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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0 不斷壯大的示威隊伍

  這幾天,王解放遇到了大麻煩,只是沒在給張建中的電話里說。那天撞的老師傅說是沒事,卻痛了一夜,家里人說問他怎么了,他只是說騎單車不小心,摔了一跤。那知第二天再也忍不住了,去醫院檢查,竟然斷了兩根肋骨。

  這還不算,肋骨插進肝臟,內出血,緊急搶救已經遲了。

  制造廠找到王解放,他正在開會,忙叫工會主席去了解情況,工會主席懶得管這事,叫一位工會干部去處理,一問三不知不說,工會干部還年青沒有經驗,和家屬吵了起來,家屬和制造廠那些目擊證人便氣勢洶洶找上門來。

  王解放從國資辦趕回來,馬上就被那些人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說,你也太沒良心了,老師傅傷得那么嚴重也沒為難為你,他命都沒有了,你卻想逃脫責任。

  他們說,你逃得了嗎?你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制造廠的人以為,是他們殺到糖廠,才把王解放B出來的,如果,不來鬧,他躲著不見他們了。

  老師傅的兒子氣憤無比,動起手來,王解放只得左閃右擋,退路都被制造廠的人封住了,臉上挨了一拳,鼻血立馬噴了出來。

  “我沒有躲,我也沒想推卸責任,我剛在開會,一接到通知,我就叫人去處理了。”王解放盡力替自己解釋。

  “誰知你是真開會,還是假開會?我們不殺過來,你會見我們嗎?”

  王解放有點解釋不清了。

  廠部的人雖然也有勸架的,卻沒哪一個可以站出來解決問題的。工會主席一見制造廠的人來,就借故離開了。他才不幫你王解放,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或許這副廠長就是他的了。

  廠部幾個保安好不容易把家屬拉開,王解放不再受皮肉之苦,才對制造廠的人說:“當時,我也不知道會那么嚴重,你們昨晚都在場,我也勸他去醫院檢查的,他說沒事,我還告訴他,有事可以來糖廠找我,還把名字告訴了他,如果,我想推卸責任,也不會告訴他這些吧!”

  有人說:“你不說也不行,我們記住了你的車牌號碼。”

  這種糾紛,王解放在興寧縣當工會主席的時候,處理過不少,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通知制造廠的領導過來,穩定他們的情緒。情緒不穩定下來,根本沒辦法往下談。然而,自己成了當事人,想悄聲交代自己的人去打電話都做不到。

  所有的目光都瞪著你,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突然有人說:“昨晚,不是他開的車。”

  到底還是有人良心發現。

  然而,王解放能把兒子交出來嗎?死者的家屬已經失去理智了。

  “有什么事,我來負責。”

  “你能負責嗎?血債血償,命債命償!”

  “他現在不在廠里。”

  “又一個不在廠?肯定是畏罪潛逃了。”

  有人明察秋毫,說:“他想包庇真正的肇事者。那個人肯定有問題,那個人可能沒有駕駛證。”

  有人叫了起來:“把兇手交出來!”

  “兇手一定有背景,你們想想,一個副廠長也包庇的人,一定是什么大官的兒子。”

  這句話提醒了大家。

  ——一定在把他揪出來!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把他的后臺挖出來,看那大官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有人想起了晚上的情景,說:“當時,他們都喝了酒,車上還有一個喝醉的女人。”

  ——不對,那個女人醉倒在路邊,后來才扶上車的。

  ——那個女人和他是什么關系?

  ——肯定不會是老婆,應該是搞破鞋!

  不知底細的人說:“難怪他丟下老師傅不管,原來是酒后駕車!原來是趕著去搞破鞋。”

  問題越說越嚴重,越說越怒火沖天。

  ——現在當官的沒一個是好的!

  王解放這個副廠長,在他們眼里已經是不小的官了,你還開公車呢,你吃飯喝酒還不是公款報銷,還不是吃喝工人的血汗錢?

  死者家屬想著賠償的事兒,有些人的想法卻改變了,他們想的是如何通過這件事打垮那些仗勢欺人的敗類,揪出一批大吃大喝的官,還百姓一個公平的社會環境。

  ——他們憑什么可以作威作福?

  ——他們的官是誰給人,他們是為誰服務的?

  ——我們生活那么艱難,工作那么辛苦,為什么他們卻開著公車招搖過市?為什么他們卻好吃好喝?

  有人發現,這里不是說理的地方,應該去市政府抗議,應該要求市政府嚴肅懲治這些魚肉百姓的家伙。

  一伙人便浩浩蕩蕩朝市政府走去。

  臨出廠門時,制造廠的領導趕來了,要他們冷靜,你們這么吵鬧是給社會制造混亂。要他們一切行動聽指揮,先回廠,回到自己的崗位,好好工作,你們提出的問題,廠里會與糖廠商量解決。

  死者家屬猶豫了,也覺得問題不至于要鬧得那么大,人家也不是不商量解決,你還沒提出要求,還不知道人家的態度,怎么可以不分青紅皂白?何況廠領導也出面的,應該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然而,事態的發展已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了。

  有人說,你還相信廠領導嗎?當官的什么時候都是嘴上說得好聽。他們說,一兩年可以改變工廠面貌,現在多少年過去了,他們改變了嗎?他們是官官相護,怕我們鬧到市政府,怕丟掉自己的烏紗帽官。

  有人說,如果,市政府過問這事,你還怕那個王解放滿足你們家的要求,不給予你們家應該得到的賠償?如果,太老實聽了這些人的話,頂多就是隨便應付一下,那時候,給個幾千塊撫恤金也就完事了。

  更有人說,你們不能只顧自己,應該有主人翁精神,有更高的階級覺悟,與我們一道,為糖廠工人們做一件大好事,把那些腐敗分子揪出來,為社會做一件大好事,把那些魚肉百姓的家伙清理出革命隊伍。

  死者家屬被一幫人推擁著沖出廠門。

  在大街上,老苗攔住了示威的隊伍,要他們別沖動,要他們聽他說幾句,他說,我是國資辦的苗主任,糖廠、制造廠都是他管的,你們廠長,糖廠廠長都要聽他的,你們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我一定給死者家屬一個滿意的答復。

  死者家屬已經失去了說話的機會。

  有人說:“你能答應把王解放撤了嗎?你能答應我們制造廠每個月按時發工資嗎?你能答應廠里建職工宿舍,大家都住新房嗎?”

  這都是哪跟哪?

  苗主任啞然。

  “如果,不能答應我們的要求,你就不要當攔路狗!”

  苗主任緩過氣來,說:“我可以一項一項滿足你們的要求,我們先解決死者家屬的問題,其他的問題慢慢解決。”

  這樣的話可以服眾嗎?這些年,示威的人已經聽得太多了,每次遇到問題,廠領導大會小會都是這么說的,“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問題也只能一個個解決。”然而,時到今日,哪一項解決了?

  最重要的,工廠不景氣的問題就一直無法解決。

  “當官的大吃大喝,不僅是糖廠的現象,我們廠也有。不能把工廠帶出困境,不僅是我們廠的現象,糖廠也同樣存在,這樣的廠長是不是要撤?不僅是糖廠的廠長,也包括我們廠的廠長。”

  按此道理推算,國企的廠長幾乎都要撤換。

  于是,這些話很得途經國企員工們的心,他們紛紛加入示威隊伍,本來,只有幾十人的隊伍,越向前人數越多,想要阻止的人卻成了一股推動力,無法阻止這支隊伍的前進步伐,反而令這支隊伍不斷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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