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張逸夫輕車熟路,原本坐火車趕往薊京的計劃變成駕車,此番冀北電廠排除的真容是牛大猛、段有為以及張逸夫,這一路四個多小時的時間,三位少不了交流溝通,實際上這正是給領導開車的樂趣,正所謂日久生情,你天天在領導眼前晃悠兩個小時,只要你別太蠢,今后什么事都好辦了。追書必備 就這樣一路談笑風生,談談達標,說說技術,約莫晚飯時分,車子已經停在了距離電力部大樓不遠的招待所門口。
由于要迎接全國不少電廠的一二把手前來參會,這座稱得上高規格的賓館門口早已拉起了橫幅,歡迎全國電廠領導前來參會。當冀北三人組走進招待所大堂后,也很快找到了專門負責迎接的柜臺。
柜臺前一男一女,女的穿著招待所的制服,很明顯是賓館的人,而男的西裝革履,精神利落,想必是部里派來專門迎接的人。
二人送走前面下榻的領導后,上前迎接冀北這三人。
西裝革履的青年微笑著上前,一眼便分辨出了誰是老大,熱情迎接道:“您好,我是辦公室的鄭道行。”
“你好,我們是冀北電廠的。”牛大猛也沒有怠慢,主動與之握手。
鄭道行聞言驚道:“原來您就是牛廠長啊,久仰,久仰,我剛好有個同期同學在冀北。”
“同期同學?”牛大猛也是一愣,這才讓了一步,引出了身后的張逸夫,“你說的是逸夫么?”
“啊……”鄭道行看著張逸夫,徹底呆滯。
這可是廠子里一二把手,至少是中層骨干才能參加的會議,怎么你丫也混過來了?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來。
“真是…意想不到。”鄭道行掩飾住驚訝,撓頭笑道,“我沒來得及仔細看名單,原來逸夫也來了。”
“是我們牛廠長和段總給的機會。”張逸夫連忙微笑著退后一步,依然讓兩位領導站在前面。
“哪里的話,是逸夫自己表現突出,懂得爭取。”牛大猛大笑著望向段有為,“對吧老段。”
段有為只能點頭。
隨后,鄭道行領著三人到柜臺前,核對名單、登記過后,由賓館人員領著三人入住。由于房間緊張,一個電廠的隊伍只能分成兩個房間,廠長單獨、其余兩個人共處一室。
此番冀北三人都是輕裝上陣,只有隨身公文包而已,很快便安置下來。
出差的感覺,是很詭異的,尤其是跟老段住在一個房間。
段有為只稍微洗了把臉,便拿出一本不知是什么的書,泡上茶,坐在房間內桌前津津有味地品讀起來。這讓張逸夫繼續呆在房間里渾身難受,在跟老段請示過后,暫時告退,出去晃悠晃悠。
去哪晃悠,顯然是大堂,找誰,顯然是鄭道行。
這個店,來下榻的人已經不多了,鄭道行也不十分忙,見張逸夫折返回來,可樂壞了他。
“好啊你!!竟然憋著壞悶聲來參會了!”鄭道行上前一把摟住張逸夫,小聲問道,“說吧,用什么辦法討好領導的。”
張逸夫笑著答道:“沒討好,就是實力太強了,領導不叫我都不合適。”
“我去…”鄭道行顯然認為這是一個笑話,只搖了搖頭,不再追問,他抬頭看過表后說道,“再半個小時就是飯點了,直接去餐廳就可以,你是在這吃還是回家吃?”
張逸夫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用困在這個招待所,自家距離此處不過步行十分鐘的樣子,回家吃住貌似美美的。
鄭道行仿佛看出了他的小算盤,立刻低聲道:“我覺得吧,這種機會挺難得的,業內同行交流交流,而且這次來的都是領導,你跟著你們廠長四處走走,還是有好處的。”
“嗯,說的是啊。”張逸夫對此深以為然,在圈子內混的第一步,首先是臉熟,讓大家都知道有你這么個人物,“可我不好這么纏著廠長,他沒準有私事呢?另外那個總工,我估計他除了開會吃飯,是不打算出門了。”
“得…”鄭道行無奈搖了搖頭,“我看這樣,你啊,過去找你們廠長問問,有沒有什么安排,沒安排的話你就說你回趟家,看他態度,他要是愿意介紹你跟圈里人認識,肯定就留你了,他如果自己有私事,肯定就放你了。”
“嗯,好辦法。”張逸夫點了點頭,調笑道,“不愧是辦公室的,腦子轉的太快。”
“我聽出來了,這是損我呢!”
“哈哈!”
