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飛雨與那十二條大漢纏斗多時,此刻雖已住手,但卻與展夢白離得不近,何況她自顧尚且不暇,怎能出手救人?
就在這時,展夢白突覺一股大力自身后傳來,竟使得自己身子不由自主騰空飛起,那暗器恰自腳底擦過,忽然消失無影,百忙中再一看萍兒身子竟也是悠悠飛了起來,宛如足底突然有云涌起一般,蕭飛雨卻大呼一聲,倒了下去!
這三人中最不可能被暗器擊中的便是蕭飛雨,唯有她能自己避開或是擊落暗器,那知卻偏偏唯有她受傷!
群豪這時方自驚呼出聲,有些眼快之人才瞧得清楚。
原來展夢白與萍兒兩人身后,都始終若即若離跟著一人,只是大家俱都是白袍白罩,誰也不曾留意這兩人。
直到暗器發出之時,這兩人突然出手一托,便將展夢白與萍兒身子托起,另一手微微一招,便將暗器卷入袖中。
群豪看得這兩人內功已至驚世駭俗之境,這才知道他兩人絕非布旗門下,更奇怪的是,蕭飛雨竟然不避不閃,竟任憑暗器擊在她身上!
廳中立時大亂,展夢白身子落地,也不及細想自己身子怎會飛起,驚呼一聲,立刻向蕭飛雨奔了過去!
他與萍兒身后那兩人,身形更早已飛起,凌空一拍,有如天際神龍,飄飄落在蕭飛雨身側。
其中一人立刻抱起蕭飛雨的身子,顫聲道:雨兒…雨兒…反手扯下頭罩,駭然竟是'帝王谷主'蕭王孫!
另一人也扯下頭罩,卻是'離弦箭'杜云天?
展夢白再也想不到這兩位武林奇人竟在此刻現身,自是大吃一驚,但也不及細問,立刻便自撲在蕭飛雨身旁。
蕭王孫老淚眩然欲落,道:爹爹沒有早些出手,爹爹害了你,但…但…你…
你為何不避那暗器呢?
他博學廣智,自精醫術,只是不知毒性,也不敢胡亂出手施救,唯有先以截穴手法,封住了蕭飛雨傷口四面的穴道,但關心過甚,出手之下已是滿頭大汗。
蕭飛雨展開眼來,瞧見爹爹,又驚又喜,凄然笑道:他…他避不開那暗器,我避開又有何用,我…我們要死…也要死在一齊,我若是讓他一人死了,那…那他在黃泉路上,多么寂寞?…我怎忍心?…展夢白聽的肝腸寸斷,已是說不出話來,杜云天連連頓足,群豪群相垂首,那萍兒也聽得痛哭起來。
蕭王孫道:傻孩子,但…但他沒有中暗器呀!蕭飛雨道:他…他沒有…轉眼瞧見展夢白,身子一陣顫抖,立刻暈厥在她爹爹懷抱中。
蕭王孫以手捶胸,自怨自責,道:我為何不早些出手,卻偏偏要磨練他們,我若早些出手,怎有此事?話聲方了,突聽頭頂上有人輕嘆一聲,緩緩道:不錯,你我早些出手就好了,但…但此刻也未必太遲。眾人齊地大驚,仰面望去,只見大廳橫梁之上,突然垂下四條腿來,云鞋白襪,襯著一角灰袍,竟是出家人。
但那語聲卻偏是嬌柔清脆,悅耳已極,眾人又驚又奇,杜云天道:朋友…閣下…大師…夫人…他一連換了四種稱呼,都覺不對,只有喝道:你是誰?橫梁上人笑道:你猜猜?
蕭王孫沉聲道:在下方寸已亂,你若是友非敵,千望莫要相戲!言下之意自是:
若再相戲,便自討無趣了!
橫梁上人笑道:遵命!兩條灰影,飄飄落了下來。
只見這兩人身穿袈裟,手持佛珠,竟是兩位出家比丘尼,左面一位滿面皺紋,顯得頗為蒼老。
右面一位,年華雖已逝去,眉宇間卻自絕美,展夢白方覺這兩位出家老尼都有些面熟,蕭王孫已失聲道:你…你怎會出家了?展夢白心中立即閃起一條紅衣美婦的窈窕身影,定睛一望,也不禁失聲驚呼道:朝陽夫人!那灰衣尼合什含笑道:阿彌陀佛,朝陽夫人早已死了,此刻只有絕紅女尼,再無朝陽夫人?蕭王孫面容一陣黯然,抱拳道:故友情關勘破,皈依我佛,眼見已能得證正果,實是不勝之喜。他似是還想再說什么,卻覺喉頭堵塞,再也說不下去。
絕紅大師'朝陽夫人'面容亦是一陣黯然,但瞬即合什含笑道:谷主善頌善禱,貧尼在此謝過。兩人對望一眼,各各移開目光,昔日的情恨糾纏,纏綿了數十年,但今日卻都已在這一抱拳,一合什中淡淡化去。
左面灰衣尼道:我佛慈悲,師姐果真大澈大悟了。她年齡看來雖較蒼老,卻以師妹自居。
絕紅大師笑道:師妹又何嘗未曾大澈大悟?灰衣尼道:我看破情關,雖在師姐之前,那有師姐這般迅快…似有觸及心中回憶,緩緩垂下頭去。
滅紅大師喝道:咄,分什么先后,比什么快慢,師主你豈非又著相了?這一聲'咄',正是佛家所謂'當頭棒喝'!
