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nbp;迷蹤之于絕地&nbp;(四)
"護甲?"幾分鐘后,對丹尼爾突然提出的要求,薩博只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對,護甲。"丹尼爾邊走邊說,"你好歹是黑鐵騎士,騎士團總該有給你配發護甲吧?護甲穿上,跟我來。必須在戰斗訓練室試試你的身手。"
"等等等等等護甲?你認真的,老板?"薩博越聽越混亂:"我只是談到我想做兼職罷了,這和我的戰斗訓練有什么關系?為什么突然就要開始戰斗訓練了,工作呢?!"
"第七十三小隊有被分配到什么實質性的工作嗎?"丹尼爾反問。
灰兔人青年愣了一下,搖頭。
"那就來吧。把你的護甲穿上,我們打一場。作為你的隊長,我有責任了解自己部下的戰斗能力處于什么水平。"丹尼爾繼續往外走,他的目標似乎是騎士團東翼的裝備室:"對了,你是兔人,兔人族的天賦應該能用吧?那個是什么來著?控制動物的能力?"
"并不能用。"灰兔人青年的臉色卻一沉,指了指自己的后頸:"作為[文化交流]的交換人員,我在來大不列顛的時候就被植入了芯片,限制了自己的大部分能力。只要一天不動手術把這個芯片移除,我就沒法使用任何獸人的能力。"
"這什么霸王條款?"白銀騎士少年的額角冒出一道青筋,"人類騎士還好歹能用魔術,怎么你們獸人當了大不列顛騎士就得封印起自己的能力,連人類都不如了?"
"我不建議你在別人面前這樣說,老板。"薩博低聲勸道:"兔人的能力太危險,可以用做諜報工作。大不列顛騎士團相當忌憚這個能力,他們封印我的能力不無道理。"
"對,所以你忍氣吞聲讓他們欺負。很好。"丹尼爾越聽越不高興,但他也是愛莫能助,只能轉移話題:"算了。且不提這個。所以你的護甲呢?騎士團總有給你配給護甲吧?"
"并沒有齊全。"
"哈?!"
"胸甲還是有的最簡單的那種"薩博支支吾吾的,越說越不敢說下去:"他們沒期待我當戰斗人員,也從沒給我機會上陣戰斗過所以全套護甲自然是不需要的"
"等等,所以你從未戰斗過?!就這樣當上黑鐵騎士了,卻從未上陣戰斗過?!"
"不,以前在獸人聯軍里的時候還是打過仗的。"薩博回想起以前,打了個冷顫:"斷過一條腿肝臟被刺穿過。現在那上面還有個小洞。"
"額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這幾年來都沒有戰斗過,一場都沒有?"
灰兔人青年于是搖了搖頭。
"那就麻煩了。"丹尼爾若有所思地哼道,但仍然固執地拉著薩博去裝備室,堅持要薩博把護甲(只有胸甲)領出來。
十分鐘后,在東翼一個幾乎長期沒有被使用的戰斗訓練室里,薩博一臉尷尬地只穿著緊身服和胸甲,站在丹尼爾面前。
白銀騎士少年那身銀甲,在灰兔人青年面前又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遙不可及。薩博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夢想,以為自己只要努力立下戰功,當上白銀騎士之后,一切就會好轉的。但他剛來到大不列顛騎士團,看到自己的待遇,馬上就知道晉升只是一個夢幻泡影。
丹尼爾身上那套盔甲,薩博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穿上吧。
"總之,"丹尼爾嘆了口氣,"來吧,拿起你的訓練用木劍,攻擊我。至少讓我看看你的劍術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你會取笑我的,絕對。"哪怕對方不打算還手,哪怕只是拿著訓練用的木劍,面對丹尼爾那身銀甲的時候,薩博都感到無比尷尬。
"我不會。相信我,我永遠不會。"少年卻答道。
他也是從弱者,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廢物,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地步。當初還只知道胡亂揮舞手中刀劍的他,沒有資格取笑和他起跑線相同的薩博。薩博甚至有過軍旅生涯的經驗,從獸人聯軍的戰役里活下來的兔子,說不定至少有一定的戰斗力。
灰兔人于是長長地嘆了口氣,舉劍沖向丹尼爾。他甚至都不愿意對丹尼爾揮劍那是他上司他哪敢得罪所以他胡亂地揮舞了幾劍,打算做做形式就算了。
咚!沒想到丹尼爾根本不是說好的不出手,那家伙看見薩博的木劍落下來,馬上舉起木劍格擋,還順勢回削一劍!
"噫!"薩博條件反射性地閃開了,他的運動神經還沒有徹底遲鈍下來。
"不錯。"丹尼爾哼道:"至少躲開了嘛。"
他這看似隨手回削的一劍,不知道曾經在實戰中擊殺過多少反應遲鈍的土匪和怪物了。而薩博能躲開,至少證明這只兔子比那些雜兵要好上不少。
這兔子他能活下來的。再修修補補一下,他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想得出了神的丹尼爾反射性地隨手又揮出了幾劍,攻擊一發比一發更兇狠,完全是他平常和噩夢中那些怪物、和四處作惡的土匪們戰斗時應有的攻速。
"哇、哇啊,哇啊啊啊啊!"薩博一邊夸張地驚呼著,一邊竭力去躲閃和格擋丹尼爾攻擊,被嚇得不輕。然后他躲了五六劍之后就躲不了,只能舉起木劍強行格擋,卻沒想到丹尼爾的臂力比他想象中大好幾倍,他一下沒拿穩手中的木劍,木劍就被丹尼爾兇狠的橫掃擊飛連帶薩博一起飛走了!
