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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章 來者不善

  第四天,消失了三天的顏教授和古專家準時出現在金澤滔的面前。

  小古熱情地握著金澤滔的手說:“受益匪淺啊,感謝金縣長這幾天的大力支持,回去后,我們一定向司室領導匯報。”

  金澤滔嘴角牽了牽,不知道自己這幾天大力支持了他們什么,客氣說:“哪里,哪里,這都是應該的,兩位領導三天走訪了不少地方,不知有何收獲?”

  小古笑了笑:“金縣長,紀律我已說明,不招呼,不反饋,情況我們直接帶回司里,就不逐一反饋了,室領導經常強調,調研工作,就要原汁原味,才能保證真實。”

  金澤滔啞然,不反饋,他還以為不直接向農民反饋,原來在他們眼里,自己也是個農民。

  反而貌似刻板的顏教授卻面色緩和說:“總的來說,農民對第二輪土地承包期望很高,土地是農民的根本,西橋是新設縣,在這方面,應該比其他縣市更有政策條件,不用擔心,我們這次調查對事不對人。”

  盡管顏教授這話不盡不實,撫慰成分居多,但總是讓人心里好受了點。

  最后告別時,兩人只同意讓金澤滔派車送他們到車站,他們將乘公交車到明港機場。

  小古上車前還歉然說:“我們有紀律約束,就辜負了金縣長的好意。”

  這話就太假惺惺了,金澤滔心里發笑,那還要送你們去車站干么,走著去車站不是更徹底?

  金澤滔認真地著小古。感慨說:“這次接待兩位專家。令我們大開眼界。京城干部就是不一樣,潔身自好,廉潔清正,是我們基層干部學習的榜樣。”

  “金縣長再見!”小古上了車,卻突然古怪地笑了笑,喃喃低語,“不可能再見了,保重吧。”

  來者不善哪。金澤滔目送著他們的車子離開,久久凝望,一動不動。

  事后,經了解,兩位專家在盧家村借宿的那家農戶,就是當時柯南良提起調查當初土地工錄用時,盧家村帶頭響應,態度最積極的人。

  金澤滔讓劉延平去了一趟郎家村,讓繆永春和秦朗走訪了盧家村。

  又過了一個星期,西橋縣突然又來了兩位說普通話的中年人。自稱是國務院研究中心的專家,金澤滔頭都暈了。前腳來了個研究室,后腳來了什么研究中心,不都是搞研究的嗎?

  國研中心兩位專家是一對中年男女,他們自我介紹說是中心的產業經濟研究部。

  男的姓郭,研究員,女的姓王,副研究員,這次來西橋專門調查國有企業改革和國有資產管理情況。

  金澤滔拿著名片,心里分外的奇怪,西橋什么時候成香餑餑了,國字號的研究機構排隊來西橋調研。

  研究室和研究中心看起來相似,其實無論是機構性質還是承擔的職責都截然不同。

  研究室務實,實質上就是國務院主要領導的寫作班子,研究中心務虛,主要在理論和政策研究上提供建議和咨詢。

  早幾天的顏教授和古專家,好歹還通過省政府事先打了招呼,這一回就這么不聲不吭直接來到他的辦公室。

  兩位專家出示過工作證件和介紹信后,直接要求聽取西橋關于國有企業改革和國有資產管理情況匯報。

  金澤滔查驗無誤后,不敢怠慢,無論是研究室還是研究中心,都是上達天聽的人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變成他們筆下的情況簡報,可能什么時候,就悄悄地放在國家領導人的案頭上。

  金澤滔對西橋情況熟悉,也不用準備,詳細匯報了西橋國有企業現狀及國家資產管理情況。

  西橋沒幾家國有企業,酒廠已經是最大一家,目前股份制改造已經完成,金澤滔著重匯報了酒廠改革情況,以及西橋國有資產管理基本情況。

  金澤滔出身財稅,無論是企業改革還是國資管理,都和財政工作息息相關,在介紹情況之外,金澤滔還能提出相當專業的觀點和認識,令兩位專家都很意外。

  兩位專家分工明確,王副研究員負責記錄,基本上不出聲,郭研究員負責提問。

  郭研究員頻頻打量著金澤滔,忍不住說:“剛才聽了你的情況介紹,我很吃驚,金縣長,在國企改革和國資管理方面,你不但實踐經驗豐富,而且理論功底深厚,很難相信,一個縣長,竟然在理論上還有這么高的造詣。”

