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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置之死地而后生(八)

  “呵唬,呵唬…”

  吐蕃步卒一邊呼喝著戰號,一邊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山腰處推進,沉悶悶的腳步聲震撼著大地,聲如悶雷,直令人很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點火!”

  陸三勝從石墻上探出了個頭來,面色陰沉地望著愈逼愈近的吐蕃大軍,但卻并沒有急著下達指令,直到吐蕃軍已接近到離石墻不過四十步不到的距離之際,這才頭也不回地揮了下手,高聲斷喝了一嗓子,早有準備的第一連官兵立馬聞令而動,三人一組,兩人負責扶穩圓乎乎的滾雷,另有一名士兵則將燃著的火繩猛地一吹,剝落煙灰之后,迅捷地湊到了滾雷的導火索上,只輕輕一碰,導火索便已是“嗤嗤”地燃燒了起來,一股股青煙隨即騰空而起。

  “沖啊!”

  吐蕃軍推進到離石墻三十步開外之際,行走在陣中的庫輪堅吉發出了一聲大吼,近三千的吐蕃步卒紛紛放開了喉嚨,爆發出一陣有如野獸般的嚎叫,全力加速向石墻狂奔了過去,煙塵滾滾間,殺氣沖霄直起。

  “投彈!”

  這一見吐蕃軍已是沖將起來了,陸三勝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大吼了一聲,隨即便見第一連官兵紛紛站直了身子,嘶吼著拼力將巨大的滾雷狠命往下拋了出去。

  滾雷乃是唐軍秘制的武器,體積不小,直徑足足有三尺之多,圓滾滾地,猶如大號西瓜一般,看著倍兒瓷實,倒不是故意如此,而是黑火藥的威力不算太大,要想有足夠的殺傷力,這體積可就小不到哪去了,原本在規劃中是用來守城的利器,可用在守山上卻也一樣實用,這整整二十枚一投將出去,聲勢自是驚人得緊,生生令剛發足狂沖的吐蕃士兵們全都為之一震,沖鋒的勢頭不由地便是一窒,隊形登時便有些子亂了。

  “轟,轟…”

  滾雷可不管吐蕃軍慌不慌地,轟鳴著向下翻滾,盡管大多數都被木盾陣擋住了,可也有數枚彈跳著撞進了亂軍之中,沒等吐蕃官兵們作出反應,就聽一陣緊似一陣的爆炸聲驟然而起,火光處處,彈片橫飛,第一排的木盾盡管厚實,又加蒙了數層的生牛皮,可哪能經得起滾雷如此巨大的爆破力之沖擊,當即便被炸得個四分五裂,躲在盾后的吐蕃士卒無一幸免,不是死于彈片的橫掃之下,便是被木盾的碎片生生擊成了篩子,至于那幾枚幸運地落進陣中的滾雷更是取得了驚人的戰果,如同割稻子般將四周的吐蕃官兵全都掃倒在地,生生在厚實的吐蕃軍陣中挖出了數個巨大的窟窿,殘肢漫空亂飛,碎肉四濺,其景可謂是恐怖已極,令人觸目而驚心。

  “不要亂,接著沖,給我上!”

  吐蕃軍被這一陣爆炸生生炸得亂了套,心膽俱喪之下,不少官兵不管不顧地丟下木盾,調頭便向山下逃了去,這等情形一出,庫輪堅吉可就急紅了眼,掄起大斧子,左砍右劈地連殺了十數名從身旁跑過的逃兵,嘶吼連連地試圖穩住陣腳。

  “二、三連,射擊!”

  滾雷一出便見功,陸三勝自是大喜過望,不過么,卻并沒有再次下令擲雷,只因他可舍不得用這等寶貝去消滅這幫子敗像已露的吐蕃軍,還打算留著當底牌用,眼瞅著敵軍已亂,陸三勝立馬毫不客氣地下令以火槍殲敵。

  “呯、呯…”

  第二、三連的官兵們早就等得心焦了,這一聽陸三勝下了令,自是不會有甚客氣可言,嚴格依著條令,依次射擊裝彈,剎那間,連綿不絕的槍聲驟然大作,無數的子彈呼嘯著罩向了亂作了一團的吐蕃官兵們,可憐一眾吐蕃軍卒此際離著石墻實在是太近了,而隊形又實在是太密集了些,被這通子亂搶一掃,登時便倒下了一大片,原本就低落的士氣瞬間便跌落到了谷底,哪還有心去理會庫輪堅吉的死命令,亂紛紛地丟下沉重的木盾,飛也似地轉身便向山下逃了去。

  “混帳,該死,該殺…”

  庫輪堅吉雖有心再戰,可被亂軍一沖,卻是身不由己地便被挾裹著下了山,直氣得嘶吼連連,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不甘心地接受了再次慘敗而歸的苦果…

  “全軍止步,換馬!”

