子繼承了老一輩的傳統,勤奮好學,沖鋒在前,本來在塔底下看著,做做輔助工作就好了,卻偏偏要克服困難一起爬塔敲冰。

  這個小伙子,就是唯一活下來的那位。

  而他的爺爺,得知孫兒受此重創,幾度暈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系他能聯系的一切老戰友,要給孫兒討回一個公道,他太清楚現在干部的作風了,如果沒人發話,八成就會不了了之,必須要拉出責任人,公諸于世。

  這世間其實有很多高人,他們與權勢曾是拜把子的交情,然而他們很清楚,當權勢成為權勢后,自己就要離他遠一些了,不要給他添麻煩。

  然而真正面對無法解決,要用命拼的事情的時候,他們才會忍無可忍,才會重新接觸權勢。

  這位,可是賈老爺在戰爭時代一起護送設備的戰友,在敵軍轟炸中幫賈姥爺擋過彈片的戰友,幾十年沒有任何聯系,也未因賈老爺成勢而趨炎附勢,在古稀之時,蒙受此痛,找到了賈老爺。

  賈老爺橫豎,要給他一個交代。

  黃正輝得知此事,雖面上不光,但也正好借勢送走龐八一,至于巴干,他本還在猶豫,只送走一個龐八一,這么大一個對立面的司局干部,不免有些太過夸張,搭上一個看似親密的巴干,表示自己公正,倒也未嘗不可,順道賣了張逸夫一個天大的面子。

  整件事最悲哀的地方在于,如果沒有這位老革.命發聲,沒有張逸夫在黃正輝辦公室中的努力,也許這件事真的就這么過去了,沒有責任人,只有烈士。

  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這樣一位老革.命,也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一個張逸夫。

  只希望,更多的穆志恒能堅守自己,更多的林立正能堅持正途,更多的巴干,不要影響越來越多的人。

  至于張逸夫,永遠有且只有一個,畢竟是被雷神和事故之神眷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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