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安排在趙氏的酒店,兩圍席,分兩間房,領導一個房間,非領導一個房間,敬酒說話方便。
何明說:“旅游區的餐廳數這家的廚師最好。”
局長說:“是嗎?這海鮮的作法,要么清煮,要么清蒸,要么炒,應該不太講究廚藝吧?”
市副局長也笑笑,說:“何副書記說好就是好。”
于是,張建中便意識到他們話里有話。出來點菜的時候,他對縣副局長說:“味道好像不對嘛!”
縣副局長笑著問:“你會不明白?”
“我哪猜不得透!”
縣副局長便說:“你敢說這餐飯不是這家酒店贊助的?你們不是吃了拍拍屁/股走人?”
“哪會有那么好的事?少一分錢也不讓你走。”
“你就別叫冤枉了,我心里還不明白,趙氏這家酒店肯定開有賭場,我們來檢查,你們會不通風報信?會不趁機斬他們一刀?”
等汪燕出現在房間,指揮服務員照顧周到,甚至還跟副處長和市副局長喝了兩杯酒,張建中還真感覺她有點像這餐飯的主人。
看來請吃飯的學問還真不少,本來,你是哪家好去哪家,人家卻認為,你們同流合污,第一,吃的是酒店感謝你們的贊助。第二,就算自己埋單,人家也認為你們關系密切,暗中幫襯把鎮府的接待定在這里。
張建中不得不解釋一番,雖然有點重復,單獨說意義卻不一樣,他跟處長碰杯時,故意把處長拉到一邊,說,這家酒店可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上面層層都有關系。
處長說:“明白,明白,所以,我才沒認真查那個大棚。”
張建中又把市副局長說,我們也算是自己人,自己人說自己話,你們還沒到,上面就有話傳下來了,要多關照這家酒店,所以,他也只能如此。
市副局長說:“知道你有難處,有些話是不能明說的。”
局長也等著張建中把自己拉到一邊說悄悄話,左等右等不見他來拉自己,心里很不高興,便主動把張建中拉到一邊,說:“其實,我清楚得很,你們是有合作的。”
張建中跟他裝糊涂,問:“什么意思?”
“還要我畫公腸畫出腸嗎?現在什么世道?老板勢力再大,也懂得需要與當地政府合作。”
“你是說,我們與老板同流合污?”
局長“嘿嘿”一笑,說:“其實,我們公安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張建中警覺起來。
“事先跟你打招呼,會上,我把責任全攬過來了。以后,有什么問題,我會先給你頂著。”
張建中根本不相信會那么好的事。
“說是加強警力,那不過是說說,公安每年那點經費,哪承受得了再擴編。”局長說,“現在,各部門單位都難啊!”
“是的,大家都很難。”
張建中伸手慣了,哪想到局長會向他伸手,邊陲鎮這種窮地方。
“現在,邊陲鎮大不一樣了,光是賣地就肥得冒油,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幫我們解決點經費問題?”局長開始談實際問題了,“每年,我們都財政增撥經費,但每次都石沉大海,只得自己想辦法,只得要各部門單位,也包括各鎮給予支持。這幾年,縣城鎮、城郊鎮都支持不少,今年,你是不是也支持支持。”
錢撥到公安的帳上,怎么用?還不是他局長說了算。
“我們只是勢頭好,表面好看,賣地并拿不到幾個錢,你好像趙氏那些地,大多數都是送的。上面上一句話,我們收錢也不敢。而且,我們剛起步,花錢的地方多,不像縣城鎮和城郊鎮,他們是富家子弟,手頭松動。”
你真他/媽瞎了狗眼,我張建中好不容易闖出這番天地,你卻想來分勝利果實?我張建中絞盡腦汁才從趙氏手里拿到雞碎那么點,你卻想割走一塊?再說了,我張建中一個縣政協副主席,還要看你一個小局長的臉色。
“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
“我們幾個書記研究一下。”張建中不想把話說死。
局長卻不讓他撤,說:“這種事還不是你說了算?別的鎮或許還要商量,你掛著副主席一職,周鎮長,其他副書記會不聽你的?”
“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們手頭非常緊,淡水工程花錢,管理區辦公樓也要新建,你也看到了,那么簡陋怎么行?今年運氣好,還沒遇到強臺風,不然,那個簡陋棚早刮跑了。”汪燕正好進來,張建中忙招手,說,“來,來。跟局長喝兩杯。”
局長很不得要領,又不好發作。
回去后,還不死心,把任務交給副局長:“你不是跟張建中很熟嗎?跟他談談贊助的事。警服要更換了,叫他支持一部分經費。”
一直以來,財政解決一部分,不足部分卻要公安自己想辦法。以這個名義,雖然像縣城鎮和城郊鎮伸了手,但這錢會嫌多嗎?
副局長和張建中一談這事,才知道局長已經提過。
“這點面子你總得給吧?”
因為是熟人,張建中也不客氣,說:“別說我們邊陲鎮的家底薄,就是錢多得沒處花,也不會給你們公安。第一,你們公安上哪討不到錢?第二,我這身份和地位還要給他面子?他伸手也不看看對象!”
副局長尷尬地笑,說:“你就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答應得三兩萬吧!”
“你們不缺那三兩萬,如果,你需要這點錢,我叫人送過去,支持你們公安,我一分錢不給。這個口不能松!否則,下次再有什么事,還會開口。習慣成自然,我那點家底都被你們弄光了。”
放下電話,張建中覺得必須重視這種現象,邊陲鎮在大家眼里已經不再是副窮酸相了,以后,還會遇到這樣那樣的所謂支持,比如,國土部門,你賣了多少地,他們一清二楚,雖然不缺錢,也不會眼紅向你伸手,其他一些窮單位更有可能向你伸手。
“以后遇到伸手單位,你們把責任往我身上,看他們敢不敢跟我談向我要?”
他交代周鎮和兩位副書記。
何明小心翼翼地問:“明天,組織部要來旅游區開會,希望我們解決食宿問題,是不是也回絕他們?”
“縣委機關,包括縣委辦、組織部、宣傳部、統戰部能支持還是要支持,像這種會議支持還說得過去。不過,最好大家溝通一下。”張建中再傻也不會得罪組織部,“你在機關工作過,知道縣府系列并不缺錢,各個局不管什么性質,能回絕的回絕,不能回絕的,往我身上推。”
副局長那邊苦著臉向局長匯報,先說熟人更不好說話,張建中不但不給,還被他臭罵了一頓,又說,我們還是別給他添麻煩了,人家是副主席,有那閑錢也往上送,怎么會給我們呢!
這些都是大實話,局長卻暴跳如雷。
“他不給我面子,我也不會讓他好過!”他拍著桌子,說,“你叫邊陲派出所專門派兩人守住那個大棚,我看那賭場還敢不敢開張營業。”
“這,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搞賭博就好嗎?不管是誰,只要在我的地頭干非法的事,我都有權制止。”
副局長兩頭都不敢得罪,問:“是不是請示一下縣委書記?畢竟邊陲鎮不是一般的鎮,而且,又是縣委書記的聯系點。”
“不用!”
局長很清楚請示的結果會怎么樣,直接行動才能讓張建中知道點厲害。公安是什么部門?只要看誰不順眼,都可以挑出點毛病來,何況,還是開賭場這樣的大事。
他親自布置此事,還真把這事鬧大了。
(10號前只能保證兩更。存稿參加逐浪的年會,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