灰衣尼心頭一凜,抬首合什道:是!突向展夢白微微一笑,道:展施主,可還認得貧尼么?展夢白見她笑容一片空靈,有如智珠在握,不著塵埃,心頭方自羨佩,聞言一怔,道:這…這…絕紅大師笑道:你再瞧仔細些。
展夢白定睛瞧了兩眼,身子一震,心中又自掠過一條紅衣窈窕身影,又不禁失聲驚呼道:胭脂…他雖已看出這灰衣尼駭然竟是昆侖絕頂,'莫入門'中那'胭脂赤練蛇',但終是未將這五字完全喝出口來。
灰衣尼合什笑道:阿彌陀佛,'胭脂赤練蛇'也早已死了,此刻人間唯有滅紅女尼,著起袈裟,脫下紅衣!展夢白又驚又喜,心知公孫兄弟與她糾纏數十年之情仇恩怨,也必早經化解,不禁肅然道:恭喜大師。滅紅大師笑道:若非絕紅師姐親上昆侖,以無邊佛法將我渡化,這情之一關,只怕我今生再也休想看破。絕紅大師笑道:渡你倒還容易,渡那公孫兄弟,卻委實難如登天,只是瞧他兩人生性,今日既為我佛弟子,終生便是佛門中人,這點已絕無疑問…展施主,他兩人還教貧尼轉告你,玉府寒菊,已不必種了,只是有空時莫忘記到昆侖山忘情寺去,看看一個叫忘情,一個叫忘性的老和尚。展夢白恭身應了,更是百感交集,暗嘆忖道:難怪我久不聞朝陽夫人消息,原來她自身剃度為尼之后,又去昆侖渡人…想及那'昆侖雙絕'公孫弟兄一剛一柔,兩種古怪到了極處的脾氣,居然也被渡化,端的大非易事,絕紅大師昆侖之行的艱苦,自也可想而知:。
只聽蕭王孫黯然嘆道:想不到你…大師功行已至如斯,不但自渡,還能渡人,卻不知大師能否渡得小女?絕紅大師笑道:換了昔日,貧尼不敢自夸,但今日有了個昔日使毒的大行家做師妹,令媛之傷,絕無妨礙。蕭王孫大喜道:多謝大師…他深知'胭脂赤練蛇'昔日施毒之能,可稱獨步,再加以'朝陽夫人'蘭心妙手,天下那里還有救不了的毒。
究聽蕭飛雨大叫一聲,醒了過來,顫聲呼道:他沒有死…我也不想死…我也不想死…展夢白雖知她傷勢已自無礙,但聽得這充滿真情的慘痛呼聲,心頭仍不禁一酸,柔聲道:你…你不會死的。蕭飛雨流淚道:你…你騙我…我知道…我…滅紅大師輕撫著她頭發,道:天可憐見,要你身穿好幾層衣服,又要你遇著我們,你怎么還會死?蕭飛雨抬頭道:真的…我真的不會死?
絕紅大師靄然笑道:自是真的,只要蕭施主和展施主舍得暫時離開你一陣,放心將你交給我們…話未說完,展夢白已自搶著道:晚輩自然舍得…突覺這'舍得'兩字用的甚是不妥,面頰一紅,垂下頭去。
蕭王孫道:如此說來,就偏勞兩位大師了。突見滅紅大師身形一閃,到了萍兒面前,雙手疾伸,閃電般握住了萍兒的手腕,只聽'當'的一聲,萍兒掌中竟有一柄匕首落在地下,萍兒顫聲道:放手…放手!求求你莫要管我!滅紅大師道:你年紀輕輕,為何要尋死?
