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5章大愚者之試煉(九十八)
聽完雪瑞查德的請求,貝迪維爾露出更為困惑的表情。
"我記得你父親的遺骨被藏在那個地下室的…"
"那遺骨缺個頭顱。那時候我就懷疑,他們其實已經找到了我父親,在地下室里殺害了他,并帶走了他的頭。留在那里腐爛的,只是他的無頭遺體。"
(怎么可以這樣!)
當時的貝迪維爾還以為,躺在書堆里的那具白骨,就是雪瑞查德的父親的完整遺骨。
…他當然沒有親自去確認過。雪瑞查德叫他不要去碰那具遺骨。
當時,他以為那個密室從未被打開過,雪瑞查德的父親只是餓死渴死在密室中。
實際上他太天真了。雪瑞查德的父親既然能躲進密室,就有辦法從里面逃出。等戰斗完結之后再偷偷逃離就好了。他沒有這么做,自然是因為他在密室中被發現,然后被殺了。
那些人對密室里的東西毫不在乎,因為里面除了藏書之外就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他們真正在乎的是奧本海默先生那天才般的頭腦。他們把他的腦袋割下來帶走,就匆匆離去了。
然后那個密室才被倒塌的瓦礫,封印了這么多年。
里面"真正重要的東西"被人拿走了,自然沒有人會再對那個密室有興趣。而那個"真正重要的東西"被帶到這里來。變成這里其中一個缸中之腦。
為什么當時的雪瑞查德什么都沒說?
是為了顧慮貝迪維爾的感受,才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是她當時太悲痛,沒有仔細看清藏在書堆里的遺骨?
還是因為,這一切實在太黑暗了,當初的雪瑞查德還沒有準備好去承受?
她寧愿相信父親只是餓死在那個地下室,也不想去相信父親被人殺死,頭顱被割下帶走,拿去做某個超級生物電腦的運算元件…嗎?
"可是這里有上萬個缸中之腦…"貝迪維爾低聲問:"這些罐子上連名牌都沒有,根本無從判斷它們的所屬。想要在上萬個腦子里找到你父親的腦子,實在是太…"
"所以我才會需要你的幫助。"雪瑞查德從懷里取出一塊神器碎片,梅爾森兄弟會那個[全視之眼]金字塔的碎片。
看到這個信物,貝迪維爾突然明白了雪瑞查德的意圖。
沒錯,用[映奇寶珠]就可以找到雪瑞查德父親的腦子。手拿神器碎片的雪瑞查德可以充當媒介,只要她被寶珠的虹光映照時,殷切地思念她父親。然后寶珠就可以映出她父親的所在位置來,哪怕只是大致位置。
只要有個大致候選位置就可以。然后貝迪維爾可以靠著他的直覺,又或者說"鷹眼",進一步縮窄搜索范圍。
原來如此。她的計劃其實非常周全嘛。
"那個神器碎片,你怎么搞到手的?"貝迪維爾好奇地問。
兄弟會對神器的管理嚴格有加,那是他們最重要的信物之一。這種重要物品是不可能簡單地外借的,哪怕外借也肯定會有兄弟會長老陪同,以確保信物能在用完后被回收。
上次兄弟會正是以這種形式外借過神器給貝迪維爾,以確定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的所在。托神器的福,他們才順利把被困深海的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救了回來。
…雖然帕拉米迪斯還不完全算是得救了。
"如果我說這是從梅爾森兄弟會那里偷的,你信嗎?"雪獅子少女反問。
"我相信斯芬克斯財團有這份能耐,但我不信你們會這樣做。"狼人青年回答。
雪瑞查德不是那種為了一己私利而讓整個財團的榮譽蒙受損失的人。斯芬克斯財團和梅爾森兄弟會交惡,對他們有百害而無一例。
"呼呼。"雪瑞查德滿足地笑了笑:"這可是神器的復制品哦。梅爾森兄弟會委托斯芬克斯財團,共同開發的東西。"
"他們還委托你們做這種事了?"
"在他們搞懂神器的用法之后,就有了這委托。看樣子神器碎片是越多越好。有更多的神器碎片,意味著當他們想找什么東西的時候,能定位得更為精準。而且每次都出借神器碎片是非常危險的事,搞不好出借以后碎片就弄丟了。所以就有了這樣的委托,讓我們幫忙復制出這些[次級神器碎片]。"
(次級嗎…)
"復制神器真有這么容易?"
