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無憂的童年生活永遠是美好的,若是錦衣玉食的話,那等日子就算是神仙怕也得羨慕幾分了罷,自打抓周之后,李貞的小日子過得滋潤得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干啥事兒都有人侍候著,別提多爽了,每日里悠哉游哉地瞎轉悠,時不時地裝裝天真,揩揩宮女們的油,怎個爽字了得,只可惜好日子總是短暫的,這才剛享受著呢,麻煩就來了。
啥?老頭子宣召?有沒搞錯!李貞眼頓時瞪得渾圓。兩個來傳口諭的小宦官緊趕著解釋道:“八皇子,這是圣上的旨意,皇后娘娘也在呢,請您這就去。”
厄,搞啥子來著,咱這段時間沒做啥壞事吧,怎地還用得著宣召這么隆重?李貞郁悶了半晌也沒想起來自個兒出了啥岔子,可老頭子宣召,不去是不成的,沒奈何,只好一路晃悠著往甘露殿而去。
剛一走進甘露殿,就瞅見李世民與長孫皇后正高坐在龍床上笑談著什么,李貞不敢細聽,邁開兩小腳丫疾步走上前去,一頭跪倒在地,恭敬地說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后。”
“免了,起來罷。”李世民笑呵呵地揮了下手,饒有興致地看了李貞好一陣子才接著說道:“貞兒,父皇沒記錯的話,你該是滿四歲了罷。”
嘿,那是,您老人家兒子多,記不得咱多少歲也正常不是?李貞心里頭狠狠地鄙視了老爺子一把,不過臉上卻滿是恭敬的神色答道:“回父皇的話,孩兒年前就已滿四歲了。”
“哦?”李世民面色雖平靜,可眼中卻掠過一絲細微的尷尬,無他,忘了自家兒子的歲數,這個當父親的著實該好生檢討一、二的了,不過這也怪不得李世民,一來朝廷諸事纏雜,外頭還打著仗,二來嘛,不想出風頭的李貞一向低調得很,愣是沒啥子出奇的表現,被忽略了也是該當,若不是今兒個長孫皇后提起,只怕李世民還是想不起自己這個出生奇特卻又無甚突出表現的兒子還有件大事沒辦呢。
“貞兒,你既已滿四歲,就該開始習文了,母后和你父王商量了一下,打算讓你拜孔穎達、孔大人為師,貞兒以為如何?”眼瞅著李世民有些子尷尬,一向善解人意的長孫皇后立刻接口說道。
啥?孔穎達?有沒有搞錯!李貞一聽登時愣住了,無他,這位老孔同志是個博學的大儒,拜他為師倒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個兒,不過嘛,這里頭只怕沒那么簡單——按唐制,凡皇子滿四歲就得開始啟蒙習文,五歲開始習練騎射,各人拜誰為師基本上都是皇帝說了算,大體上皇子們的師傅都是朝中大儒,但一定不會是重臣,唯有太子的師傅例外,一般都由宰相一級的官員來兼任,旁的皇子是比不得的,就拿這位孔穎達、孔大人來說吧,現如今老孔同志可是東宮少詹事兼右庶子,說得明白一點,老孔同志就是太子的師傅,這會兒讓李貞拜老孔同志為師,那里頭沒有蹊蹺才是怪事了。
盡管李貞一向低調,從不跟那幫子年長的兄弟們勾勾搭搭,可身處皇宮這等小道消息滿天飛的地兒,對于那幫子狗屁兄弟們之間的勾當還是清楚的,至于太子是個啥貨色,李貞更是早就知道了——太子李承乾年幼時也算是聰明好學之人,文的武的都有兩下子,挺象一回事的,可越大越不成器,到了如今啥子偷雞摸狗的勾當可都沒少干,年前擅自騎馬出外游獵摔折了腿,由于醫治不及時,成了瘸腿太子,這會兒書不讀不說,還整日里在東宮里瞎胡鬧,早成了宮中的笑柄,一起子年長的兄弟們都在磨著刀,盤算著趕他下臺了,這會兒讓咱跟太子去作伴,沒地當靶子不是?
