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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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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李湛說要甩開車隊,涵因很是詫異:“你想微服私訪?”

  “嗯,咱們快到了涼州地界了,就讓車隊在這里等著路修通,反正去刺史府就任也不差這一天兩天,咱們兩個趁著還有時間,一路微服到姑臧去,趁機了解一下這里的風土人情。到了當地,都是兩眼一抹黑,等著下邊人把事情報上來,那消息都不知道過了幾層了。還是要親自下到鄉里才能了解到實情。我要趁他們都還不認得我的時候去。”李湛說道。

  涵因想想:“再往前走可是到了涼州地界了,你是上官,路過驛館,各縣的官員都要給你接風洗塵,你不在可怎么辦?”

  “把唐國公府的旗子拿下來,能不說就不說,實在躲不過,就說我急著趕路,一切從簡,都一概不見了,就叫管家去應付就得了。再說,還有賈先生他們,叫他們稍稍應付一下,應該沒有問題。”李湛笑道。

  “不過這邊地面上并不安定,民風又彪悍,會不會不太安全呢。”涵因不了解這邊的情況,所以比較謹慎。

  “沒事,涼州雖然我多年沒來過了,基本的地形我還有些印象,一群人前呼后擁的有什么意思,就咱們兩個,誰也不帶,騎兩匹快馬,遇上賊咱們就跑。”李湛胸有成竹的說道。

  涵因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和李湛自結婚以來,似乎還真沒過過二人世界,好容易去一次溫泉,全家都跟著,好容易休假一次,還要帶著一群孩子,這一次出來就好像度蜜月一樣,她露出笑容:“好。我相信夫君能保護我,咱們就這么辦吧。”

  事實證明,想象總是太過美好,而現實卻經常格外無情。

  第二天李湛跟幾個親信說了自己帶涵因“私奔”的計劃,讓他們繼續隨車隊在官道前行,卻遭到眾人一致反對,理由是路上太不安全,萬一出了什么事情,連個傳信的人都沒有,李湛只好答應帶上盼晴和衛恒。一路保護。

  賈敞聽到他們要騎馬先行,想了想說道:“我是涼州本地人,這里情況我比較熟悉。我必須跟隨主公一起去,萬一有什么問題,也能機變。”

  不等李湛拒絕,竹心先生便說自己要考察這里的民風民情,水土地形。坐著車在官道上走,看不出個所以然,硬是加了進去。

  鐘瑞則是很堅決的認為主人出行,不帶仆役不像話,并且很是堅決的說不帶誰都行,就是不能不帶自己。

  涵因看著越來越龐大的隊伍。心中一片郁悶,自己期待了半天的“二人世界”怎么可以成這個樣子,她沖著李湛一使眼色。讓李湛找借口推脫過去。誰知那幾個死皮賴臉也要跟著的家伙們,瞅見這倆夫妻相互遞眼色,在李湛剛要開口拒絕的的時候,一溜煙跑回去收拾了幾樣隨身物品,就在馬廄等著李湛了。

  因他們都要跟著。只有衛恒和盼晴保護便捉襟見肘了。李湛一看,一個羊也是放。兩個羊也是趕,于是讓云際和李光弼也跟著,帶著李光弼還有一重意思,就是怕自己不在,他又和護衛們不熟,出問題,涵因見事已至此,至少要把李光弼和沁雪分開,因此也只好的答應了。祈月、沁雪不會騎馬,一邊略帶怨氣叮嚀涵因路上要小心,一邊幫她把隨身用的東西收拾了出來。

  李湛帶著涵因、賈敞、竹心先生、鐘瑞、衛恒、盼晴、云際還有新來的李光弼,一共九人,乘九匹馬,沿著之前打聽的路向前走。

  一行人上了路,這條路夾在兩座山之中,的確很細,不過還算平整,只是晚間下過雨,未免泥濘。

  果然這路要繞很遠,太陽西斜也沒有走到下一個縣城,找了個過路的樵夫問了問,那里居然離下一個縣城還有20里的樣子。不過這里已經劃到涼州地界了。

  好在附近有村落,那樵夫見李湛一行人衣著華麗,氣度不凡,而且人人騎馬,便知是貴人,不敢怠慢,遂引著他們去了自家的村子。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村里有百十戶人家,其中有四五戶是大戶,聽說李湛一行人是從長安來的,便很是熱情的爭相接待。