萍兒痛哭道:我還能活么?…我還能活么?我雖是別人買來送若展公子的人,但我既入展家的門,便是展公子的人,今日既被那妖賊污了身子,只有以一死才洗得乾凈,大師,求你放手好么?群豪方才見她那般壯烈機智,早已對她十分欽佩,此刻見她竟有尋死之意,不覺大驚,又圍了過來。
展夢白亦自趕來,萍兒掩面道:展公子,萍兒已無顏再見到你,你…你還是快些走了吧!滅紅大師道:你為何無顏見他,他也不會瞧不起你!展夢白道:正是,展某深感姑娘的大恩大德,若是有絲毫瞧不起姑娘之意,便是禽獸不如了。萍兒痛哭道:無論公子你怎么樣說,我…我也…不能再隨著公子了,只有蕭姑娘才配得上公子你。蕭飛雨本就對她甚有好感,聞言更是憐惜,雖然身子不能動彈,口中卻道:你莫要說傻話,你為何配不上?萍兒道:蕭姑娘,求你莫再說了,但愿你興展公子百年偕老,永為連理,萍兒死了也高興的很。蕭飛雨聽的又是感激,又是悲痛,口中吶吶不知該說什么。
突見'賽陳平'熊正雄挺身而出,沉聲道:夫人縱不愿再與展公子成親,但已是布旗門掌門,如何能死?此人說話痛快俐落,群豪哄然道:熊大哥說的是!萍兒凄然一笑,道:方才我說那話,本是一時從權之計,這白布旗是展公子的,只有展公子才能做布旗掌門。展夢白肅然道:展某若敢接掌布旗門戶,早在棄老前輩仙去時便答應了…姑娘你揭發了楊璇之陰謀,教'布旗門'俠名不致為奸人所污,秦老前輩天上之靈有知,也必定將這白布神旗傳給你的?群雄又自哄應,熊正雄恭聲道:正是,夫人為本門如此,除了夫人外,再有誰配做布旗掌門?萍兒顫聲道:我…我本是個煙花妓女,又…又被污了身子,我這么下賤的人,怎么配做布旗掌門?滅紅大師沉聲道:誰說你下賤,那才真是下賤的人,依我看那些三貞九烈的女子,見了你都該抬不起頭來才是。群豪齊呼道:大師說的好!
滅紅大師道:何況,若論下賤,世上本再也沒有比我昔日更下賤的人了,我還不是好好活在世上。絕紅大師笑道:師妹說的好!依我看,這孩子生性倒有幾分和你昔日相像,何不就收了她為徒吧!滅紅大師笑道:萍兒姑娘,你可愿意么?
萍兒還未說話,展夢白與蕭飛雨已搶著代她說道:自然愿意的…兩人相視一笑,展夢白住口。
蕭飛雨道:萍兒姑娘,你還不跪下?
萍兒果然福至心靈,噗地跪倒,道:大師…哦!不…師父,你老人家若是收萍兒為徒,萍兒就不死了。滅紅大師笑道:好,好孩子…你且從我幾年,幾年后各位若是還愿你為布旗掌門,那時…蕭王孫接口笑道:那時滅紅大師的高足,也盡夠資格作布旗掌門了,大家焉有不愿之理。群豪大喜,一齊哄然響應。
蕭飛雨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不知道滅紅大師的高足,可有資格作我爹爹的乾女兒么?蕭王孫捋須笑道:小丫頭,人家剛說你配得上展公子,你就要收人家為乾妹子了,也不害臊。群豪哄堂大笑,蕭飛雨又羞又喜,不依道:爹爹,我…我不來了!口中雖不依,卻一直喜歡到心底,連傷勢都幾乎忘了。
滅紅大師道:閑話少說,你倒是收是不收?蕭王孫笑道:好厲害的出家人,在下怎敢不收。滅紅大師也不禁莞爾失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尼那有什么厲害群豪更是笑聲不絕。
滿堂大笑聲中,萍兒已在蕭王孫面前盈盈拜倒。方才滿布殺機與悲傷之地,傾刻間便化作一團喜氣。
那掃地的老頭子不知從那里鉆了出來,拍掌大笑,一雙終年睡眼惺忪的眼睛,居然也大大張了開來。
'賽陳平'熊正雄朗聲道:本門能得滅紅師太之徒,帝王谷主之女統率,實是本門從來未有之喜,更不可不賀。群豪齊呼道:正是?
熊正雄道:不如由晚輩作東,去整治些酒菜,就在這里,請各位前輩痛飲一場,兩位大師也不妨進些素酒。絕紅大師道:盛意貧尼心領,但這位蕭姑娘的傷勢,卻已不能再耽擱了,貧尼即當告辭。群豪聽得此言,自不敢再加挽留,異口同聲道:但望夫人早日歸來,重整本門,那時再以素酒敬奉兩位大師。滅紅大師笑道:那時自當拜領,只是此刻貧尼還有件事要相求這位熊施主則個,不知熊施主能否俯允?熊正雄躬身道:大師只管示下。
滅紅大師道:布旗秘笈暫由貧尼帶去,此柄白布旗,卻要熊施主暫加保管,布旗門中之事,也要請熊施主多多費心。熊正雄道:遵命!
滅紅大師聽他只說'遵命'兩字,不多廢話,便知此人乃是條不說空話,腳踏實地的漢子,嘴里說的越簡單,卻越是必將舍命護旗,全心做事,是以心下也甚是放心,當下便將那柄白布旗交過。
萍兒忽然道:我也有一事相求!