二人正聊著,一個微胖的身影從走廊中閃出,正是牛大猛。
“哎呀!我就知道你在這里!”牛大猛找到了張逸夫,神色輕松了一些,遠遠揮了揮手,“過會兒再跟同學敘舊,咱們先開個小會。”
“耽誤牛廠長這邊了,不好意思。”鄭道行連忙賠笑,推走了張逸夫。
張逸夫也是滿心狐疑,什么叫開個小會,要商量什么對策么?這種走過場的會議,很難想象要商量什么對策…
他一路跟著牛大猛,來到他房中,待關緊房門后,牛大猛走到桌前,從包中抽出了一個信封,遞給張逸夫。
張逸夫接手一掂,立刻什么都懂了。
很明顯,這是錢。
牛大猛有太多時間干這件事了,但偏偏現在才做,想是為了避開老段了,至于這錢是干什么用的,張逸夫心下已經十分清楚。
他立刻問道:“牛廠長,有名單么?”
牛大猛一愣,他也沒想到,啥都沒交代呢,張逸夫就直接猜到結果了。
這也正是張逸夫的高明之處,要技術有技術,要猥瑣有猥瑣。
“這里…”牛大猛很快打開公文包,抽出了一張手寫的單子,交到張逸夫手上,“不用太貴重,鋼筆就好了,這邊我們已經聯系好賣家了,你去上面地址上的地方取下貨,然后伺機送給名單上的人就好。”
“成。”張逸夫微微低頭掃了一圈名單,這上面標明了頭銜和單位,多數是部里或者華北局管安全、調度的領導干部。
一年一次來薊京,送禮的規矩是免不了的,都是系統內,送些薄禮,算是很規矩的事情,也是各個大電廠、各級電力局會做的事情,這一支鋼筆并不多么貴重,只求大家和和氣氣,安安穩穩地度過來年,表達出親和的態度。
這種事,牛大猛自然不方便親自做,若是副廠長老徐來,八成是他做,可這段有為堅持來,老段又是個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人,任務自然落到了張逸夫肩上。
送禮落個不大不小的人情,混個臉熟,倒是樁美事,新人從頭做起,都要從送人禮開始混,才能混到收別人禮。
張逸夫看著看著名單,突然一愣。
我干…為什么上面會有夏雪,一個小調度員而已!
來自要給那家伙送禮?!
“廠長…”張逸夫不得不指著夏雪的名字道,“我多句嘴,咱們連調度員都送?”
“不是所有的調度員。”牛大猛拍了拍張逸夫的肩膀笑道,“這個丫頭,很出名的,他們調度局的局長,對她可是贊不絕口,外加表現突出,值得收一份鋼筆。”
“可是…直觀咱們的是華北局,咱們要送也送華北局的調度員,有必要這么早就給部里的調度員送么?”
“誒,不差這一支的。”牛大猛倒也有些納悶了,平常干事利索的張逸夫,怎么突然糾結起來,“逸夫,這個夏雪,是不是跟你有過節啊?”
“…同學吧。”張逸夫無奈搖了搖頭,“給同學送禮,有點難堪。”
“哈哈哈哈哈!”牛大猛聞言大笑不止,疑慮一掃而空,“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有困難,夏雪這支我找機會。”
“沒事沒事,我搞定。”張逸夫哪能真讓廠長給調度員送禮去,連忙應了,將這些東西收入囊中,轉而問道,“廠長,那我現在就去辦?”
“辦吧。”牛大猛點了點頭,“能早送就早送,盡量低調,既然你跟辦公廳的人有同學這層關系,應該比較順利。”
“明白,有困難我就找您。”張逸夫笑道。
“恩,及時提。”
就此,張逸夫告退而去。
牛大猛坐在房中,長舒了一口氣。
送禮,表面上看是個簡單的事情,但實際做起來可是很麻煩的。
想想看,張逸夫才剛畢業,跟部里和華北局的領導一個不認識,讓他去硬闖送禮,這對他臉皮厚度,圓滑程度有著極大的要求。
正常來說,副廠長老徐才能勝任這件事,但事到如今,只有交給張逸夫做了。身為大學生,通常面子薄,不肯接這種活兒,就算接了,送的時候怕也是畏畏縮縮,大氣不敢喘,要送30個人東西,最后能送出去一半就算不錯了。
可從張逸夫的表情來看,他有自信把這30支鋼筆通通送出。
張逸夫若是能把這事兒辦成了,對他自己和電廠都是好事,與此同時牛大猛對他的信任和肯定,無疑更上一個臺階。
其實牛大猛想多了,這事張逸夫真的很好辦…
送部里人東西,找鄭道行引薦。
送華北局東西,找郝帥引薦。
就這么輕松愉快。
人脈這東西,潛移默化起作用的地方還很多,果然是要多多積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