"比想象中容易。制作神器碎片需要某些稀有金屬,但碎片的作用和構造其實很簡單。它們無非是一種信號發射器和信號接收器,用作接受持有者的腦電波,同時放大[映奇寶珠]的信號。雖然每個次級神器碎片的造價都是天文數字,但我們確實成功復制出了幾塊。"
看樣子斯芬克斯財團不僅財力雄厚,技術力量也十分驚人——貝迪維爾絲毫不感到意外。
"這東西的效果可能比真貨差一點,但就這樣湊合用吧。"雪瑞查德把次級神器碎片捧到貝迪維爾面前:"我準備好可以開始了。請幫我找到我父親,貝迪維爾船長。"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貝迪維爾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取出[太陽之神的日輪],讓日輪中透射出虹光,讓那虹光照射在次級神器碎片上。
然后數個全息影像被映照出來。屏幕上確實是這個房間之內的風景,而且從遠處可以隱約看到貝迪維爾和雪瑞查德。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些影像每一個看到的風景都微妙地有點不同,就連二人的所在位置和角度都不一樣。簡直就像是,它們每一個都來自不同的位置,是不同的缸中之腦。
"請不要告訴我,你父親的腦子有好幾個。"貝迪維爾說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冷笑話。
"是干擾。"雪獅子少女答道:"我確實是在思念我父親,然后讓[映奇寶珠]映出他的所在。但這個次級神器碎片肯定沒有原版那么強大。它大概捕捉到我思維里的雜念,把這房間中存放著的,和我有聯系的其他人的位置,也映出來了吧。"
這相當于搜索到了數個候選目標,這些目標里只有一個是雪瑞查德的父親,其他都是雪瑞查德曾認識的人。
"已經很好了。"狼人青年說:"把上萬個目標縮減成區區五個。"
"你能憑這些景象,定位到對應目標的位置嗎?"雪瑞查德又問。
"我試試。"貝迪維爾發動了[鷹眼]。
和真正的[鷹眼術](透視術加千里眼)不同,貝迪維爾的[鷹眼]其實是把他超強的直覺,視覺化的產物。而他超強的直覺其實并非空穴來風,是他對環境情報的,超強的分析能力。
而當他眼前的情報如此清晰,這一切都會在他腦中自動完成,直接化成可視情報,重現于他眼前。
發動[鷹眼]之后的貝迪維爾看到五道光束憑空出現在空間中,對應那五個屏幕,指向房間內五個罐子。有高有低,有遠有近,這些罐子卻確實存在于這個房間里。
"找到了嗎?"雪瑞查德問:"去把它們取下來吧。小心點,別打碎了,觸發了系統的警報。"
"就這樣拆下來,不會觸發警報?"
"在他們使用獸人的腦袋來制造運算元件之前,使用的是人類腦袋。人類的腦袋用作運算元件實在脆弱,用一段時間就會壞掉,得更換。很久以前是,這個機房每隔幾年就會換一批元件。所以元件都是可以從系統里反復拆卸的。"
…天知道這套SEELE系統從什么時候起就存在,又犧牲了多少人來維持它的運作?而且還必須是聰明人。太蠢的人連被當做其運算元件的資格都沒有。
這該死的系統曾吞噬過世界上無數個天才般的腦袋。想到這一點,貝迪維爾就非常生氣。
他忍耐住憤怒,小心翼翼地去把五個對應的缸中之腦取了下來,并排放在地上。
"剩下的要毀掉嗎?"他看到雪瑞查德正在布置定時炸.彈,就問。
"是的,但是我們得先逃離南非的國境,才能引.爆這個機房。就這樣毀掉SEELE系統,就連出入境的管理系統都會停止運轉,然后我們就被困在南非了。"
(所以,這機房響起警報反而不是大問題嗎…)
"在這之前,要查看這些缸中之腦,以確認哪個是你父親的嗎?"貝迪維爾又問:"還是說,先把它們帶走,回去再慢慢調查?"
"實際上,我想就地毀掉他們。"
"什么?"
"我想讓父親得到安息,僅此而已。炸了機房,不一定能保證這里的每一個缸中之腦都被毀。說不定有存留下來的。說不定剛好就是我父親的。所以我必須找到他的缸中之腦,然后親手毀掉它。只有這樣做,才能確保他一定能得到安息,不是嗎?"
"話是這樣說…"
"除了我父親的腦子,另外那四個腦子肯定也是我認識的人的腦子吧。我認識的獅人里,智商超過160的家伙其實就那么幾個。所以我大概知道剩下的四個是誰了。"雪獅子少女苦笑道:"也一并毀掉他們的腦袋,讓他們得到安息吧——"
"我想說的不是這事。"貝迪維爾打斷了對方:"我想說的是…你難道不想和你父親做最后的道別嗎?"
"做不了。被制成缸中之腦后,視覺和聽覺神經就被摧毀,與外界一切的聯系會被隔絕。他們的思維其實已經停止,只是不斷接受指令,然后對那些指令進行計算處理。這已經是完全的計算元件了,不剩下半點思想與感情。
父親他們現在就像是在做一個永無休止的噩夢。夢中的他們被賦予各種不可理喻的工作,而他們不得不去完成,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
"真的是這樣嗎?"狼人青年又問:"即使我把它們從系統中拆除,已經沒有更多的指令被輸入進去?"
"真的。"她肯定道:"沒有輸入指令,他們就只是在無盡地待機而已。但他們仍然不會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
雪瑞查德略帶苦澀地看著貝迪維爾:
"就讓他們在這份沉寂中永遠安睡,不再被更多的指令打擾。…好嗎?"
"我可以用映奇寶珠,最后一次喚醒這些腦子里的回憶。"貝迪維爾仍然不死心地勸道:"你可以最后一次看到,你父親留下來的那些美好的回憶。甚至還有可能聽見他打算留給你的,那些最后的話語…"
"沒有意義。"雪瑞查德卻抽出劍:"死去的人就是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她沒有特別瞄準那五個缸中之腦的任一個,而是狠心地揮劍一個大范圍橫掃:"再見了,爸!"
那柄利劍把五個罐子一口氣全部劈爛,里面的腦球也瞬間變成腦糊。
"完、完結了…"只有在一切都完結了以后,雪獅子少女才初次流露出她的軟弱。她跪在地,捂臉低泣。
"雪瑞查德…"貝迪維爾過去緊緊地抱住她:"想哭就哭吧。現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但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
"笨蛋。"雪瑞查德緊抱著狼人青年,縱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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