熊正雄恭聲道:掌門吩咐,怎能用此'求'字?萍兒一笑,指著那老頭子道:他也是楊璇掌下余生的人,但望你能好好待他,莫教他少了酒喝。熊正雄道:是!
那老頭子感激得老淚婆娑,自然又有一番禮數。只見蕭飛雨與萍兒纖手互握,已親熱的如同姐妹一般。
絕紅大師向蕭王孫笑道:貧尼帶走了谷主親女兒,師妹又帶去了谷主乾女兒,谷主你可舍得么?蕭王孫笑道:舍得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就是舍得。絕紅大師失笑道:原來谷主也會打佛家機鋒的。杜云天忽也笑道:幸好他還有個女婿陪著,不致寂寞。這嚴肅的老人也頑笑起來,顯見心中歡喜已極!
展夢白、蕭飛雨卻聽得臉又一紅。
絕紅大師瞧著蕭飛雨笑道:好,去吧!
蕭飛雨怔了一怔,道:去那里?
絕紅大師道:還有那里可去,自是去和他道別呀!蕭飛雨紅著臉道:誰要和他道別…口中雖如此說話,秋波卻早已在暗中偷偷向展夢白飄了過去。
萍兒笑道:只有我知道姐姐的心意…
絕紅大師道:你且說說看。
萍兒道:姐姐和姐夫反正馬上又要見面了,自然就索性裝得大方些,若是不然呀,嘿!不要她道別也不成呀,你老人家剛剛不是沒瞧…你若是不讓我兩人好好道別,姑娘就要…她故意學著蕭飛雨方才與楊璇的語氣,但詞句稍稍改了兩句,恰是對題對景。
但她話未說完,已笑得喘不過氣來,蕭飛雨罵道:小貧嘴,你…你…身子又弱,又是羞,又是笑,也是說不下去,群豪見了此等小兒女之嬉笑真情,想起方才之兇殺毆斗,當真有如隔世般。
眾人目送那兩位昔日之紅衫美婦人,今日之灰袍比丘尼,大袖飄飄,帶著蕭飛雨與萍兒遠去之后,才敢落座。
蕭王孫、云天、展夢白自更感慨良多,對坐半晌,展夢白方自探詢蕭、杜兩人,怎會到了此地?
杜云天道:那日我與你分手,果然不兩日便追著蕭谷主…哈哈,其實只是蕭谷主在路上尋著了我而已。展夢白忍不住又插口問道:前輩既然追著了…追著了…蕭王孫微微一笑,道:此刻只管隨眾喚我谷主便是,這岳父兩字,料想你也叫不出口的。群豪又自哄堂,杜云天也不覺莞爾。
展夢白被他說破心事,面孔一紅,卻道:前輩既是追著了岳…岳父,令媛病勢想必已大好了。他性子最拗硬,別人都道他不好意思喚出岳父兩字,他就偏偏喚了出來,只是喚得仍有些生硬。
杜云天與蕭王孫相視一笑,群豪紛紛怕掌喝采,杜云天道:我與令岳商量之下,便覺小女的病,還是不治的好。展夢白大奇道:那是為了什么?
杜云天歡喜的面容上,忽然掠過一陣陰影,沉聲嘆道:有些人若是清醒了,反比終生癡迷更為痛苦。這句話說得甚是含蓄,但展夢白略一尋思,已想通了其中的含意,心下突也一陣黯然,默默垂下頭去。
想那杜鵑神智若是清醒過來,見到她魂牽夢縈的心上人已成了別人嬌婿,而自己也糊里糊涂地做了他人的妻子,這痛苦是何等沉重深邃,只怕任何人都難以忍受,自不如癡癡迷迷,但卻安適地渡過一生,反倒幸福的多,杜云天不將為她愛女終生著想的這番苦心解說清楚,只是生怕展夢白對此負疚,為此痛苦,但展夢白想通此理之后,其痛苦與負疚之心也更是沉重。
杜云天見他神情那般悲痛,反又展顏笑道:你難受什么?鵑兒能如此渡過一生,你該當替她歡喜才是。展夢白黯然道:但…但…
杜云天仰天大笑道:想那唐燕也是武林世家的公子,有那點配不過鵑兒,老夫能得此嬌婿,也心滿意足了。展夢白眼見這武林前輩胸襟如此開闊,風儀如此灑脫,不禁又是欽佩,又是感激,情不自禁,伏地拜倒。
蕭王孫一直面含微笑,安坐不語,此刻忽然含笑道:我方才收了個乾女兒,杜兄現在可愿收個乾兒子么?杜云天怔了一怔,才懂得他言下之情,不覺捋須大笑道:老夫那里擔當得起…那里擔當得起…口中雖如此說話,眼睛卻一直瞧著展夢白,顯見得心里實在情愿已極,只等展夢白自己說出口來。
展夢白也已會意,大喜忖道:我如此愧對他父女兩人,若是能拜在他膝下,也可稍減負疚之心…當下再不遲疑,伏在地上,大聲道:爹爹在上,請受孩兒一拜。恭恭敬敬,叩了九個頭。
