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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兵權之爭(中)

  “蕭嗣業喪師辱國,罪無可恕,本宮定要抄了其九族!”

  大明宮宣政殿的書房中,剛看完了裴炎送來的軍報,武后的臉色瞬間便已黑得有若鍋底一般,竟不顧臨朝天后應有之氣度,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罵了一嗓子。

  這也怨不得武后火大,只因她剛才部署完針對河西的調整之方案,都還沒等實施呢,就鬧出了突厥兵變這么檔事,如此一來,河西調整自然也就成了泡影,就算是后黨與越王一系強行在朝議上提出,也斷然得到朝臣們的擁戴,更不可能在政事堂上通過,數月的心血就這么平白地毀于一旦,這令武后痛心之余,又怎能不氣惱在心的。

  “娘娘息怒,如今蕭將軍正統兵御敵,不無苦勞,縱使有過,也須得戰后再議為妥。”

  裴炎為人一向刻板而又不茍言笑,哪怕當著盛怒的武后,也依舊面不改色,更不曾出言迎奉,而是一絲不茍地指出了穩定軍心的重要性。

  “嗯,有勞裴相即刻回政事堂擬個草詔,重賞前線有功之將士。”

  武后畢竟不是尋常之輩,盡管心中的怒氣依舊洶洶,可腦子卻是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后,便即改了口。

  “諾!”

  裴炎身為中書令,本就負有出詔書之責,對于武后這等穩定軍心的吩咐,自不會覺得有甚不妥之處,緊趕著應了一聲之后,便即匆匆告辭而去了。

  “程登高!”

  裴炎去后,武后在書房里來回踱了好一陣子,突地提高聲調喝了一聲。

  “老奴在!”

  一聽武后傳喚,早已侍候在側的程登高自不敢有一絲的怠慢,忙不迭地從旁閃了出來,躬身應答道。

  “宣政事堂所有人等即刻到宣政殿議事!”

  按武后的本心,很想將剛到的這份軍報壓下,待得處理完河西事宜再做計議,只可惜想歸想,做卻是不能這么做了去,只因此消息必定瞞不過消息靈通的李顯,真要是隱瞞不報,極有可能被李顯所利用,那事情反倒就更被動了許多,有鑒于此,武后索性打算將突厥兵變一事來個快刀斬亂麻,以便能騰出手來跟李顯在河西一事上好生過上幾招。

  “諾!”

  武后有旨,程登高自不敢多問,恭謹地應了諾,轉身便要向外行了去。

  “慢,去,先將葛弓給本宮宣來!”

  沒等程登高徹底轉過身去,武后已是一擺手,改了主意。

  “諾,老奴這就去辦。”

  對于噶爾•引弓如此迅速地在武后面前躥紅一事,程登高心中可是不無嫉恨的,但卻不敢在武后面前有絲毫的流露,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自去忙著張羅各項宣召事宜不提。

  “末將參見天后娘娘。”

  噶爾•引弓到得很快,程登高去后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身甲胄的噶爾•引弓已是大步行進了書房中,朝著武后一躬身,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軍禮。

  “免了,愛卿先看看罷。”

  武后的心思顯然很重,也沒多客套,隨手拿起擱在文案上的軍報一丟,向噶爾•引弓擲了過去。

  “諾!”

  噶爾•引弓一身武藝不俗,反應自是極快,只微一伸手,便已將軍報接到了手中,應了聲諾之后,方才謹慎地從信封里取出了軍報,飛快地過了一遍,眉頭微微一皺,似乎已有了所得。

  “愛卿有何要說的么,嗯?”

  武后盡自心中有事,但卻并未出言催促,直到噶爾•引弓抬起了頭來,方才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道。

  “回娘娘的話,茲事體大,須得謹慎為妥。”

  噶爾•引弓心中雖已有了定算,但卻不敢隨便宣之于口,而是謹慎地回答道。

  “嗯?這個謹慎又該如何解釋?”

  武后顯然對噶爾•引弓的簡略回答不甚滿意,眉頭微微地揚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往下追問道。

  “草原之輩多狼性,自古以來便是中原之禍患,今若不趁其方興而服之,久后必成大患,故,非得盡早除之不可,此乃不易之真理也,然,個中卻是另有計較,尤以何人掛帥為最,且不知娘娘可有人選否?”

  噶爾•引弓來大唐可不是真心想要大唐強盛的,實際上,他巴不得大唐越亂越好,然則這等心思他卻是不敢在人前有一絲一毫的流露,不僅如此,還得一切都站在大唐的立場上,此番分析下來,倒也說得頭頭是道,并無差池可供挑剔。

  “嗯,愛卿能慮及此,也算是有心了,依卿家看來,此番出征何人掛帥為佳?”

