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做過淡水魚,但這魚的作法還是互通的。
一魚幾味,不能重復,不能太膩。魚羹、魚丸,清蒸魚頭,切片魚生。張建中說:“我岳母和敏敏都喜歡這味。不知孟市長和孟夫人喜不喜歡?”
老李說:“我可不敢吃生的。”
孟市長說:“這就是層次問題了,現在什么不吃生?生禾蟲,你吃過嗎?那可是大補。現在,大凡有這么個規律,凡是生的,幾乎都是大補。”
“我不能跟你孟市長比,我還是老老實實,說熟食。”
煎魚餅,熬魚骨湯。
“用西紅柿和馬鈴薯熬。”張建中對會所經理說,“水不要太多,你衡量一下,飯前吃魚羹,飯后喝魚湯,一個一碗左右!”
老李說:“別弄一大盆,喝不完,又沒營養。”
張建中說:“應該還有剩,就打魚丸,生的打包帶回去。”
還另點了幾個菜,張建中問崔阿姨,喜歡吃什么?崔阿姨說,夠了,夠了。張建中說,本來,想請你們長輩吃頓飯,沒想到孟市長釣魚了那么大一條魚。崔阿姨說,吃魚好,吃魚膽固醇低。
張建中又問孟市長:“要不要點個禾蟲煎蛋?已經有魚生了,再吃生的口感可能會沒那么好。”
孟市長說:“你作主,我無所謂。”
無所謂往往就是有所謂,如果真的無所謂,就會直接說了,老李擔心張建中真以為孟市長無所謂了,搶過去說:“點一個!”
會所經理說:“我們沒有禾蟲。”
張建中問:“師傅會不會做?”
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會不會做?不會做,有也沒用。
會所經理說:“這是我們的招牌菜,但現在不逢時,禾蟲不好找。”
“先定這個菜,我叫人弄過來。”張建中說,“好不容易請孟市長吃頓飯,他最喜歡吃的怎么可以沒有。”
這也是表現自己的機會,張建中打電話給楊副廠長。
“你給我想辦法,把全市的酒店都搜遍,給我弄兩斤禾蟲送過來。”
崔阿姨說:“不用那么麻煩了,沒有就算了。”
張建中說:“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
郝小萍對崔阿姨說:“別管他,年青人有辦法。”
她當然也知道,這是張建中表現的機會。
點好菜,孟市長笑哈哈地說:“按你這水平,可以去當市府接待辦主任,但是,當那么個小主任,又委屈了你。”
張建中說:“接待非常重要,很多時候,外地來的客人就是看接待水平的好壞,評定領導的重視程度。一樣可能很普遍的主料,如果要求廚師做出新意,往往能提升一桌菜的價值,加深客人的好感度。”
——上次,我出差去一家企業,一個湯,很普遍,主料是南瓜,但做工很特別,把南瓜打成泥,放海鮮湯里那么一燙,再弄幾根粉絲,搞得像魚翅一樣。上桌也很講究,一盅盅上,一人一盅,檔次馬上就上去。
——如果,切幾塊南瓜煮粉絲,再拿大湯盆端上來,我想,在座的人肯定馬上就對請客的主人有意見。
孟市長連連點頭,說:“只要這心思到了,很普遍的一件事也會上層次。”
郝小萍問:“最近,你們糖廠怎么樣?”
她要穿針引線,多給女婿表現的機會。張建中卻笑了笑,說:“今天是周末,就不談公事了。哪天,特意向孟市長匯報工作。”
老李倒覺得張建中技高一籌,家庭聚會談什么工作?把性質都搞亂了。這關系固定下來,還用擔心張建中不會找上門?