他生平不愿屈膝,但這幾拜卻是拜得誠心正意,群豪哄然鼓掌喝采,熊正雄忙著奔出張羅酒菜。
杜云天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來,大笑道:好,好,老夫常以無子為恨,想不到行將入土時,竟收了個強爹勝祖的兒子。伸手摻起展夢白,凝目瞧了幾眼,似是一生中這才第一次見到展夢白似的,展夢白反倒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杜云天已接口笑道:好!好孩子,好男兒…唉,我那亡妻今日若能見到你,更…更不知要有多么歡喜。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感懷,口中雖在大笑,目中卻已老淚縱橫,手掌也不住顫抖,顯見心中激動已極。
展夢白但覺一陣熱血沖上心頭,喉頭哽咽,詰難成句。
蕭王孫在一旁捻須微笑,清澈的雙目中,竟似也隱隱泛起淚光,這冷靜的老人,顯然也被這種真摯的親情感動。
突見熊正雄站在高臺上大聲道:咱們布置這會場時,本以為無異銅墻鐵壁,別人萬難越雷池一步,那知…伸手一指蕭王孫等人,接道:但這幾位武林前輩,卻將此地視做無人之境,來去自如,兄弟本來難受的很。胸膛一挺,語聲更是響亮,又接道:但今日若非這幾位前輩到來,'白布旗'固是早已稀哩嘩啦,不成模樣,此地更不會有這么多喜事,兄弟那些難受,早已變作了高興,此刻兄弟叫的酒菜已送來,就請老前輩們與眾家兄弟共飲一杯。語未說完,早已響起了滿堂采聲。
群豪紛紛大呼道:熊大哥說的好…只是共飲一杯,卻未免太少了些,熊大哥說對不對?熊正雄大笑道:一杯太少,就喝他個三百杯!蕭王孫微微笑道:會須一飲三百杯,乃是酒中之仙李太白豪氣,若是勸君更進一杯酒,就顯得太過纏綿緋惻,不似江湖豪士該說的話了,熊大俠你方才說錯了,理合先罰三杯。熊正雄大笑道:老前輩如此稱呼,在下死也不敢承當,但這三杯酒,在下卻是死也要喝的…忽然間,只聽一陣尖銳刺耳的風聲自眾人頭頂劃空飛過,接著,大廳屋頂上,勃,勃,勃,三響。
三只亮銀色的長箭,自窗外射入,一排插在大廳橫梁上,不但箭色亮銀,箭身更是特長,顯得詭異已極。
哄堂笑聲,突然寂絕!
除了蕭王孫仍然捻須安坐,直似什么事都未發生一般,眾人或多或少,面上都已變了些顏色。
熊正雄義不容辭,挺身而出,站在窗口,振臂大喝道:來的那一路朋友?有何見教?他方才眼見那三枝長箭勁道驚人,此刻仍毫無畏懼地站在窗口,絲毫不怕別人拿他當箭把子,膽量實有過人之處。
只聽窗外黑暗中立刻有人應道:里面的是那一路朋友,我兄弟來此并無惡意,只是想進去瞧瞧?語聲中氣,極是充足,顯見來人武功甚高,而且黑暗中人影閃動,來的更絕不止三五人。
熊正雄仍挺胸喝道:瞧什么?
窗外應聲道:本門中有一男一女,兩個叛徒,偷窺了本門重寶,是以我兄弟要搜搜這兩人是否在你們這里?熊正雄仰天狂笑道:朋友們不肯道明字號身份,便要進來搜人,也見兔將這里的人瞧得太不值錢了吧!窗外人陰惻惻一笑,道:你見了本門'亮銀奪魂三箭',還猜不出咱們的來歷,只能怪你有眼無珠。話未說完,群豪已在竊竊私議:這'亮銀奪魂三箭',是那一門那一派的標志?'兄弟在江湖中也走動多年,從未聽起過呀!'張老三,你輕功最好,上去拔下箭來瞧瞧。'展夢白、杜云天已被蕭王孫勸阻,是以仍在靜觀待變,否則以他兩人的脾氣,早已忍不住要出手了。
只見一條枯瘦的漢子,嗖地躍上窗欞,微一換氣,便上了橫梁,身法果然十分輕巧迅決。
他左手掛在梁上,右手將三根銀箭,一一拔下,自己先瞧了幾眼,飄身躍下,道弟看不出這銀箭的來歷。他身旁一人接了過去,凝目瞧了半晌,皺眉道:這箭上既無字跡,也無圖記呀,這箭厥有些特別。有人便問:什么地方特別?