  連趕了一晝夜的路之后,總算是能看清楚天峻山的雄偉與險峻,王秉緊繃著的心也總算是稍稍松了一些,只因此處離目的地已是不遠,只消繞過天峻山,便有大道直通布哈河邊,算將起來,也就只需半日便可直抵烏海城下,所余的一日半時間用于攻城,雖是緊了些,卻未必不能達成,王秉自是有著稍松一口氣的理由在,當然了,卻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時間還是有些緊,這便呼喝著下了換馬之令。

  一晝夜的急趕著實不是件輕松的活計,騎兵還好些,畢竟有著長期訓練的底子在,雖辛苦,卻也尚在能承受的范圍之內,可一眾步軍們卻是有些子吃不消了——安西多馬,步兵同樣也精通馬術,也有著戰馬的配備,然則畢竟不是專門吃這碗飯的,無論是騎術還是耐力都與騎軍有著不小的差距,到了此時大多已是累極,自覺不自覺地都趁著換馬的空擋,好生喘息上了一回,一時間整個軍伍隊形不禁稍有些子亂了起來,自是無人注意到遠處山腳下正有著數騎吐蕃游哨正隱蔽地觀察著這支急趕而來的安西騎軍。

  “報,大相,發現唐軍先鋒大軍,兵力約五千人眾,正在山前八里處休整,請大相明示!”

  那幾名躲在暗處游哨默默地觀察了唐軍好一陣子之后,自有一名暗哨悄無聲息地退回到了林間,順著山腳的密林七彎八拐地急沖進了一處密谷中,穿過無數持戈肅立的軍卒,直奔向了山谷深處的一座帳篷,直抵帳中文案前,一個單膝點地,高聲地向端坐在上首的噶爾•欽陵稟報了一句道。

  “再探!”

  噶爾•欽陵兩日前便已率主力進抵了天峻山,打的便是一舉全殲安西軍之用心,此時一聽安西騎軍只有先鋒軍趕到了此處,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可也沒多說些甚子,只是面色肅然地揮了下手,便將那名哨探打發了出去。

  “諾!”

  噶爾•欽陵既已下了令,那名哨探自不敢多有耽擱,緊趕著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帳。

  “父親可是擔心打草驚了蛇?”

  哨探去了片刻,而噶爾•欽陵兀自默然端坐,眉頭緊鎖地不發一言,他不說話,下頭站著的一眾吐蕃將領們自也不敢隨便開口,大帳里的氣氛登時便詭異了起來,好一陣子沉默之后,卻見噶爾•引弓神態從容淡定地從旁行了出來,朝著其父一躬身,面帶微笑地問了一句道。

  “唔,吾兒對此可有甚妙解么?”

  噶爾•欽陵沉思之際最煩的便是被人打攪,若是尋常將領敢如此孟浪,那一準是軍棍伺候之下場,可這話乃是出自噶爾•引弓之口,噶爾•欽陵不單不怒,反倒是和煦地笑了起來。

  “父親明鑒,孩兒以為這支先鋒軍該是兼程去取烏海城的,至于其主力么,想來是還遠遠落在后頭,此時若是動手,后頭的唐賊必然有備,再想誘之上鉤必無可能,倒不若任其自去也罷,但消滅了安西軍主力,回手再收拾其也不難,至于鄯州方向的唐賊如今離此還有近五百里之遙,旦夕難至,實無須過慮。”

  噶爾•引弓敢站將出來,自是早將各方面因素都考慮過了,回答起其父的問題來,自也就胸有成竹得很。

  “好,傳某之令:各部即刻隱入暗處,不得驚得了這撥唐賊,若有違令者,殺無赦!另,傳信沃論次贊,嚴守烏海城,不得有誤!”

  噶爾•欽陵略一思忖,并沒發現其子之言中有甚不妥之處,自也就不再猶豫,霍然而起,高聲地下了將令。

  “諾!”

  帳下諸將其實有不少人對噶爾•引弓的建議有著不同的看法,然則噶爾•欽陵既已下了決斷,卻是無人敢在此時提出異議,只能是轟然應諾不迭。

  “傳令下去,所有人等丟棄備用戰馬,輕裝前進,動作快點!”

  天峻山前的平原上,正在換馬的唐軍依舊擠成一團,都已是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卻尚未能整出個隊形來,這等情形一出,登時便令王秉原本就微皺著的眉頭更加皺緊了幾分,雖頗為心疼手下眾將士的疲勞之苦,可一想到肩頭上的重擔,卻是不得不將惻隱之心收了起來,這便陰沉著臉斷喝了一嗓子。

  “甲營整裝完畢!”

  “乙營整裝完畢!”

  安西唐軍雖不若河西軍那般精銳無敵,可也屬天下有數的強軍之一,盡管此際人馬皆疲,可一旦主將下了死命令,整裝的動作便陡然加快了起來,不過片刻功夫而已,五營官兵皆已集結待發。

  “出發!”

  軍情緊急,王秉自不敢多加耽擱,這一見手下諸營已是排好了行軍隊形,立馬斷喝了一聲,一打馬便向著天峻山方向狂沖了去,五千精銳緊跟其后,數萬只馬蹄踢踏得大地震顫不已,塵土漫天飛揚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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