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忙,接連數日,李貞忙得不可開交,雖說投產、設立各地書局的事情用不著他多操心,自有“燕記商號”的人會去打點一切,可朝廷各部的協調卻非得李貞親自出面不可,畢竟圣旨是給李貞的,其他人出面壓根兒就不可能成事兒。就這么著,這一頭李、秦二位師傅的功課不能放,那一頭還得領著燕銘及“燕記商號”的一干人到朝廷各部去拜碼頭,又怎個“忙”字了得,饒是李貞身體倍兒棒,接連幾日連軸轉下來,也累得個夠嗆,每日里都得忙到宮廷的大門快落匙了才趕著回敏安宮,按李貞的話來說就是:這些日子累得跟死狗一般。
忙活了數日的李貞總算是將各方面的關系都理順了,該打點的也都打點到了,燕銘等“燕記商號”的人跟各部也混得差不多熟了,至少是能獨立辦事了,李貞這才能有時間偷個閑的,這不,趁著早朝的日子,李貞偷偷地溜出了宮,到自個兒前些年購下的“慶春園”逍遙去了。
“慶春園”不大,占地也就是五十畝地的樣子,可地點好,正好處于李府與秦府之間,方便李貞午休,倒也算是合適之選。慶春園除了個不大的三進院子外,也就是那占地約三十多畝的后花園能拿得出手,值此繁花似錦的時節,滿園子怒放的鮮花將園子渲染得格外的妖嬈,一口不算太大的池塘里長滿了茂盛的荷葉,依水的小巧亭子半掩在竹林間,一張搖椅、一張幾,擺上一小壺新茶,幾碟子點心,一邊搖著一邊哼著小曲,那等享受別提多爽了。
“啟稟王爺,越王殿下已到了門外。”李貞正爽著呢,劉德全匆匆地跑了來,略帶一絲慌亂地說道。
嗯?他怎么來了?這會兒不正是早朝的時間嗎,這小子不上朝還是怎地?李貞一個激靈,從搖椅上坐直了起來,看了眼劉德全道:“老四帶了多少人來?”
“回王爺的話,老奴沒細數,大約是十幾名宦官,百余名王府校尉,還有幾十名長隨之類的,人數不少。”劉德全壓根兒就不明白李貞為何會問這個問題,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我靠,這該死的老四,媽的,這是打算給咱下套呢!李貞一眼就看出了李泰此舉的險惡用心——如此大張旗鼓地來拜訪,擺明了是要廣而告之的,大體上不過是要給其他兄弟們一個信號:咱跟老八之間有瓜葛了,你們還是自祈多福吧。
媽的,這里頭有蹊蹺!李貞心中發沉,一時間想得有些入了神,既不說見也不說不見,一味地皺著眉頭——李泰能找到“慶春園”并不稀奇,畢竟當初李貞購下“慶春園”時就沒打算保密,老九李治每日里也都在此午休,哥幾個都是消息靈通之輩,得知“慶春園”的所在也屬正常之事,可令李貞想不通的是:李泰怎知道自個兒如今就一定是在“慶春園”而不是在其他地方。
“殿下,您見還是不見?”劉德全眼瞅著李貞半天沒個話,忙小聲地提醒道。
嘿,都這會兒了,不見能成嗎?李貞雖已明白李泰的用意,可人家都已經到了門口,要是不見,先不說李泰是兄長,兄長來訪拒見,那就是不悌(不友愛兄弟)的罪名,傳揚出去的話,名聲受損事小,被老爺子打板子那事情可就大條了,再者,現如今李泰正得寵,得罪了他,哪能有李貞的好果子吃,小鞋一穿,萬事玩完,更別說以李泰如今的勢力,要想整治李貞的生意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見。”想明白了厲害關系的李貞咬了下牙道:“本王親自出迎,劉公公將這亭子好生打理一下,本王就在此會客好了。”
“這…”劉德全愣了一下,一時間猜不透李貞的用意何在,再說會客不是在書房便是在廳堂,哪有在亭子間的道理,剛想著勸說一、二,李貞已然大步往園子外走去,沒了奈何的劉德全只好招呼一起子小宦官們幫著“慶春園”的仆奴一道準備茶點之類的東西。
“慶春園”大門口,身高體壯的越王李泰靜靜地站在倒夏門前,方正的國字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滿臉子生人莫近的樣子,一股子傲氣彌散在四周,當然,身為嫡子的他有足夠傲氣的資本——無論是自身的才學還是圣眷,在諸皇子中,他可是排在第一位,(當然,是他自認的,旁的兄弟可沒承認過。)就勢力而論,除了太子之外,他也是第一,今兒個若不是因著原因特殊,他也不會親自來拜會李貞這個弟弟的,盡管他心里頭對李貞的才干很是欣賞,不過在他看來庶子就是庶子,就算再有才也無甚地位可言,只可惜此事太過重大,他卻是不得不來。