那人道:這箭厥制成蛇頭的模樣,莫非是丐幫中捉蛇人的…唉,不是不是,各位有誰知道此箭來歷?熊正雄目光一直凝注著窗外的動靜,口中道:有蕭。杜兩位前輩在此,你們為何不過去請教?手持銀箭的人搖頭大笑道:該死該死,咱們早就該…話未說完,突見那自橫梁上拔箭下來的張老三,面容驟然起了一陣痙攣,目中滿充驚駭,道:不……不好…我…群豪大驚,問道:你怎樣了?
張老三喉結上下移動,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雙臂上下揮舞,但關節已完全僵木,竟已不能彎曲。
只見他額上滿布黃豆般大小的汗珠,面目更已完全變了形狀,那模樣當真是猙獰恐怖已極!
群豪大驚失色,目定口呆地瞧著詭異的變化,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也無人上去摻扶于他。
這時一直安坐不動的蕭王孫,突然如飛掠來,出手如風,先點了那掌中猶自握著三枝銀箭的漢子,左右雙肩,'肩井'穴附近十四處穴道,再點了張老三心脈四圍十二處大穴,出手之快,端的目力難及,但聞'當'的三聲輕響,三根亮銀長箭,已一齊跌落在地上。
蕭王孫面色凝重,俯身拾起銀箭,群豪中有人失聲呼道:箭上必定有極厲害的毒藥,谷主千萬不可觸摸!蕭王孫道:不錯,箭上有毒,而且這毒藥霸道已極,竟能自人皮膚上滲入血脈之中,藥性之陰毒,世少其匹,但這毒藥還未見能傷的了蕭某!要知他掌中是何等功力,當真可稱是金剛之手,水火不侵,莫說這些毒藥,便是刀劍烈火,也難傷了他這雙鐵掌!
群豪又驚又佩,但蕭王孫凝目瞧了幾眼,也不禁搖頭嘆道:在下也瞧不出這銀箭的來歷,杜兄…杜云天接口道:我來瞧瞧。
他卻不敢托大,先取出汗巾包在手上,才敢伸手去接銀箭,瞧了半晌,亦是雙眉緊皺,頻頻搖頭。
蕭王孫沉聲嘆道:杜兄久走江湖,數十年來,足跡遍于天下,若連杜兄也看不出這銀箭的來歷,只怕…長嘆住口不語。
熊正雄更是滿心焦急,問道:那兩位傷勢如何?蕭王孫道:經在下先下手截住了毒性之蔓延,他兩人或許還不致有性命之慮,但兩條手臂,唉!練武人失去兩條手臂,那實比死了還要難受,群豪不覺悲憤,紛紛道:管他是誰,沖出去和他拼了!這時窗外已又傳入了冷笑之聲,道:給了你們這么多時間,你們莫非還猜不出咱們的來歷?熊正雄怒喝道:藏頭露尾的鼠輩,大爺們怎會認得你們…突聽一道風聲襲來,嗖地一響,已射去熊正雄冠上一粒纓絡,來勢之急,實是筆墨難以形容,熊正雄雖是鐵漢,也不禁駭的面容大變。
窗外人狂笑道:這一箭若是取你咽喉,你此刻早已送命,但我'惡鬼門'只求搜出叛徒,也不愿多傷生命!另一人接口道:你們若是識相的,便快些拋下兵刃,待我兄弟派幾人進去搜上一搜…我兄弟再給你半盞茶時分…先前那人接道:時候到了,你們若無答覆,那時我弟兄萬箭齊發,就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出來了!蕭王孫皺眉道:惡鬼門?杜兄你可曾聽過這門派?杜云天搖頭道:從未聽過?沉吟半晌,又道:但江湖中只要稍有名聲的門派,在下本都清楚……蕭王孫皺眉又道:這些人暗器如此霸道,為何不敢直闖進來,只是在窗外以言語威駭!莫非…目光緩緩四掃一眼,沉聲接道:莫非他們來的人并不多,高手更少,如此只是虛張聲勢不成?四下群豪,那一個不是闖過幾十年江湖的老手,此刻經蕭王孫一言點破,俱都恍然道:不錯!展夢白忍不住嘆道:只怕我內傷未愈,否則…唉!蕭王孫微微一笑,道:否則你便要當先闖出去了,是么?展夢白苦笑道:否則我方才便沖出去了。
群豪紛紛喝道:沖出去…沖出去…
蕭王孫沉聲道:敵暗我明,沖出去我方必有傷損,何況…我瞧其中必定還有隱秘之內情。展夢白道:什么內情?
蕭王孫沉吟道:此刻我還猜不甚準,但不妨試探一番…熊大俠,請暫退一步,待在下與他答話。熊正雄道:遵命!方自反身退下,窗外已又有三枝長箭,破空飛入,黑暗中人聲喝道:時限已至…蕭王孫道:請再等片刻,在下還有事請教。窗外人冷笑道:答不答應全在你,還請教什么?蕭王孫道:不知朋友們是否來自滇邊苗人山?惡鬼門是否便是昔年重創點蒼八劍的門派?窗外默然半晌,方自狂笑道:算你還有些見識,猜的不錯,連本門昔年重創點蒼之事也知道了!群豪面面相覷,心中不約而同的暗暗忖道:還是帝王谷主見多識慶,終于想到了惡鬼門的來歷。杜云天心中卻不禁大是奇怪:滇南那有個惡鬼門,點蒼八劍幾時被人重創過?武林中若是發生此等驚天動地的大事,我怎會不知道?心里雖然疑竇重重,口中卻一個字也未說出。
只見蕭王孫目光一陣閃動,似是暗中已有成竹在胸,沉聲道:貴門既能重創點蒼八劍,在下怎敢抗命?窗外人道:你可是答應了?