暈,不去能成不?當然是不成的嘍,不但不能說不去,還得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李貞想哭的心都有了,可臉上還是一副欣然的樣子道:“兒臣遵命。”
“嗯,貞兒,你自幼穩重,這一條父皇心中有數,到了東宮多跟孔穎達好好學學,唔,若是…,嗯,若是你太子哥哥有何不妥之處,就告與朕知好了。”李世民面色一端,很是嚴肅地說道。
靠,搞了半天敢情咱就是一羊城暗哨的干活,慘了,這日子還咋過啊!奶奶的,這主意十有八九是長孫皇后出的,唉,您老心疼您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卻拿咱當教鞭使,太不地道了罷,那么多庶子不找,專找咱作甚,您老那幼子李治不也將滿四歲了嗎?派他去好了。李貞心里頭嘰嘰歪歪的,可卻沒敢帶到面子上來,很是恭敬地應了聲:“是,兒臣記住了。”
“記住就好。”眼瞅著李貞答應了,李世民龍顏大悅,從懷中取出一面玉佩,笑呵呵地遞給李貞道:“貞兒,這是父皇常用之物,憑此物你可隨時來找朕,去罷。”
呵,敢情這就是傳說中的特別通行證嘍,哈,好東西,咱正愁著咋混出宮去瞧個稀奇,您老就送貨上門來了,得,謝了。李貞心中大喜,可臉上卻平淡得很,雙手接過了玉佩,也沒細看,徑自收入了囊中,恭敬地磕頭謝恩,退將出去,晃悠著回了敏安宮。
大體上是因宮中長舌婦多,陰氣盛的緣故,宮里頭啥破事兒都傳得飛快,這不,李貞巳時才受宣召,到了午時,滿皇宮的有心人都得了消息,一時間說啥的都有,畢竟一個庶出的皇子能進東宮讀書就已是異數,還跟太子是同一個老師,這事兒可就更稀罕了不是?于是乎整個下午到晚上,來敏安宮拜會燕妃的各宮嬪妃絡繹不絕,那些個有子息的嬪妃們更是熱情得很,簡直就是圍著李貞問個不停,啥子暗示、討好或是語帶威脅之類的東東沒個完了,愣是攪得李貞心煩意亂不已,可還不能發作,只能強裝笑顏地應付著,遇到實在不好應付的話題,李貞就裝天真,好容易將一幫子討厭鬼全都應付過去了,那天早都黑透了,李貞的小肚子也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生死事小,吃飯事大,好容易等晚膳上了,李貞可是放開了吃的,一副將氣全都撒在飯菜上的樣子,風卷殘云一般,事畢,跟燕妃請了安,便打算回房好生想想對策,不料燕妃端坐在幾子后,一邊用著膳,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等著。”
得,老娘發話了,不等也得等不是?盡管李貞心里頭有事,可也只能規規矩矩地垂首站在一旁。李貞急,燕妃卻是不急,慢條斯理地用著膳,啥話都沒說,用罷了膳,順道漱了口,這才好整以暇地跪坐在幾子后,平靜地看著滿腦門黑線的李貞,淡淡地問了一句:“貞兒,你心里可是有怨氣?”
嘿,瞧這話說的,咱能沒怨氣不?李貞心中發苦,可面對著這些年來對自個兒照顧得無微不至的老娘卻又不想撒謊,索性一聲不吭地站著不動,默認了事。
“貞兒,你自幼持重,娘倒也沒什么放心不下的,記得一條便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學本事要靠自個兒,該怎么做娘想你是心里頭會有數的。”燕妃頓了一下,拍了下手掌,兩名宮女抬著個小箱子走了進來,將箱子放在了廳中。燕妃看了看李貞,微笑著說道:“貞兒,這些年你的月例錢娘都給你留著,現如今都給你好了,該用的用,該省的省,你自己拿主意罷。”
哈,老娘不愧是在宮廷里廝混慣了的,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里頭內容卻豐富得很嘛,嘿,有意思!李貞原本就是伶俐人,一聽便明白燕妃說的是啥——持重,跟著孔穎達學本領是真,不必去理會太子如何鬧,那不是一個庶出的皇子能管得了的;給錢的意思就是讓自己有時候不妨裝著跟太子一道胡鬧,只要自個兒心中有底就成。
“是,孩兒記住了。”李貞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揮了下手,示意侍衛在一旁的兩小宦官上前將箱子搬回自個兒的房中,恭敬地告退而去。
錢啊錢,來這個朝代四年多了,盡管貴為皇子,可李貞自個兒卻是個窮光蛋,身上從來沒有一文錢的——按唐制,似李貞這般尚未封王的年幼皇子每個月也有固定的月例錢可拿,換算成錢幣的話大體上是每月三貫左右罷了,不過那錢都在燕妃手中,李貞連個錢的影子都還沒見過呢,這會兒有了錢,那還不緊趕著瞅瞅?這不,才回到自個兒房中呢,便迫不及待地將錢箱打了開來,才一看呢,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沒了脾氣兒——箱子倒是不小,那里頭也塞得滿滿當當的,可除了幾匹絹之外,正兒八經的錢幣攏共算起來也就兩、三千枚的樣子。
暈哦,咱可是皇子啊,四年多下來就這么點積蓄,整個啥妖蛾子哦!李貞并不知曉當今的物價幾何,見到錢不多,立馬郁悶得想哭,沒奈何,看著箱子里的錢苦笑著嘆了口氣,一頭躺倒在床上想起了心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