眼瞅著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一陣子,而李貞竟然還沒有出迎,李泰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恨恨地一拂袖子,便打算打道回府,可剛轉過身,卻又突然想起了來之前王府長史蘇勖的交待,立時又頓住了腳,正有些子舉棋不定之際,突地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笑聲,忙回過了身來,恰好看見李貞正急步從大門里迎將出來,一口氣頓時松了下來。
“四哥,您來了,快,屋里坐去。”李貞一見到李泰,忙急走了幾步,恭敬地拱手為禮道。
李泰原本以為李貞會問一下自個兒的來意,可沒想到李貞竟然不開這個口,只是一味地笑臉相迎,一時間倒也愣了一下才笑著道:“八弟是大忙人,哥哥請不到你就只好親自來一趟了罷。”
忙你個頭的,媽的,瞧這話說的,酸得像醋一般,您也不嫌嗝牙。李貞暗自罵了一句,可臉上卻滿是笑容地道:“四哥說哪的話,小弟這不過是瞎忙罷了,呵呵,走,四哥里面請。”
“哈哈…”李泰哈哈大笑道:“有得忙總比沒得忙好不是?哥哥倒是想忙上一忙的,這不,找八弟幫手來了。”
狗日的,還真他媽的直接!李貞壓根兒就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跟李泰閑扯,只是笑了一下,并未接口,手一擺,比了個請的姿勢。李泰見李貞不接話,心中暗恨,可也沒轍,笑了笑道:“好,那就屋里說去好了。”
“四哥,小弟不知道您要來,也沒個準備,就新茶一壺,還請見諒則個。”后花園的亭子間中,兄弟倆面對面地坐在低矮的椅子上,李貞邊親自給李泰斟茶,邊裝出滿臉子歉意地說道。
“好茶,唔,這可是難得的極品毛尖,呵呵,這等貨色的茶只怕父皇那兒也不多,四弟還真是能享受。”李泰拿起茶碗,只一嗅,便斷明了茶的由來、等級,笑呵呵地打趣了李貞一句。
“呵呵,四哥說笑了,小弟名下的‘商號’之人知道小弟就好這一口,特地從南方帶回了不少,此物在南方倒也不是甚稀罕之物,哥哥若是喜歡,小弟這兒還有多,哥哥不妨帶些走就是了…”李貞笑呵呵地回道。
“如此就多謝八弟了。”李泰眼瞅著李貞始終不開口問自個兒的來意,不免有些子急了,不待李貞把話說完,緊趕著接話道:“哥哥今兒個可不是為了茶而來的,是有事要八弟幫忙的。”
奶奶的,這個忙只怕不好幫,老子幫了你,回頭其他兄弟還不得將老子恨死。李貞哈哈一笑,打起了太極拳:“哥哥說哪的話,小弟才薄學淺,哪有能耐幫四哥。”
“哈哈…,八弟還真是能說笑,現如今滿長安誰人不知八弟是天才,哪個不曉八弟之大名,若說八弟才識不足,那哥哥等豈不全都是庸人了?”李泰放聲大笑地道:“哥哥也不會讓你白干,只須八弟肯跟哥哥一道上本,回頭哥哥一準虧不了你的。”
天才?我靠!啥子天才來著?媽的,這回可是玩大了!唔,跟你小子一起上本?那咱豈不是就上了你小子的船了,沒門!李貞一見李泰那副吃定了自己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可又不想立刻翻臉,只好笑著道:“哥哥既是要上本章,總得讓小弟知曉一下究竟是何事罷。”
“呵,這就對了。”李泰鼓了下掌道:“哥哥也不瞞你,這本章就是為了治典一事,父皇曾云:八弟既掌印刷奇術,又通曉經義,無論誰主持治典,都須拉上八弟,這不,哥哥就來了。”
李貞一聽李泰的話,頓時被口中的茶水噎住了,好一陣子急咳,小臉都漲得通紅,心里頭的怒氣簡直能將天給捅上一個大窟窿的:啥?我靠!該死的老頭子哎,您老這不是禍水東引嗎?咱哪有擺平這幫子奪嫡黨的本事,媽的,老四是來硬的,玩的是捷足先登,待會兒只怕老三也會露面,還有那個狗屁太子只怕也不會等上多久,這他媽的是哪跟哪的事哦!
李泰一見李貞的狼狽樣,頓時又是一陣瘋狂大笑,笑得李貞好不惱火,恨不得破口大罵老爺子一番,當然,這不過是想想罷了,李貞可沒膽子在人前罵自家老頭子的,眼瞅著李泰笑得“花枝亂顫”,心里頭頓時亂成了一團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