  這個村子的人都姓陰,是武威陰氏的一支,自入隋起,便在此地定居,在本縣也是有影響力的大戶。不過是旁支,又沒有出什么當官的,算不得這里沒有什么豪門世族。

  最終李湛和涵因在村長家歇下,村長請李湛喝酒,想問問李湛是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李湛全都給含混帶過了,他刻意隱瞞了自己要到姑臧出任涼州刺史的事情,只說自己是去姑臧走親戚的。

  李湛也趁機問起村長換防之后這里的情況。

  “哎,作孽哦。本來去做府兵是為了免掉租調,誰想到現在連祖地都沒有了。”村長一提起這事就憤憤不平的說道:“我們村的男丁就走了不少,他們還想把我們的族地收回…”

  土地有分等,只有六等以上的丁戶才能去應征當兵,因為要自己負擔平時的口糧和兵器,這些人家里的土地還算是當地比較好的。

  如今這些地眼見著就要被官府收回去分給外姓人,當地人自然都不樂意。

  村長跟李湛發著牢騷。

  而這邊村長夫人則和涵因聊些當地的風土人情和家長里短。

  “哎,光我們村就走了好幾戶了,不走可不行,官府三天兩頭來催,還說要治罪,根本連聽都不聽,抓了人就走。我那大侄媳婦把家里的房子和地賣掉了,花了足足三十貫才將她公公贖出來。”村長夫人是和很和氣的婦人,說起村里發生的事,話音里面帶著哽咽。

  這一村的人都是親戚,幾輩子住在一處,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忽然被官府這樣粗暴的攆走,說起來又是傷心又是氣憤。

  “莊戶人家。這筆錢可不小呢。”涵因說道,也有些奇怪:“但那地不是官府要收回去么,怎么還能賣了?”

  “隔壁三爺爺家在縣里頭有門路,用四十畝坡地跟她家換了一下,在官府改了個名字,還給了大侄媳婦四十貫錢,都是親戚,他家既然要搬走,總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村長夫人笑道。

  涵因眉毛挑挑,笑道:“這里地價多少啊?”

  村長夫人笑容僵了僵。她無意中將地價說了出來,四十畝地,四十貫錢。等于一貫錢一畝地,她忙笑道:“我們這地方水土不好,地價上了天也值不了幾個錢。”之后又補了一句:“她家公公被放出來也是靠了三爺爺的門路,三爺爺家往里頭搭了多少人情銀子都不知道了,這鄉里鄉親的。哪算得那么清楚。”

  說著忙把話題岔開了,轉而開始問涵因長安的事。

  涵因知道她家八成也沒少做用坡地換好田的事,這事情再分說下去,恐怕會擔上個不厚道的名聲。鄉民就是這樣,雖然他們最喜歡占便宜,卻不能把事情掰扯到明面上。讓鄉親們說嘴。

  涵因便不再提那茬,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閑扯著。村長夫人很健談,涵因是個好聽眾。于是賓主盡歡,雙方都十分盡興。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將將黑的時候,村里就黑成一片,村長家也都安排客人們休息了。

  富裕如村長家。也只給客人提供了一盞冒著黑煙的油燈,涵因只點上一會兒。就被嗆得不成,眼睛也被熏得流眼淚。

  也不叫丫鬟們伺候了,忙給李湛收拾了,趕緊把這盞燈吹熄了。

  李湛笑道:“你今兒動作倒利索,莊戶人家這些燈油也是金貴的,拿來給咱們用,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多給他們些錢便是了。”涵因笑道:“我今天可知道為什么那些新遷來的江南府兵家里分不到地了。”

