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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計中計

  “放開我,放開我,李純,你好大的膽子,安敢襲擊貧道,我等且到娘娘處分說去!”

  被燕萬山等人押解進來的赫然是棲霞山的張二,這一見到站在堂上的是李純,登時便怒了,可著勁地掙扎個不休,口中嚷嚷不已,一派氣急敗壞之狀。

  “張仙長為何弄得這身模樣?”

  李純往日里沒少陪其父進宮,自是與棲霞山等人有過不少的照面,這一見被拿下的是張二,心中自不免有些發虛,但并沒有下令放人,而是故作不解狀地追問了一句道。

  “好膽,爾等遣人襲擊貧道,卻問貧道為何如此?哼,貧道乃奉娘娘密令前來公干,爾等安敢無禮若此,這賬道爺自會與爾等慢慢算了去,爾等休要得意!”

  張二此番乃是受命前來玩黃雀在后的把戲的,卻沒想到方才在蔡州城中落了腳,連大氣都沒來得及喘上一口,便被燕萬山與州軍聯手端了個底朝天,這會兒正自羞惱萬分之際,哪有甚好話可說,張著嘴便罵咧個不停。

  “放肆,爾這惡徒,口口聲聲不離天后娘娘,可有甚憑證?若是沒有,偽冒欽差便是死罪一條!”

  到了如今這般田地,李純又何嘗不知己方怕是落入了太子一方早已設計好的圈套之中,平白死了高智周這么個重量級的人物不說,鬧不好還得替太子一方背黑鍋,心中的怒火自是燒得極旺,這一急之下,還真給他想出了個脫身的妙招,但見李純眼珠子微微一轉,面色瞬間便耷拉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斷喝了一嗓子,打斷了張二的喋喋之罵聲。

  “貧道,貧道…”

  張二光顧著罵個高興,卻渾然忘了他此番乃是受了噶爾•引弓轉達的武后之口諭,連武后的面都不曾見過,身上又哪有憑證在,此際見李純變臉相向,還真不知該從何答起才是了。

  “大膽狂徒,冒充欽差,咆哮朝堂命官,已是罪不可恕,來啊,先將此獠押將下去,嚴加看守,不得有誤!”

  李純唯恐夜長夢多,也怕劉達銘這個后黨會不分輕重地胡亂干預,索性連請示都免了,斷喝著便下了令。

  “諾!”

  提溜張二上堂的都是越王府的人馬,自不會違了李純這個小主子的令,各自高聲應了諾,不管不顧地便將張二拖下了堂去,站在堂上的劉達銘見狀,眉頭不禁為之一皺,口角抽搐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卻是啥話都沒說出口來,就這么沉默無語地坐視張二被越王府的人押出了西花廳。

  “劉大人,下官有下情要稟,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純雖不曾正眼看劉達銘,可實際上眼角的余光始終瞄著其臉色的變幻,待得見其默許了自己的行為,心下里自是有了定策,這便湊到了其耳邊,低聲地說了一句道。

  “這個…,唔,也罷。”

  劉達銘能當得了刺史,自然不是癡愚之輩,到了如今這般田地,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而今他與李純就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不整出點交差的名堂來,誰都別想有好果子吃,故此,對于李純的要求,他僅僅只是故作矜持地略一沉吟,便已是應允了下來。

  “李大人,那自稱道士者為何人哉?”

  劉、李二人并肩行進了后堂之后,沒等落座,劉達銘已是有些個迫不及待地出言問了一句——劉達銘雖是后黨中人,可很早就出朝為地方官了,并不曾經歷過武后延攬棲霞山一脈的事兒,與張二從不曾見過面,只是隱約聽聞大角觀中的供奉都是明崇儼的師門中人,此際心下里雖已是大體摸準了李純要拿張二當替罪羊的算計,可該問清楚的,卻還是不得不問個明白。

  “那人確是大角觀中人不假,奉密令前來也有可能,只是這密令卻是別有說叨,未見得便似其自言的那般,而今高相被害于我蔡州,若沒個說法,滿州官吏怕都得跟著吃掛落了的,不知劉大人可有甚定見否?”

  李純只一聽便已猜到了劉達銘此問的用心之所在,左右不過是還有些擔心武后那頭的怒火罷了,同時也是指望著李純能獨立承擔起所有的責任來,這么個小心思自然不符合李純的利益,自不可能按著劉達銘心中所思那般答了去,而是在言語中不動聲色地提出了統一戰線的建議。

  “唔,本官如今心已亂,實難有甚定見,倒是李大人從容淡定,想來必有教我者,那便不妨說了出來,你我商議著辦了去也好。”

  如今的局勢就是合則兩利,分則兩敗,劉達銘自是看得透徹無比,哪怕兩人其實并非一條線上的人馬,面對危局,也只有先聯手應付過去,方能考慮其余,正因為此,劉達銘自不會拒絕李純的聯手之提議。

  “那好,那下官就直說了罷,如今要平息朝議,終歸須得有些底氣方好,今既有人送上門來,不妥善用之,實為不智,依下官看,劉大人與下官若是一并上了聯名之本章,或可少些重懲,不知劉大人以為如何哉?”

