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選的?那更好了!踏實!就是要踏實!我最怕你上了大學就好高騖遠。”張國棟興奮地拍了拍兒子,“我們這個系統,講技術,拼經驗,有機會進電廠工作是非常不錯的經歷,對將來的調度運行、安全生產、綜合管理都是非常重要的!”
“對對,我也是這么想的。”張逸夫對老爹不免有些刮目相看,雖然他眼睛不好,但視野卻是很開闊的,不愧是原先電管局的干部。
“嗯…”張國棟高興過后,神情漸漸舒緩,短暫思索一番,“這樣的話,那個禮最好送回去了。”
“什么禮?”
“沒事,爸媽處理。”
張逸夫四下一看,這才發現茶幾下還有幾條紅白包裝的香煙,應該是萬寶路沒錯,上面一個漢字都沒有,綜合時代來看,應該是水貨洋煙,張國棟剛好好這一口兒。
“是這個么?”張逸夫拿出一條萬寶路問道。
“沒事,你別管,我晚上去宋科長家,還回去就是了。”張國棟無奈一笑,“我也是糊涂了,早該明白他送禮的意思。”
張國棟口中的宋科長全名為宋遠山,薊京供電局計量處下面的一名科長,剛好是張國棟的上司,按理說沒有上司給下屬送禮的規矩的,更何況是這種稀有品,在這個時代多少算個重禮。
張逸夫腦子一動,很快便猜出了其中的端倪:“不會是…婚姻方面的事情吧?”
“哈哈,你就是聰明。”張國棟大笑道,“小妮跟你從小在一個院里長大,也玩的不錯,宋科長的意思我才想明白,原來是想親上加親。”
“嗯…情理之中。”
“可現在你就要進電廠了,我估計這事兒得吹。”張國棟搖了搖頭,其中的因由不免令人煩悶,便也沒打算再多講。
張逸夫卻幫他把話說了下去:“宋科長的性格我了解一些,他根本談不上喜歡我,主要是看上了我的身份,指著我畢業直接進部里或者電管局,這樣他家丫頭捷足先登嫁我就對了。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八成會看不上咱家了。”
“呵呵,咱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家。”張國棟見兒子腦子如此明白,也不再隱瞞,“這兩條煙,我本來已經拒了,是他老婆塞給你媽的,我正合計著怎么退回去才不傷面子,現在反倒好說了。”
按理說宋遠山提出這種事,算是他家閨女下嫁才對,畢竟他是張國棟的領導,作為張國棟也應感恩戴德的,可看父親此時話里話外的意思,他根本沒打算給宋遠山面子,想是十分尊重孩子的意見了。
張逸夫也清楚,拒絕領導這種事,恐怕會影響老爹將來的工作。
“爸…這樣你會不會很難做?”張逸夫咬了咬牙說道,“要不我去說吧,就說我大學里談了一個對象…”
“沒事,這點事你爸還是能抗的。”張國棟看著兒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爸之前犯過大錯,這輩子就這樣了,多得罪一個人無關緊要。”
“可…”
二人正說著,突然叩門聲響起,張逸夫以為是老媽回來了,連忙起身開門,這才發現來者是一個燙著波浪佛祖頭的老女人。
“哎呀!逸夫真的回來了!”女人見了張逸夫格外親熱,這便往門里湊,“回來了也不通知一聲!”
“路阿姨…”張逸夫清楚,來者便是那位宋科長的媳婦。
張國棟沒得辦法,領導的老婆來了不得不起身相迎,強笑著客套道:“逸夫剛回來,我也才知道。”
“呵呵。”女人也不見外,這便拉著張逸夫進屋坐到了沙發上,“逸夫啊…聽街坊說,你分到電廠了?”
“是啊,冀北電廠。”
“挺好,要我說挺好,發電這塊也挺不錯的。”女人滿臉堆笑,眼睛已經瞄向了茶幾底下,“這不,為了慶祝你畢業,老宋還送了兩條香煙給你爸…”
“正要說這事兒呢。”張國棟連忙拿出兩條香煙,“老美的煙,我還是抽不慣,放久了怕壞,要不…”
“哪能啊…”女人見張國棟主動開口,嘴上雖在應付,手上卻已經把兩條香煙攬了過來,“是我們送得不周,要不這樣,我換兩條國產的給你?”
“不必不必。”張國棟連連推辭,“我現在抽的也少。”
“呵呵…”女人眼睛一轉,心道算你懂事,另一面又轉向了張逸夫,“逸夫啊,最近有人給小妮介紹了一個對象,我們看不準,你有空見見,幫小妮把把關。”
“路阿姨何等眼力,你都拿不準更何況我了。”張逸夫心里有些發沉,這變卦變的太快了。
“呵呵,年輕人才能相互理解,我是理解不了了。”女人拿起香煙,話說完了,事辦完了,這便要離去,“那你們爺倆好好聊,我就不打擾了。”
當時塞禮的也是她,現在收還的還是她,拿了東西就要走人,關鍵還讓自己和家人吃了啞巴虧,這讓張逸夫有些生氣,想稍微諷刺一下。但轉念一想,若是現在惹了她,恐怕將來老爹工作上難免吃虧,那種被領導搞的感覺張逸夫不想讓父親再經歷了。
忍住,忍住,張逸夫抓著褲子,讓自己冷靜下來,口誅筆伐的事情,等自己翅膀硬了再做不遲。
張國棟臉色顯然也不太好,他只求快快送這位領導夫人出門。
走到門口,路清秀好像還覺得自己話說得不太明白,便沖張逸夫又補了一句:“逸夫,街坊們總還傳閑話,說你跟小妮這樣那樣的,你可別當真,她現在跟對象已經開始處了,你有機會跟街坊們澄清一下,別耽誤小妮。”
張逸夫面皮一抖,還未答話,張國棟那邊已經忍不住了,直言道:“路清秀,我兒子說話做事自有分寸,今后也自然不會跟你女兒往來,如今禮也還了,這事到此為止。”
路清秀一愣,連忙笑著往回說道:“呵呵,這不怕逸夫把謠言當真,纏著小妮么。”
此時,張逸夫見父親已經認真起來,自己也可以稍作表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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