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出:“即使按勞分配,這報酬也太高了吧?”
金澤滔對西大教授十分優待,除了下村的誤餐和工作補貼外,還根據對東源灘涂產業化作出的貢獻度給予高額回報。
王如喬看了那人一眼:“查案要以法堊律為準繩,有哪條法堊律規定不許給予這么高的報酬?”
那人又說:“還有一條,產業辦有二萬元錢的領條只有金澤滔的簽字,上面只注明一個名字,沒有去向和事由,經查,此人為西大教授,但上面沒有教授本人的簽名。”
曲向東說:“既然有這教授的名字,那就找到這人,核實后再向縣委匯報,你是要我們憑此下結論嗎?”
新任紀委常堊委、監察副局堊長許西連忙搖頭,許西被免去宣傳部副部堊長職務后,閑置了一段時間,最近剛調到縣紀委工作。
對于調堊查金澤滔這個案子,許西從內心里并不愿意接手,就他個人來說,他對金澤滔并沒有成見,被免去宣傳部副部堊長職務時的組堊織結論是宣講辦工作不力,造成重大砒漏,但誰都明白,他是因為金澤滔才被免職。
調堊查金澤滔,無論結果如何,他這個調堊查組負責人都將處于尷尬境地,但作為縣紀委分管信堊訪舉報的常堊委,他無法回避,也無法避重就輕,所以他也唯有就事論事,盡管可能惹人厭憎,但總歸比讓人輕視甚至無視要強。
金澤滔被調堊查時,東源暗流涌動,有村民在串聯簽名準備上堊訪為會主堊任喊冤,也有財稅所和產業辦干部在整理材料為金鎮長叫屈,但都被羅立茂等人悄悄壓下了。
這些無用功的事,除了造點聲勢,不但與事無補,還給人以黔驢技窮,做賊心虛的印象。東源集團高層齊聚東源,各種信息從四方匯集,又從東源發向四方。
盡管王如看書記對調堊查組關于科研人員報酬問題的質疑頗有微詞,但對紀委的調堊查程序還是給予充分尊重。
只是縣紀委調堊查組還沒趕到西州大學,西大的科研組教授聯名寫了封公開信,發給省報和省委領堊導,當天,省委辦公廳就西大教授報酬事宜明確指示,此事符合按勞分配原則,浜海縣委應謹慎處理。
措詞雖然平淡,但縣委領堊導還是從中聞到了某種政堊治氣息,隔天,省報頭條刊登了西大教授的公開信,在越海甚至全國都掀起了軒然大波,造原子堊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論調又被重新提起。
現在終于有思想解放的開明政堊府官堊員,給予造原子堊彈的教授以賣茶葉蛋的待遇,卻被立案調堊查,現實中真正落實講話精神的官堊員遭到打擊,南巡講話關于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論斷受到質疑。
各地大專院校紛紛刊文聲援西大教授,聲援浜海受屈官堊員,越海日報請求省委領堊導后,趁機開設了一個專欄,開展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解放思想大討論。
省委領堊導的果斷處置避免了越海處于全國典論的風口浪尖,化被動為主動,也為越海進一步解放思想奠定了思想和實踐基礎。
省委領堊導的指示雖然沒有解放出金澤滔,但他已經能和外界接堊觸,紀委辦案人員原本和他就相熟,平時也處得不賴,現在除了赴西州大學調堊查人員外,其他人也無事可做,整天和金澤滔打牌閑聊打發日子。
邵友來探望金澤滔回來后,就直接趕到橫門溝二期工程施工現場。對于東源養殖公司的大股東,東源集團董事長、總經理邵友來,程真金有過幾次接堊觸,但對方態度一直不冷不熱,拒人于千里之外,今天看到邵總親臨現場,如何不著意鉆營,曲意承迎。
自工程隊進場后,程真金一直和工堊人同吃同住同勞動,邵友來看到他的時候,那根閃閃發亮的金項鏈都臟得快成稻草了,一身名牌換了勞動服,如果不是認識,邵友來還真沒認出眼前點頭哈腰的工堊人會是工程隊負責人程真金。
這個給人以刁奸油滑,善于投機鉆營印象的暴發戶,此時卻又拘謹憨厚得象農民,邵友來說:“看不出來,程總還親自干活。”
程真金嘿嘿搓著沾滿泥巴的手,說:“工程隊都是一個村里出來的,我能有今天還不是鄉親鄉鄰一顆顆汗水摔出來的,我不比他們高貴多少,再說,干活我也是一把好手。”
程真金說這話時,也不見了坐辦公室的世故和圓滑,邵友來搖了搖頭說:“感覺你這樣子說話,真誠多了,干么非得要西裝革履,油光粉面。”
程真金苦笑著說:“還不為了多接幾個活,現在工程不好做,沒有關系后臺,就要靠行頭靠錢開路,你說我這副窮酸相出去談生意,接業務,能有人理會嗎?”