  武后心中自然是有著掛帥的人選在,但并未言明,而是出言反問道。

  “回娘娘的話,依末將看來,突厥者,草寇也,平滅不難,可要想安定卻非易事,若論才干,自非太子莫屬,然,太子卻不可為之,個中緣由實不足為外人道哉,末將不敢妄議,再者,越王也不可為,除此之外,擇能臣為之均可。”

  武后的問話里藏著玄機,噶爾•引弓自是一聽便懂,左右不過是希望后黨中人可以領軍出征罷了,然則噶爾•引弓卻并不以為然,只因后黨中除了他噶爾•引弓之外,實在是連一個將才都挑不出來,更別說帥才了,至于他本人么,資歷擺在那兒,淺得夠嗆,為將都難,更遑論是掛帥了。

  “能臣?唔,卿家以為這能臣又該是何人?”

  高宗已是病重,武后自然也想著抓兵權,若不然,又如何能跟李顯抗衡下去,真要是手頭無兵的話,一旦高宗倒下,李顯隨時可以將后黨們一網打盡,便是她這個母后也斷無幸免之可能,有鑒于此,盡管明知道趁此機會抓兵權不太現實,可還是不想錯過這等難得的良機,哪怕噶爾•引弓都已是隱晦地提醒了一番,可武后依舊不肯放棄抓兵權的野心。

  “娘娘明鑒,末將以為薛仁貴、薛大將軍又或是裴行儉、裴相都是可用之人選,相較而言,薛大將軍或許更佳,此末將之愚見也,還請娘娘圣斷。”

  明知道武后的心意所在,可噶爾•引弓卻是不敢提出后黨之人選,怕的便是誤導了武后,一旦在政事堂上受了挫,對武后的威望之打擊可就大了去了,真要是武后在朝堂上立不穩腳跟的話,噶爾•引弓的復仇也就再無一絲一毫的指望可言了的。

  “薛仁貴?唔…”

  眼瞅著噶爾•引弓幾次三番都不肯提議后黨中人,武后便已知此事恐怕是真的沒半點的希望,心中自不免有些失落,沉吟著不肯下一決斷。

  “啟稟娘娘,末將有一想法,卻不知該說與否。”

  這一見武后有些個鉆入了牛角尖,噶爾•引弓自不敢坐視,忙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哦?愛卿有何想法,盡管說來,本宮聽著便是了。”

  武后是真的不想放過這等抓兵權的機會,至于此戰前景到底會如何,其實她還真不是太關心,正因為此,她對噶爾•引弓所提出的兩個人選都不甚滿意,正自琢磨著該將后黨中何人推出之際,一聽噶爾•引弓如此說法,立馬來了興致,這便一擺手,甚是期盼地吩咐道。

  “娘娘海涵,請恕末將妄言,自末將入羽林以來,每多費心思,以圖練出精兵,奈何卻是有心而無力耶,固有末將無能之緣故,可諸羽林散漫成性,屢教不改卻也是不爭之事實,縱使末將再如何催逼,諸軍依舊故我,實非守戰之師也,以之把守宮禁,形若虛設,此不可不防也!”

  噶爾•引弓面色一肅,毫不容情地指出了羽林軍戰斗力低下這一事實,話語里隱約提醒武后小心李顯發動兵變之后果。

  “嗯哼,愛卿對此可是有甚辦法么?”

  武后把控羽林軍已有多年,除了兩名大將軍之外,其余諸將莫不是后黨中人,對羽林軍的忠心,武后自是放心得下的,可也知曉這群老爺兵實在難堪大用,也有心改善一下羽林軍的戰斗力,可惜卻是始終找不到太好的辦法,此際一聽噶爾•引弓似乎有了定策,興致一下子便高漲了不老少。

  “回娘娘的話,末將以為此番出征正是個大好之機會,正帥不可得,副帥卻是可爭而取之,以代帝駕親征之名,將近半羽林衛派出,而后尋機在邊關諸將中擇能而賢者調羽林軍任事,所部諸軍亦可隨調至京,若得如此,則羽林衛之戰力可期也。”

  噶爾•引弓眉頭一揚,侃侃地道出了換血羽林衛的算路,同樣是抓兵權,可方法卻顯然比武后原先預想的硬上要巧妙了許多,也隱晦了許多。

  “副帥么嗯,好,愛卿果不負本宮之所望也,此事就這么定了。”

  武后在心中反復盤算了幾遍,認定噶爾•引弓此策極為可行,在朝議上通過的阻力也小,自無不接受之理由,這便霍然而起,一錘了定音!

  “娘娘圣明!”

  這一見武后總算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噶爾•引弓暗自松了口氣之余,也不敢忘了趕緊稱頌上一番。

  “來人,擺駕前殿!”

  心中有了定策,武后的精神自是大振,一聲斷喝之下,滿書房里立馬便忙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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