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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9章 樂園之影 (三)

  第2749章樂園之影(三)

  午后,伊萊恩吃完了修士們送來的午飯。

  那食物沒有任何味道。

  不。基礎的咸甜味,他還是能吃得出來的。但沒有香味。所有的食物放進嘴里都像在吃沙子一樣。

  不知道是這副身體有病的原因,還是來到這個九百年后的異世界里水土不服的原因,伊萊恩從十年前起就吃不出什么味道。也就是說他忍受了十年,每天都吃著這種就像沙子似的食物。

  他知道自己是從九百年前穿越過來的,所以他大概明白自己并不受到這個世界所歡迎。就連食物之中應有的滋味,這個世界也不曾賞賜給他。

  (雷歐......)

  白胖子索然無味地嚼著本應做得很精致的果醬面包,滿腦子里想著的卻是那天早上,獅人少年給他做的那頓早餐。

  他并沒有吃上的那頓早餐。

  "沒有胃口?有心事?"戈夫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吃著,仿佛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精致的食物了,卻不免擔心起伊萊恩。

  "沒......沒事。"伊萊恩嘆道,隨便把食物吞進肚子里,然后灌了幾口檸檬水。

  酸味是有的,沒有檸檬的清香。伊萊恩的鼻子其實沒有問題,平時拿著個沒有切開的檸檬來嗅聞也能嗅出香味來。但不知道為什么,當他意識到那是"食物"或者"飲料"的時候,飲食中的香味就完全消失了。

  (每天都是煎熬。活著就是一種煎熬。這種日子還要忍受多久......)

  (已經快要,熬不下去了。)

  (雷歐......)

  隨便把肚子填飽以后,伊萊恩站了起來。

  "我們去、去見樞機主教吧。"他說。

  "現在?不等教會的安排?"

  "在這里干等也沒、沒用。"伊萊恩捏緊了拳頭:"跟守衛說我們是去看、看診的,應該就能進塔內。"

  "好吧。"戈夫沒有追問下去,他從伊萊恩的眉宇間看出一份急躁,卻不打算深究:"不管你決定做什么,我都會想辦法保護你的。"

  伊萊恩沒有回話,心里煩躁得很。

  二人備齊各種醫療用具,也穿上教會準備好的保護衣服,就往離塔那邊走去。

  "我是來、來給樞機主教看診的。可以進群嗎?"伊萊恩壯著膽子對塔樓前面的門衛說。

  (咬緊牙關,做著自己不愿意做和不擅長做的事。)

  "你們應該等上面的安排啊。"門衛有點不高興。

  (即使這樣做,也不能保證對整個計劃有半點幫助。)

  "等、等好久了,"伊萊恩也刻意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真的要一、一直等?病人的病情能、能耽擱嗎?"

  (但是為什么呢。就是無法壓抑,這份煩躁。)

  "嗯,"那兩名門衛露出難辦的表情,又想給伊萊恩放行,又怕亂作決定被上面的人怪罪下來。

  "讓他們進去吧。"一名身穿紅色長袍的教會人員突然說:"沒事的,責任我來承擔。"

  "既然赫爾雯大人這樣說"兩名守衛松了一口氣,給伊萊恩讓出一條路。

  "赫爾雯......大、大人?"伊萊恩對那名穿著紅袍的女子輕微點頭行禮,卻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來頭,有點困惑。

  "我是紅衣主教赫爾雯。很高興認識若弗里醫師。"女子卻說:"我不打擾醫師去看診了。下次再見吧。"

  "好,好的。"伊萊恩萬萬沒想到那種美艷的女子居然是紅衣主教。她到底是怎么當上紅衣主教的,教會的人難道都用下半身思考的嗎?

  赫爾雯輕微行過一個禮,也快步走了,仿佛她過來就是為了幫伊萊恩說話的。不對,應該是專門過來幫伊萊恩的吧。不然她沒有道理突然出現在這種地方啊。

  伊萊恩沒去考究細節。這幾天他腦子里浮現的總是雷歐的身影,除此之外總是心不在焉。他壯著膽子走進離塔之內,沿著長長的螺旋狀樓梯走上塔頂。

  這個塔樓和他之前被迫和法蘭西國王查理七世幽會的那個塔樓有點相似之處,勾起了伊萊恩很不好的回憶。幸好戈夫就跟在伊萊恩身后,光是身后多了一個人就給伊萊恩不少的勇氣,他還算順利地到達了塔頂。

  "是若弗里醫師嗎?"在那里已經有另外兩名衛兵在等候,他們身穿厚重的防護衣物,除了眼睛以外其他地方都保護得嚴密,對黑死病防范得很周全。

  "是、是的。我可以進去看、看診嗎?"伊萊恩答道。

  "請進。"衛兵們讓開了,甚至還為伊萊恩推開了塔頂房間的厚重鐵門。

  房間內部依然有嚴密的防范,用一種薄紗帳把樞機主教生活的區間和外界隔離開來。這種對應蚊蟲的防范措施可能是教會自己想出來的,因為伊萊恩知道蚊子并不會傳播黑死病(很奇怪地!),額外增加的這種蚊帳其實并沒有意義。

  不管怎樣,伊萊恩還是推開紗帳,走進房間內部。一名病得奄奄一息的老人正躺在床上,似乎發著低燒。他臉色淤黑,正是黑死病的晚期病癥。

  "能治好嗎?"看到病重的樞機主教,戈夫問。

  "估計很、很花時間,但總能治好。"伊萊恩說:"先給樞、樞機主教抽血,用那個來制造疫苗。"

  "好的,我來做。"戈夫說,打開伊萊恩的醫療用品箱子。里面有很多奇怪的工具他都沒見過,但他知道注射器是哪個之前伊萊恩用那個東西來給自己抽血,戈夫看在眼里。

  而伊萊恩則準備好了另一個裝在玻璃瓶子里的血液,那是他自己的血,當然是做疫苗用的。這個血放在瓶子里似乎可以放上好久都不腐壞,伊萊恩沒有深究過原因,只能推測是因為他這個身體里帶著微量的魅魔的血統。

  戈夫的眼力果然超群,之前只看過一次伊萊恩抽血,就知道注射器的用法,以及應該從哪里著手抽血。他毫不費勁地找到了樞機主教手臂血管上的靜脈,抽取了足量的血,走到伊萊恩身前:"這點血夠用嗎?"

