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禾跟著那個下人一路走到了書房,總算萬禾還記得自己現在可是在唐王府內,勉強打起了精神,將李秀寧的影子暫時從自己的腦海中抹掉,踏步走進了書房。
這剛一進書房,萬禾就發現,在書房內竟然還有一人,卻是一名中年官員,看上去四十多歲,身材中等,略顯偏瘦,而那臉上也是板著個臉,咋一看,就好像有人欠了他多少錢沒還一樣,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老學究,或許是當年在洛陽私塾落下的后遺癥,萬禾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這種老學究了,所以在看到此人之后,萬禾下意識地就是縮了一下脖子。
而那中年官員聽得有人進來了,也立馬站起身準備行禮,可一看是個從沒有見過面的大胖子,他抖動了一下下巴上的花白胡須,又坐了下去,雖然強忍住沒有和萬禾搭話,但那雙眼睛卻是瞥了一眼萬禾,似乎很是奇怪萬禾是什么身份,但又對萬禾那一身銅臭味、暴發戶的打扮很是不屑,很快又是轉過頭,繼續閉目養神了。
看到對方的那個模樣,萬禾也是不由得撇了撇嘴,很顯然,對方就是那種自命清高的讀書人了,這樣的人,萬禾以前當然也見過,比方說那即將成為萬禾大舅子的申明軒,對付這種人,萬禾當然也有他的辦法,當即萬禾便是上前一步,一臉媚笑地對著那中年官員說道:“哎呀,這位大人,器宇軒昂,風度不凡,定然不是普通人物,小人錢缺,敢問這位大人的姓名!”
萬禾倒是清楚,一般這種老學究,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聲,雖然很頑固,但卻也是最好糊弄的,只要一個馬屁拍過去,態度多少都會有些改變,可出乎萬禾意料的是,萬禾這一通馬屁過后,那中年官員卻是一點變化也沒有,依舊是閉著眼睛端坐在那里,就好像萬禾是空氣一樣。
面對中年官員的這種態度,萬禾倒是有些意外,臉上也不免有些尷尬起來,過了片刻,萬禾又是笑著說道:“那個,這位大人,也不知道唐王殿下這么晚還把我們召集到這里,到底是有什么事啊,大人可有什么消息么!”
萬禾已經是很努力不冷場了,奈何對方根本就不配合,那中年官員紋絲不動地坐在那里,甚至萬禾還懷疑這個中年官員是不是被點了穴,怎么一動不動啊,隨著這中年官員的冷場反應,整個書房內的氣氛也是變得越來越壓抑了,萬禾當真是感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還是忍不住又是問道:“這位大人,那個,剛剛你可曾在大廳內,你說唐王登基為帝,是否可行啊!”
還是沒有反應,萬禾看得對方那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簡直恨不得一拳掏過去,在他的那張撲克臉上打上兩個熊貓眼,而就在萬禾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那中年官員終于是慢慢睜開了眼睛,在萬禾的身上來回看了幾眼,隨即從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句話:“巧言令色,非奸即盜!”
這八個字一說出口,萬禾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媽媽咪的,本少爺召你惹你了,憑啥說本少爺非奸即盜了,可就在萬禾要發飆的時候,這中年官員又是閉上了眼睛,把腦袋一轉,根本就不給萬禾發飆的余地,弄得萬禾那叫一個氣啊,差點恨不得撓自己的胸口發泄,最后萬禾也是冷哼一聲,干脆就是轉身找了一個椅子坐下,同樣把頭一扭,懶得去看這中年官員,免得生氣。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過去了,兩人就這么面對著面做著,可就是不看對方,就這么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只聽得從書房外面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分明就是李淵的聲音,而聽得這個笑聲之后,萬禾和那中年官員都是下意識地站起了身,可他們一看到對方時,又是直接把臉撇開,這個時候,書房的房門也是被推開,只見李淵與李建成父子倆都是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李淵一進來,看到萬禾和那中年官員時,就笑著說道:“啊,錢先生和王大人都已經見過面了吧,怎么樣,兄弟相見,也算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吧!”