"啊嗯!"灰兔人青年飛出去并撞在墻上,即使訓練師的墻有包裹柔軟物料進行保護,仍然十分之痛!
"額,"丹尼爾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玩脫了,慌忙過去查看屬下的狀況:"喂,你還好吧?沒受傷?"
"嗚嗯嗯"兔子并沒有像丹尼爾期待那樣掙扎著爬起來,而是原地縮成一團低聲呢喃著:"別、別打我!求求你!我給你錢,別打"
相當不妙。丹尼爾皺了皺眉頭。比起戰斗力這問題,這家伙最大的問題是膽怯嗎。在大不列顛這些年來的生活,似乎把薩博的勇氣和斗志都徹徹底底地 消磨得一點都不剩了。
他甚至不需要去猜,都知道薩博這些年來都經歷過什么。他是過來人,薩博所經歷過的,他也多少經歷過。
所以他才不會把自己的同情心,無條件地施舍到灰兔人的身上呢。
"站起來。"丹尼爾冷然道。
"我不能!"薩博冷靜了一些,但還是下意識地在害怕:"我站起來你又會痛揍我一頓的,對吧?"
"不要哭,壞人會笑。"丹尼爾低聲說。
不要哀求,他們在等著你乞討。然后他們一邊給你最低限度的施舍,一邊想盡辦法羞辱你。
不要發怒,他們在等著你失去理性。然后他們會用看戲的心情,把你當瘋狗耍。
不要停駐,他們在等著你迷失,然后在最崎嶇的路上,給你一路撒滿蒺藜。
如果你不先振作起來的話,誰都幫不了你。
然后薩博抬頭看著丹尼爾,傻了眼。
如同利箭穿透靈魂般,他看透了他。
他看出了他的卑微,他的渺小,他的軟弱,他的痛苦。
他的絕望。
于是,薩博明明有一句"你懂什么?"想說,卻說不出口了。
"為什么我偏要被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家伙說教?"灰兔人青年低聲問。
"因為我是你的上司。"丹尼爾淡然答道。
幾分鐘后,薩博很高興丹尼爾總算放過他,沒有繼續進行那種要命的戰斗訓練了。但到了更衣室里,他馬上就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因為丹尼爾堅持著要薩博把身上的護甲和上衣脫下來,給灰兔人青年驗傷。丹尼爾原本只是擔心剛才那一下撞在墻上的沖擊會傷到薩博,他卻沒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薩博胸口腫起來的一大片才是大問題。
"這個怎么弄的?"他于是質問:"下手好重,這已經不是拳腳毆打能達到的水平了是武器?來自錘子的攻擊嗎?誰干的?對方想殺了你嗎?!"
面對丹尼爾連珠炮式的質問,薩博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比較好。胸口這傷就是丹尼爾昨晚喝醉之后錘的,而且明明是小拳拳錘胸口,鬼知道這一拳下來會造成這么大的傷害啊?薩博沒法跟丹尼爾說明事情的原委,也不想讓他昨晚的行蹤暴露,只能隨便搪塞過去,胡扯了一大堆實際卻什么都沒說。
"如果是騎士團內部有誰在欺負你,我沒法管。"丹尼爾于是拉長了臉說,"但大不列顛的騎士在外面被人這樣欺負,可是個大問題。而且還是這樣嚴重的傷,對方明顯是帶著殺意攻擊你的,這事即使你不上報我也會想辦法查明"
"不要,求求你!"薩博慌忙打斷。
"這可不由得你"
"不要!求求你!"灰兔人青年再一次懇求道:"我會努力確保這事不會再發生的,這次就這樣算了,好嗎,老板?!"
以為薩博有極深的難言之隱,丹尼爾只好妥協了:"也罷你自己找死,我也沒法阻止。但這么嚴重的傷,至少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他們不會幫我處理的止痛藥都不可能給"薩博灰溜溜地道。
"這未免太過分"
"不要再提這個了,好嗎?"薩博第三次打斷丹尼爾,一臉窘迫地。
于是丹尼爾不再追問什么了,還以為薩博被欺負得很慘,處境又特別不利,連開口求助都有困難。
那種事情且不管。即使有心幫這兔子,也一次解決一個問題,按部就班比較好。丹尼爾于是左顧右盼,確保更衣室里沒有旁人了,才問道:"如果你的傷勢不影響行動,接下來就找機會溜出去,在艾爾森堡后門和我見面吧。"
兔子的耳朵動了動:"額有什么事嗎?"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有個建議。"丹尼爾壓低聲音道:"或許能減輕一下你的咳咳,經濟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