  李純是拿定了主意要拿張二一伙人去當這個替罪羊的,不過么,話卻未說得太過透徹,而是點到即止,留下個尾巴讓劉達銘自己去續。

  “唔,這樣好了,李大人只管放手去做,事后只須寫了折子出來,本官自當聯署,如此可成?”

  劉達銘固然是想要與李純聯手,可心里頭還是存了些小心機,并不愿陷入過深,這便假作不知李純用心地回答了一句道。

  “如此,也好,下官定不負劉大人所托。”

  事已至此,李純并不擔心劉達銘不配合,至于劉達銘的小心機么,在李純看來,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罷了,既沒有必要,也沒有任何的效用,無論武后還是太子又或是越王,哪一個不是精明過人之輩,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耍小手段,除了自討苦吃之外,渾然不會有任何的作用,自是樂得給劉達銘這個面子。

  “嗯,那就這么定了,發生了如此多事,本官還須得下噤口令與戒嚴令,其余諸事就交由李大人代為處理好了,告辭。”

  事情既然已談妥,劉達銘自是一刻都不想再多留,丟下句交待,便即匆匆告辭而去了,李純也沒多加挽留,將其以及諸多官員送出了府門之后,便將燕萬山召了來,低聲細語地將所需辦的事情一一交待了下去…

  “呵呵,有趣,太有趣了,沒想到八叔還真生了個好兒子,如此之曉事,也算是省了本王不少的心,得找個機會好生謝了才是。”

  兩日后的黃昏,一身單袍的李顯隨意地斜靠在搖椅上,手拿著“鳴鏑”加急送來的蔡州簡報,笑呵呵地出言點評了一番,顯然甚是滿意此事的處理之結果——不消說,廚子王彪是“鳴鏑”之人,當初派進李純府上,本意只是用以為監視的暗樁之用,此番用來結果了高智周那個煩人的貨色,倒是意外之喜,至于燕萬山手下那個號稱追蹤高手的宋柯也是“鳴鏑”中人,而王彪的服飾之所以會出現在張二等人的住處,毫無疑問也是出自“鳴鏑”的手筆,為的便是嫁禍于大角觀人等,這一系列的部署雖算周密,卻也不是沒破綻可尋的,好在一切都已順遂地完成了,更難得的是李純與劉達銘為了從此案中脫身,自動地聯手將案底給抹平了去,甚至連隱患都幫李顯消除得基本不存了,李顯自是有理由輕松上一把。

  “嗯,此子卻是不錯,栽贓手法倒也老道得很,足可見越王殿下育人有道啊。”

  此番算計乃是張柬之的手筆,他自是不免擔了些心思,能如此這般地結了案子,不止于太子一方有大利,張柬之也可就此松了口氣,心情一好,也就樂得順著李顯的話題逗趣了一回。

  “先生說得是,且觀本宮諸子如何哉?”

  李顯哈哈一笑,似認真又似開玩笑般地將話題轉到了自己的幾個兒子身上。

  “諸王孫皆貴氣逼人,老臣人老眼花,實不敢多看。”

  張柬之輔佐李顯已是竭盡了全力,實在是不想再來上第二回,對于李顯這等試探之言,自是不肯接茬,這便也以開玩笑的方式應付道。

  “呵呵,先生說笑了,唔,那賊婆娘此番吃了個暴虧,怕是不會如此輕易善罷甘休罷,先生對此可有甚見教否?”

  李顯原本想借著這個機會,跟張柬之交換一下如何立繼承人的想法,可一見張柬之不肯言此,也不愿強求,這便將話題又轉回了正事上來。

  “吃虧?不見得罷?這等虧娘娘可是寧愿多吃上幾回的,以一個張二這等草莽之士換來一個爭奪相位之機會,怎么算都是穩賺不賠啊,又有何不滿可言,倒是殿下費了如此多心力,若是為了做了嫁衣是,那才是有得樂呵的了。”

  一說到正事,張柬之可就來了精神,毫不客氣地貶損了武后一把。

  “嗯,那倒是,既如此,就早些發動了也好,孤此番可不想再被動應對了!”

  武后的無情,李顯比誰都看得更清楚,對于張柬之的評點,自無不同意之理,心下里的決心也就此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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