兄弟相見,聽得李淵這么一說,萬禾和那中年官員全都是一愣,兩人都是下意識地望向了對方,心里同時冒出了一個念頭:我和這家伙是兄弟,緊接著,萬禾心中立馬就是一驚,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中年官員,很有可能也是王僧辯的后人,李淵把他和自己安排在一起,目的就是想要鑒別一下,自己這個王僧辯后人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想通了這個道理,萬禾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很顯然,自己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與對方相認,這不是擺明了承認自己的身份是個冒牌貨嘛,萬禾的心瞬間就是跌到了谷底,雖然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裝扮很成功,但如果身份上出了問題,那李淵很有可能會派人將自己拿下,萬禾這身裝扮可是經不起什么折騰,到時候露了餡,等待萬禾的,那可是死路一條了。
而此刻,那個中年官員也是一臉迷惑地看著萬禾,又是轉過頭對李淵說道:“唐王所說的,下官實在是不明白,還請唐王明示!”
聽得中年官員的話,萬禾的身子頓時就是僵住了,要不是身上這層肥肉套裝包裹著,李淵只怕立馬就會看到他全身冷汗直流,而李淵父子倆更是雙目精光閃爍,轉過頭,緊緊盯著萬禾,隨即李淵又是笑著對那中年官員說道:“王大人莫非不知道,這位錢先生,與王大人一樣,都是王尚書的后人啊,雖然與王大人不是同胞,但也算得上是兄弟了。”王僧辯曾任南梁的尚書令,當著王僧辯的后人,李淵自然不好直呼王僧辯的姓名,所以就稱呼他為王尚書了。
“這怎么可能,下官先祖蒙難之時,唯有下官先父不在江南,而當年先祖與諸位叔父都是慘死在陳霸先之手,怎么…”中年官員聽完李淵的話之后,想都不想,就直接反駁了起來,他每說一句話,萬禾的心就顫抖一下,而李淵父子的眼睛更是越發銳利起來,而就在中年官員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卻是突然頓住了,緊接著,中年官員猛的一轉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萬禾,突然大聲喊道:“莫非,你是我小姑媽的后人!”
原本隨著中年官員的說話,李淵父子已經篤定這個錢缺是個騙子了,正要準備下令拿人,可中年官員突然話風一轉,卻是讓李淵父子也是不由得一愣,而萬禾的心里更是來了一個天堂地獄直線上下旅行,差點沒被對方給弄得虛脫了起來,萬禾也算是機靈,聽得對方的話之后,忙是點頭,緊接著,又是轉過頭去,一臉驚訝地看著那中年官員,說道:“家母在世時曾經說過,外祖父遇難之時,諸位舅父都已經遭了那陳霸先的毒手,難不成,當年大舅父逃過了一劫,你,你真的是我的表,表哥!”
說到表哥兩個字的時候,萬禾的心里那叫一個別扭,當初在洛陽的時候,認了房玄齡做表哥,現在換了個身份,到了長安,竟然又冒出個表哥來,難道自己天生就是碰表哥的命。
且不管萬禾心里怎么別扭,那中年官員在聽完萬禾的話之后,也是立馬變得很激動,馬上就是伸手抓住了萬禾的胳膊,喊道:“當年父親在世之時,也曾說過,小姑媽身子柔弱,最得祖父的疼愛,所以當年祖父舉事之時,就先一步派人送小姑媽出了石頭城,只是后來陳霸先出手太過迅速,讓祖父和父親都措手不及,因而失去了小姑媽的消息,父親本以為小姑媽已經不在人世了,沒想到小姑媽竟然還有后人,表弟,表弟,哈哈,沒錯,我就是你表哥王珪啊!”
聽得這王珪從一開始的冷漠到現在這般熱情,萬禾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似乎這個王僧辯還真有個女兒啊,看來長孫無忌他們安排這個身份還挺靠譜的嘛,李淵父子現在還在旁邊看著呢,萬禾可是不敢怠慢,當即也是一臉激動地對王珪拱手一禮,說道:“當真是表哥,小弟之前不識表哥,多有得罪,還請表哥恕罪!”
“不妨事,不妨事,剛剛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算了,算了,呵呵。”王珪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擺了擺手,隨即王珪又是仿若想起了旁邊還有李淵父子,連忙是轉過身,對著李淵拱手一禮,說道:“下官失態了,還請唐王見諒!”
李淵父子此刻也是呵呵一笑,適才他們眼中的銳氣也是不見了,望向萬禾的目光也是柔和了許多,更多的,則是欣賞,只見李淵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將王珪給扶了起來,說道:“你們兄弟相逢,情緒激動那也是難免的,這又何罪之有,來來來,快快坐下,這么站著像什么樣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