蕭王孫道:不錯,就請貴門派人進來搜索便是。群豪目定口呆,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更不知堂堂的帝王谷主,怎會對別人如此畏懼恭順。
但帝王谷主既已答應,別人自也不敢爭辯,只有杜云天心里有數,知道蕭王孫此舉必有深意。
蕭王孫卻已走到杜云天身側,耳語了幾句,杜云天面上立刻泛起笑容,頷首道:妙極妙極,就是如此!只聽窗外人狂笑道:算你知機,終于答應了…趙三弟、秦四弟,隨為兄進去,王二弟、石五弟、吳七弟、張八弟,帶領本門七十二杰,守候在外面,其余的弟兄,且到四下巡邏,莫要放外人進來!接著便是一陣串恭應之聲,群豪暗地吃驚:惡鬼門來的人竟有這么多?蕭王孫卻是面帶微笑,竟似將這等嚴重而緊張的局面,當作十分可笑之事,群豪更是莫測高深。
但等到暗黑中走出三條人影,蕭王孫面上笑容立刻消失不見,變得十分緊張凝重,彷佛變了個人似的。
只見這三條人影,俱是身材頎長,行動矯健的漢子,滿身黑衣勁裝,面上卻戴著個猙獰可怖的青銅鬼面,腰佩一只黑色鏢囊,右掌之上,也戴著只已染成黑色的鹿皮手套,一眼望去,神情果然詭異已極,膽量稍差的人,心底便要情不自禁冒出一陣寒意!
三人微一飄身,便穿窗而入。
當先一人道:朋友們若是謹守諾言,我兄弟也不想多生事端,否則…哼哼,后果如何,我不說你們也該知道!蕭王孫道:我等縱有天膽,也不敢失信。
黑衣鬼面人道:好,朋友可是這里的龍頭?請教大名?蕭王孫垂首道:在下只是個無名小卒,名姓實是羞于出口,咱們人都在這里,便請三位搜查。黑衣鬼面人齊地應了一聲,六道目光,瞧見了展夢白,眼神似是微微一笑,但卻向另一邊搜索了過去。
群豪直挺挺站在地上,面上俱是隱含怒容,只有杜云天竟已蹤影不見,不知在何時悄悄走了。
三個黑衣鬼面人步行不停,在群豪面前走了一遍,看的既不詳細,更未仔細搜索,走過展夢白時,更是連看也未曾看一眼,他們先前情勢那般嚴重,此刻搜索的卻如此馬虎,群豪更是不解。
卻見三人已在窗口停下腳步,當先一人抱拳笑道:本門叛徒未在這里,我等無端打擾各位了。蕭王孫笑道:各位可要再搜一遍?
黑衣鬼面人道:不必,朋友的好意,我等心領…領字方出口,三人手掌突然一揚,數十百道細如游絲般的烏光寒芒,暴雨般向展夢白射出,來勢快如閃電,事先毫無朕兆,實是令人難以躲閃。
群豪大驚失色,只道展夢白此番定必難逃毒手!只因展夢白自身既無力閃避,別人也趕不及前去援救。
那知黑衣鬼面人這一著陰毒已極的煞手,竟似早已落在蕭王孫意料之中,是以事先早有防備。
只見他身形橫移,隨手一抖,便有條長達丈余的黃帶,神龍般夭矯飛出,突然變作一道圈子,向那數十道寒芒套去,那急如閃電般的烏光寒芒,到了這空蕩蕩的圈子里,便宛如突然受到大力吸引,頓時停住不動,黃帶圈子越收越小,竟將這百十道細如游絲般的暗器,收作一匝。
黑衣鬼面人做夢也未想到這'無名小卒'竟身懷如此驚人的武功,三人本待一擊得手之后,便向窗外躍出,此刻反被駭的呆在地上,群豪紛紛喝罵道:無恥的惡徒,莫放他們逃了!已有十余人隨著喝聲撲了上去,黑衣鬼面人大喝一聲,揚手又是一片寒芒撤出。
但蕭王孫早已搶在眾豪身前,黃帶一圈,便又輕輕收去了他們的暗器,要知蕭王孫眼見江湖中歹毒之暗器日漸甚多,日漸猖獗,這種驚人之手法,便是他近日練來專為對付世上各種歹毒的暗器之用,布帶出手時,早已只注了他數十年性命交修,世上至陰至柔之內力,布帶一圈,圈子里便形成一道道有質無形的氣渦,無論什么暗器,一遇到這種氣渦,便有如受到磁力一般,投落其中。
這道理正和水中急流漩渦相同,乃是蕭王孫秉承古法,獨創新意之作,不啻為后世成千成萬武學后進接收暗器的手法,開創了個嶄新的境界,當真可稱是繼往開來,震古爍今的絕學,四下群豪乍睹絕技,忍不住震天價喝起采來,黑衣人那里還敢戀戰?肩頭微聳,便待自窗戶逃出。
突聽窗外有人哈哈笑道:三位要到那里去?'離弦箭'杜云天,早已在這里等候多時了!'離弦箭'字號一亮,黑衣人身子又是一震,為首之人壯著膽子道:惡鬼門是好惹的么?弟兄們,放箭!杜云天哈哈笑道:你那八弟兄,七十二杰,加起來也下過只有五個人而已,早已被杜某料理了。黑衣人更驚,硬著頭皮乾笑道:好大膽的奴才,今日你們若是傷了我弟兄一根寒毛,他日惡鬼門報復起來,定要殺得你們雞犬不留。雖然仍在故作陰森冷笑,但笑聲已是不住顫抖。
蕭王孫笑道:惡鬼門?世上那有惡鬼門!