  "夠、夠了。"伊萊恩隨手接過注射器,把里面的血和玻璃瓶子中的血混合,另一邊則把燃燒用的器具擱在一旁的桌子上。

  "用這個把混合之后的血煮沸......就這么簡單?"戈夫邊點火邊問。

  "是、是的。"伊萊恩答道,滅活原理他也不懂,總之疫苗就是這樣制取的。默林曾經這樣教他,他就照著做而已。從很久以前起他就靠這種疫苗救過無數罹患黑死病的病人,而且一直沒有失敗過。

  "等把混合血液煮沸滅、滅活以后再冷卻,就是疫苗了。"伊萊恩道,玻璃瓶已經擱在金屬架子上,下面有油燈加熱。玻璃瓶里的混合血液量不多,很快就有氣泡冒出。

  "......就這么簡單?"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的戈夫不禁有點茫然。

  "......就、就這么簡單。"伊萊恩答道。不然還能怎樣?

  "那時候讓我喝下你的血,也是基于同樣的原理?"戈夫納悶道。

  "你、你比較走運,那樣做本來沒、沒有用的。"伊萊恩擺弄了幾下玻璃瓶,瓶中的液體在沸騰,已經差不多完成滅活處理了。

  "結果這個血才是最重要的。有這個血的話就能治好黑色病,相反沒有這個血就什么都做不到。"戈夫聳肩道,"其實你根本不用行醫,直接賣血不就好了......"

  "哈、哈哈......"伊萊恩苦笑。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如果讓全世界都知道伊萊恩的血就是黑死病的解藥,他估計會被一群渴求活命的瘋子們榨.干吧。

  "病、病灶其實在心臟上。"伊萊恩又說。瓶中液體完成滅活,如今只需要等它冷卻,再過濾一下雜志,它就是疫苗了。

  "心臟?"

  "被黑、黑死病感染的人心臟都會異變。它似乎能刺、刺激心臟肌肉,讓心臟肌肉變得衰弱,最終導致人們心、心臟麻.痹、心肌梗死。"伊萊恩關上油燈,小心地搖勻那瓶子里的液體,"黑死病人的臉、臉色都淤黑,就是因為身體血液流通不暢的緣故。"

  "所以讓這個疫苗順著血液流遍全身,就能讓被感染而異變的心臟恢復功能嗎。簡直就是藥到病除的神水嘛。"

  "但一、一次不夠,"伊萊恩說:"樞機主教病得這么嚴重,估計要好、好幾個星期的治療,才能讓他恢復過來。"

  "也就意味著我們留在梵蒂岡的時間會很長。"戈夫摸著下巴說道,盡管他戴著口罩,口罩之下的臉也纏滿繃帶。他不很清楚伊萊恩等人原本的計劃,但這位若弗里醫師似乎是打算留在梵蒂岡,查探圣女貞德的下落吧。如果太快治好樞機主教,反而不利于他們的行動。如今只能順其自然了。

  "好,好了。"伊萊恩總算讓疫苗冷卻下來,還用細紗布把其中的雜質過濾掉,做出"純凈"的疫苗。本來這種簡單粗暴的處理制造出來的疫苗是非常原始的,隨便注射入人體內會很危險。但在這種醫療技術極度落后的時代里,這已經是治療黑死病最好的方法了。

  伊萊恩小心地摸索到樞機主教手臂上的靜脈血管,把疫苗注射進去。才剛注射不就,原本一臉黑氣似乎快要過世的樞機主教,臉上的凝重淤黑色似乎消散了一點。

  "生效得真快。"戈夫不禁吐槽道:"不是應該至少等疫苗隨血液到達心臟才會生效嗎?"

  戈夫這個時代的人自然不懂。那其實是異物進入人體血管后導致的應激反應,是人體免疫系統的一環。應激反應讓心臟跳動加劇、呼吸加速,卻相對地"中和"了黑死病帶來的影響,讓原本一臉淤黑(亞缺氧狀態)的病人臉色稍微改善了。

  "哈哈......"伊萊恩也沒有去解釋(他自己也不太懂),只是一笑置之。

  能做的事情他也做了,樞機主教的情況也稍微穩定下來了。

  "那么,去、去全身消毒吧。"伊萊恩說:"身上的燒、燒傷不要緊?"

  "沒事。"戈夫的皮膚燒傷僅限于臉皮和胸口一片,而且他的康復能力很強,這么多天過去,早就康復得差不多了。他每天也有往傷口上涂烈酒來消毒,全身消毒并不會進一步影響他身上的燒傷。

  "清洗和消毒請到這邊來,若弗里醫師。"房間另一個出口外,有一名教會的修士隔著紗帳道:"等醫師清洗完之后,教皇想見你。"

  該來的總算來了。伊萊恩揚了揚眉頭,知道這是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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