“談吃飯,談喝酒。”他說,“我們好久沒拼酒了,今天是家庭聚會,你別擺市長架子,我們要喝盡興。”
崔阿姨說:“李團長,你就別B他了,他多能喝,你還不知道嗎?不要喝幾滴馬尿就回去發酒瘋,我可不侍候。”
老李笑著說:“你不侍候誰侍候?難道還把他趕出家門?你可注意了,現在可是大把人搶著侍候孟市長,多年青的都有。”
“去,去。我從來都不管他,讓他去,就好不要回來。”
“你這是真大方,還是假大方啊?真被人搶走了,你哭都來不及。”
郝小萍橫了老李一眼,說:“就你愛鉆牛角尖,有那個老婆不管老公的,那個老婆忍心真把老公趕出家門的?那就是嘴上說說,你當什么真?”
老李說:“我可沒見你有那么好心?每次喝了酒,你有過好臉色嗎?”
郝小萍說:“你別老是拿自己跟孟市長比,人家搶手,你可不搶手,把你甩在街上,別說沒人搶,可能還有人過去踢你幾腳。”
孟市長“哈哈”大笑,說:“小郝這話也太不給老李留點情面了。你少回兩趟興寧看看,那時候,可別怪我們老李對你,人走茶涼!”
崔阿姨說:“吹,吹,吹。你們男人就愛說女人,在老婆面前也不收嘴,在小輩面前也沒點莊重。”
張建中笑著說:“我什么都沒聽見。”
坐在一邊不開口的敏敏也表態,笑著說:“我媽也是嘴巴硬,晚上打電話回去,老爸不在家,就會沒完沒了嘮叨。”
孟市長說:“一樣,都一樣。我不接手機,回來就像審犯人。老李,我可告訴你,打死你也別裝手機。有了個手機,鉆到地底下也會把你挖出來。”
崔阿姨說:“你沒干壞事,心虛什么?”
“我那是心虛嗎?我那是煩,工作上的事夠煩了,回到家還煩,想清清靜靜都成夢想了。”
郝小萍說:“這個我得站在孟市長一邊,他是大領導,千頭萬緒,有時候,回到家,還真想清靜清靜,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說。”
孟市長對老婆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榜樣,好好學學。”
“行了,行了。”老李說,“我可一點沒感覺到有這么幸福的時刻。”
郝小萍叫了起來:“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孟市長也說:“小郝有這個認識,我想,她再怎么難纏也不會太離譜。”
老李說:“你問敏敏,問小張?”
“你這不是為難年青人嗎?說你對,得罪了小郝,說你不對,你又要不發脾氣。”
張建中笑著說:“這吵吵鬧鬧也幾十年了,哪一天,不吵不鬧,可能還不習慣了。”
孟市長問:“敏敏不會吵?不會煩?”
崔阿姨說:“敏敏從小就很乖,哪會吵人煩人。”
敏敏笑著說:“也不是的,反正喝了酒回家,沒一個是好心情的。”
“小張總不會跟你吵?”
敏敏問張建中:“你有沒有吵過?”
老李說:“你都記不住了,這說明沒吵過。”
他這話是由衷的,雖然,張建中還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對女兒敏敏倒從耍過大男人脾氣。這時候,孟小輝走了進來,一副笑嘻嘻的情態。
“挺熱鬧的嘛!”
孟市長的臉馬上就繃了起來,沒好氣地說:“怎么這么早回來?還沒吃飯呢!等飯菜都是桌才回來還不遲啊!”
崔阿姨說:“你們看看,有這樣的老子嗎?一見兒子就像貓見老鼠,兒子還不躲著你。”
敏敏問:“還有一位呢?”
孟小輝說:“在門外,不敢進來。”
敏敏就往門外走去。
與那個女孩子見過幾次面,也算是熟人了,何況,孟小輝還敢把她帶來參加這樣的聚會,敏敏認為,他們的關系已經得到孟伯伯和崔阿姨肯定了。
“進去啊!”
“合適嗎?”
“來都來了,還站門外干什么?”
“我不想來的,他硬要拉我來。”
看不見人,只聽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