目光四掃一眼,含笑接道:方才他們自稱'惡鬼門',我便有些疑心這門戶根本便是他們胡亂造出來的,只是還不敢確定,便故意說他們是來自滇邊,又造出點蒼八劍重創之事,試探于他,其實滇邊根本就沒有苗人山,點蒼八劍更遠在六十年前便已逝去,可笑這些蠢才竟敢厚顏承認了!群豪忍不住一齊大笑起來。
蕭王孫含笑又道:那時我便知道,那蛇頭銀箭、惡鬼門,都不過是他們故弄玄虛,為的只是要掩飾他們本來身份,到后來他故意喝出什么八兄弟、七十二杰,也不過是為了要使咱們害怕,好教他們三人進來搜查時,咱們便不敢難為于他,我也樂得故作不知,看看他們還有些什么花樣!群豪這才恍然大悟,又驚又笑,有人忍不住大聲問道:這些蠢材本來究竟是什么身份?蕭王孫緩緩道:他們便都是蜀中唐迪的門下!群豪齊地一呆,過了半晌,方自有人嘆道:難怪那箭上毒性那般陰毒,所使的暗器又如此霸道。黑衣人頭戴鬼面,雖瞧不出面容如何,但目中卻充滿驚怖之意,道:胡…胡說,誰…誰是唐迪門下?杜云天面色一沉,厲聲道:還敢強辯?不招認么?黑衣人道:沒…沒有什…什么好招…招認的。雖然還想故作強硬,說話卻偏偏不爭氣抖得更是害怕。
蕭王孫微微一笑,道:他們既不肯招認,我便代他們招認了吧…'搜魂手'唐迪知道展夢白已聽到他的秘密,自然便一心要將他殺死,卻又因展夢白名氣不小,相交遍天下,是以不敢明目張膽的殺,便故意令門下戴起青銅面具,冒充惡鬼門徒,事后也好諉過他人…是么?這最后兩字是向黑衣人問的,黑衣人那敢答話。
群豪卻不禁紛紛嘆道:好毒的計,那么展大俠若是被他們殺死,親朋友好便只會去尋惡鬼門復仇,而那時他們只要毀去蛇頭銀箭,青銅鬼面這些東西,惡鬼們便從此自世上失蹤,卻教人到何處尋去?蕭王孫緩緩接道:他們自恃暗器霸道,又認為展夢白人單勢孤,是以便將追騎分成數批,以便于追尋,卻想不到展夢白已到了這里,身畔還有這許多英雄豪杰…有人忍不住截口問道:他們怎知展大俠到了這里?布旗門下縱有與唐家互通消息的奸細,消息也傳得沒有這么快呀!蕭王孫道:這原因卻湊巧的很…楊璇那孽障,雖被我等以掌力震傷,臨出門后還發出一聲慘呼,但卻僥幸未死,而那時咱們忙著去瞧雨兒的傷勢,便被他乘機逃脫,恰巧遇著了唐門的追騎,他便說出展夢白現在此地,這虛張聲勢之計,想必也是楊璇想出來的,他們主要的目標,只是展夢白一人,但他們瞧見展夢白后,還不得不故意搜查一遍,然后退到窗下,驟下毒手,得手之后,便可立刻穿窗而出,便再也無人能識破他們的詭計,只可惜…微微一笑,住口不語。
杜云天接口笑道:只可惜他們竟遇著了料事如神的'帝王谷主',竟在事先便識破了他們的詭計。群豪更是恍然,這才知道蕭王孫方才與杜云天附耳低語,便是要他出去制伏余黨,截斷他們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