邵友來也嘆息:“大家都不容易,怎么樣,工程能按期完成嗎?”
說到工程,程真金話也多了,按照目前進度,再加上附近村莊的村民支持,沒有意外,按合同工期只有提前沒有延期完成的可能。
邵友來笑著說:“進度要保證,質量也要保證,防洪堤壩質量出問題,那是誰都負不起的責任。”
程真金眼神一黯:“邵總,我老程在接工程談生意時,因為生計所迫,可以不擇手段,但接到手里的活,我老程還沒扣克過一分物料人工,我也是農村出來的,正如金鎮長所說的,這條堤壩是附近村莊數千村民的生命線,我程真金做工程也是真金白銀,臉厚手黑可一顆心卻是鮮紅的,我可以用性命擔保本標段的質量絕不出問題。”
說到最后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旁邊工程隊的幾個工堊人堊大約也聽到了兩人的談話,都憤憤地圍了上來。
邵友來也收斂笑容,真誠說:“如果有說的不對的,我道歉,我自認對你和你的工程隊認識有偏差,做生意的難免會有涉及灰色甚至陰暗的地方,但有句心里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程真金揮手趕走了面色不善的工程隊工堊人,說:“邵總請講!”
邵友來笑著說:“如果你和我談工程談項目,看到你帶著狗項圈一樣的東西,我第一時間就將你拒之門外,難道你就沒有嘗試過正正經經和人家談生意嗎?”
程真金取下頸上的項鏈,苦笑著說:“工程隊,特別象我們這樣的農村工程隊,也就筑筑堤壩修修路,這些活都有建設方的工程技術人員把關,對我們的資質和技術方面要求不高。”
邵友來點點頭,程真金把玩看著手中的金項鏈,說:“而這些活又都是和政堊府部門打交道,你知道,沒有這玩意之前,我費盡口水,費盡心機,連管事領堊導的面前見不著,后來有人給出了個主意,然后就是你們看到的這副形象,你不知道,就這玩意,讓我進出政堊府大院如入無人之境。”
邵友來沒有這方面的經歷,東源集團創業伊始時,方方面面前是金澤滔在協調,其中艱辛也唯有他自知,他也從未在自己面前搖過頭嘆過苦。
企業發展很快,實力壯大后,邵友來再出面協調談判,不說無往而不利,也是一時風光無兩,即便在京堊城這樣的皇城腳下,他也處處受到禮遇,對于在生存線上掙扎的鄉鎮小微企業,他缺少感同身受的切身堊體驗。
程真金看著低頭深思的邵友來說:“政堊府領堊導干部象金鎮長這樣的畢竟太少,在你們眼中,我就象被自己套上項圈的一條狗,而且還是一條土狗,但在大多數領堊導眼中,我卻成了真金白銀的財神爺。”
邵友來咬著牙床,拉著程真金躲到一邊說話:“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給你一個讓你的工程隊發展壯大的機會,你干不干?”
心里卻忍不住想起金澤滔的話,程真金還是有真金白銀的,他能用真金白銀打倒別人,你也就能用真金白銀打倒他。
盡管程真金有自己的堅持和底線,但顯然對于他打過交道,接過工程,拉過生意的人,應該不在他的底線。
兩人躲在角落嘀咕了許久,等送邵友來下堤壩時,程真金看了眼手中的項鏈,忽然將它遠遠地拋在遠處的海水中,連浪花都沒冒出一點就沉沒不見。
邵友來時至今日,也已家財萬貫,但也直喊可惜,這項圈少說也值個萬把元,程真金嗤嗤笑說:“這就是根銅鏈子,外面涂了層金水,值不了幾個錢,時人都習堊慣狗眼看人低,把人看成鬼把狗看作人,也不知道誰是人誰是狗?”
金澤滔在看押地好吃好睡地住了一個禮拜,忽然一個夜晚多了一個伙伴,關在隔壁房間,動靜很大,攪得他一晚上沒睡踏實。
他期望這家伙能早點交代問題,政堊治斗爭不能哭爹叫娘,和國堊家暴堊力機關對抗也同樣不能哭爹叫娘,有問題說問題,就象他一樣,說了不就沒事了?
可惜,很多人說了也不能象他那么心安理得,接連幾天,每晚都有人進來,然后,整幢樓都不得安寧。
紀委沒有自己的辦案點,是借用公堊安的一個臨時看守所,一直和他打牌聊天的辦案人員全都不見了,上面領堊導有過交代,只要他不出這個看守所大門,就隨他自堊由活動,除了一天三餐有人送飯,也沒人過問他了。([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