  李湛轉過頭笑問道:“哦,夫人連這都知道,說來聽聽。”

  涵因便把跟村長夫人的交談跟李湛說了:“你看,這里不過是個小村子,這家還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世家豪族,都知道打通官府用坡地替換了好田,那些個大家還不知道怎么弄呢。”

  “夫人真是見微知著。跟朝廷上巡查御史彈劾的一樣。”李湛笑道。

  “看來夫君早就知曉這里的情形了,有沒有什么解決的方法。”涵因支起腦袋看著李湛,月光透過窗子照到他的臉上,他黑色的瞳仁反射著瑩瑩的光。

  李湛搖搖頭:“其實一路上都在想,但是到現在也沒有什么章程,之前得到的消息也不過是只鱗片爪,就算想出了主意,多半也是不通的,現在身臨其境,才知道問題比想象的還要復雜。”

  “的確,觀察使上奏的情況再細致,也不可能把這里的事情全了解清楚,如果不親自接觸這些鄉里人家,又怎么知道他們怎么想的,況且除了當地人,西北軍中也不再是那些人了,夫君這次面臨情況很是嚴。”涵因想到李湛面臨的處境,也是一陣煩悶,手握一地軍政大權聽起來很聲勢赫赫,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鄉村的夏夜并不算寧靜,蟬鳴和樹葉被風搖動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時不時不知何處傳來一兩聲狗叫。

  旅途疲勞,涵因和李湛說了一會兒話,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升起來,李湛一行人決定盡快啟程繼續往前趕路,正在打點東西,忽然聽見外面亂了起來,先是村長家的大門處傳來急促的拍門聲,之后四處都是凌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還有謾罵聲,涵因一下子醒了過來,李湛已經坐了起來,將窗戶支起來向外看著。

  前面院子里來了不少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李湛對涵因說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在這等著。”穿了衣服去了前院,看看情況,之后又回來了,告訴涵因:“不清楚是什么事情,村長好像帶著村民出去了。應該是村里有事”

  涵因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和丫鬟們在廳里坐著,就等出發。

  又過了一會兒,村長夫人來看客人了,見李湛等人都坐在前廳里,便來安慰道:“驚擾到貴客了,不必擔心,沒什么事。只是恐怕要耽誤貴客的行程了。”

  李湛問道:“敢問夫人,貴村出了什么事?”

  村長夫人有些憤憤的說道:“貴客從長安來,不知道我們這邊事情。我們這里,常年短雨水,我們這里往西有條小河,我們兩個村都指著它種地。我們村和下面的安村就為了這水源年年都要起爭執。我們在上游,他們便總覺得是我們攔住了水,不讓他們澆地。為這事,年年都要吵,有時候還會鬧出人命來呢。剛剛我們的人發現,安村的人把我們蓄水的壩給鑿了。也不知道情形怎樣,安村就在我們村下邊,不過現在兩村的人在爭執,怕是路也要堵上了。貴客要等一等再走。”

  涵因奇道:“不是剛剛下過雨么?應該不缺水啊,怎么還要為水起爭執?”

  “雖然是這樣,但我們這邊的土存不住水,這一場雨澆下來,地也澆不透,還是要把水存在池子里,然后引到田里慢慢的浸透,要不然很快就會干了。”村長夫人說道:“我聽說,下面安村的蓄水池子被沖壞了,他們也沒存下水來,大概是怕我們把水都用光,所以把我們的水壩弄壞,讓水漏下去,結果被我們的人逮了個正著!我們要跟他們去討說法。”

  李湛皺起了眉頭,水是和田地一樣重要的東西,沒有水就什么都種不出來。在這種地方,為了水拼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這個地方窮,族人就愈發抱團。他問道:“難道縣令不管么?”

  “頂多就是當時調停一下,但是沒水了,還是要打起來。”村長夫人嘆道:“原來年景好的時候,我們和安村還有不少有姻親的,這兩年,天氣越來越干,兩村也成了仇,老親家見了都跟烏眼雞似的,都是這水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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