  參與會議的繆永春忍不住說:“郭研究員,金縣長是我省頗有名氣的財經理論專家,在財政部都掛了號的,最近兩年,對越海的民營經濟作了大量的調查研究,寫了一系列有分量的文章,很受理論界重視。”

  郭研究員凝神想了想,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印象,也是,在這些國字號的專家眼里,只有大師級的專家教授,才會被他們重視,象金澤滔這樣的小字輩,確實入不了他們的法眼。

  “這都是工作之余的興趣愛好,上不了大雅之堂,讓兩位專家見笑了。”金澤滔擺了擺手,并不想談起自己太多,轉移話題說,“西橋經濟總量中,國有成分占比很低,可能給不了兩位專家更多的建議,但西橋酒廠以及浜海酒廠的成功改革,還是能夠提供一些有益的參考。”

  郭研究員笑著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成功的經驗總有其可取之處,國有企業改革和國有資產管理,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國有資產流失,這一點,特別要引起基層黨委政府的重視,你們有這方面的情況反應嗎?”

  聽到這里,金澤滔心里苦笑,果然是善者不來,前后兩撥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他們都假借著調研的名義,醉翁之意不在酒,拐彎抹角想要搞點小動作,區別就在于,前者針對的是自己,后都針對的是前者,都不按什么好心。

  金澤滔裝傻說:“我們對國有資產管理有一套嚴格的制度規范,財稅部門有專門機構和人員負責把關,無論是企業改革,還是國資管理,我們都堅持公開透明原則,接受企業職工和社會監督,從目前情況看,我們還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反應。”

  郭研究員笑了笑:“現在國有資產流失渠道呈現多樣化,就象你剛才介紹的浜海酒廠國有資產流失案,屬典型的假借合資名義,轉移國有資產,當然,還有一個手段比較隱蔽,性質比較惡劣的渠道,現在已經引起高層關注。”

  金澤滔佯裝好奇地問:“什么性質的手段,還引起中央領導的關注?”

  郭研究員憤憤地說:“利用職權,低估國有資產價值,低價收購,高價出售,化公為私,性質極其惡劣。”

  說到這里,郭研究員的來意已經清楚,他們就是奔著云歌飛的惡跡來的。

  真的性質惡劣嗎?金澤滔笑笑沒有說話,心里卻不免辛酸,表面上看,云歌飛這種依靠強權,低價強買的手段確實令人發指,價值數百萬的國有資產,十萬收購,民脂民膏瞬間化為烏有,全部用來填充個人欲壑。

  但當時在現場的,包括趙靜書記兒子在內的京城闊少們,誰也不當回事,在很多低層民眾看來不可思議之舉,在他們看來,再正常不過,予取予奪,仿佛國有資產就是他們口袋里的私有財物。

  誰要阻撓他們,那才是大逆不道,其實云歌飛也沒錯,比這更觸目驚心的侵吞掠奪國有資產又不是沒有,只是離普通民眾距離遠了,大家都霧里看花罷了。

  金澤滔沉默良久,說:“對于郭研究員所說的侵吞國有資產行為,我們也極度憤慨,作為基層政府,首先要在制度上保障國有資產的安全,保證財政資金運行的安全。”

  “是嗎?”郭研究員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語說,“尚副總理離京前,還專門交代,國有資產流失,西橋縣一定有這方面的情況值得我們調查研究。”

  尚副總理?金澤滔只覺得頭嗡地一響,鐵司令最終還是說動了尚副總理出面,聯手阻擊云部長上位,這對自己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有一點,金澤滔十分清楚,前一撥國研室兩位專家跟尚副總理顯然不是一路人。

  自己不經意間,卷入的不僅僅是云部長和方建軍副書記前程之爭,可能是更高層次的斗爭漩渦。

  金澤滔的手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他一個小小的縣長,置身在這樣層次的權力斗爭之中,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卻可能隨時要命,一個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這場豪賭,押上的不僅是自己的身家前程,還有身邊無數的親人朋友部屬的命運。

  勝,則一片光明,敗,則一敗涂地。

  身不由己啊,也不由自己有任何的選擇余地,從踏上西州,他就已經踏入這個漩渦。

  金澤滔斟酌說:“兩位專家,西橋國有資產管理,從源頭上來說,我們做到了有備無患,完善了制度,強化了監管,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考量,還是缺少法律層面上的制度約束,比如,上一階段,有個外地客商,跟我們洽談,數百萬的資產,僅出價十萬元錢,我們就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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