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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最后的謀劃

  “七弟,如此好的機會,為何不一鼓作氣一沖到底,倒叫八叔那廝白撿了個便宜。”

  朝議已罷,收獲頗多的李賢卻兀自滿心的不情愿,朝方散,便死拉活拽地將李顯邀進了東宮,人都尚未坐定,抱怨之言已是脫口而出了的。

  一沖到底?呵,說得倒是輕巧,真要是能如此,還輪得到你小子來當太子?當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聽此言,李顯登時便恨有些子哭笑不得,說實話,若論除掉武后的心思,李顯遠比李賢要熱切了無數倍,奈何就目下的情形而論,成功的可能性基本等同于后世花兩元錢中億萬大獎的概率,別的不說,光是高宗那一關首先就過不了,沒見今日都已是如此之局面了,高宗依舊不敢起趁機拔除武后的心,足可見其對武后的懼早已是深入了骨髓里去了,很顯然,要靠著高宗去整倒武后基本跟緣木求魚是一碼事,此無關證據詳實與否,而在于高宗性格上的缺陷難有補救的可能性,若不然,李顯也不會如此堅決地拒絕了高宗的好意,早搶著去干太子的活計了,哪可能平白讓給了李賢。

  “太子哥哥教訓得是,奈何父皇心意已決,縱使我等強自要奪,怕也難有大作為,而今母后既已讓了一大步,適可而止也不失為孝道罷。”李顯心里頭雖不屑李賢的貪婪,可也沒帶到臉上來,而是溫言地勸解了一句道。

  “唉,父皇糊…,罷了,罷了,不說此事了,而今八叔那頭既已接下了案子,七弟可有甚計較否?”李賢顯然沒李顯那般闊達,忍不住出言埋汰了老爺子一句,只是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妥,立馬警覺地收了口,話鋒一轉,問起了案子的后續手尾。

  呵,這小子還真不是東西,這就要過河拆橋了,也罷,隨你折騰去好了!李顯精明得很,饒是李賢掩飾得快,卻哪能逃得過李顯的觀察,這一見其抱怨的話都不敢當著自己的面說完整,明擺著便是起了提防之心,左右不過是自忖朝務大權已在手,自以為大局已定,這就嫌李顯這盞燈太過亮眼了些,著急著趕人了之了罷。

  “這可不好說了,得看八叔此番是將那高和勝關哪了。”

  李顯雖是看破了李賢內心里的隱秘,可卻并沒放在心上,概因李顯本就打算及早從朝堂這個爛泥沼里脫身,之所以尚未行動,不過是因李賢的根基未穩罷了,而今既已幫著其搞到了朝權,也差不多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至于這“恭陵”的案子會如何發展,李顯卻是半點都不在意的,當然了,李賢既然開口問了,李顯倒也不吝為其解析一番的,就算是最后再為其盡點心力罷了。

  “哦?此話怎講?”

  一聽李顯這話回答得蹊蹺,李賢眉頭不由地便揚了起來,緊趕著出言追問道,

  “很簡單,依高和勝的身份,既是官身,又是內侍,按大唐律法而論,關押于大理寺也可,關押于內廷監也無不可之說,然,于實際而言,卻又大不相同,太子哥哥莫忘了宮里都是些啥狗屁倒灶的玩意兒,故此,若是八叔欲盡快結案,則必將人關于內廷,若想著首鼠兩端,則該是將人關于大理寺。”李顯倒是沒有隱瞞李賢的意思,微微一笑,細細地分析了一番。

  “原來如此,唔,依七弟看,八叔會將人關于何處?”

  李賢也不是啥善男信女,殺人滅口的事兒也是干過的,自是一聽便知曉了李顯話里的未盡之言,只是一時間無法推斷出李貞到底會采取何等方式,也懶得去多想,這便索性打破沙鍋問到了底。

  “內廷監!”

  李顯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截了當地給出了答案。

  “嗯?”

  李賢顯然對李顯這個答案有些意外,在他看來,李貞完全可以將人關在大理寺,慢慢審了去,來個左右逢源,兩頭獲利,再怎么著,也比迅速結案來得強,這一見李顯不假思索地便下了結論,自是狐疑得緊,輕吭了一聲,滿臉子疑惑之色地看著李顯,雖未多言,可卻是一派等著李顯作出解釋的架勢。

  “概因太子哥哥勢大,八叔不敢信!”

  李顯嘿嘿一笑,滿不在乎地應答道。

  “這…”

  李賢沒想到竟然會是這么個理由,登時便傻了眼,一時間還真不知說啥才好了。

  “太子哥哥明鑒,八叔可非尋常之輩,父皇對其可是倚重得緊,此番宣其入朝,只有一個用心,那便是平衡朝局,這一點想來八叔心里是有數的,也斷不敢違了去,而今太子哥哥朝權在握,又有小弟從旁幫襯著,八叔便是湊將過來,又能派甚用場?與此坐冷板凳,倒不如與母后做上些交易,獲利想必更大上不少,此二者若是勾搭一氣,于太子哥哥而論,實大不利也!”李顯沒理會李賢的呆滯,伸手彈了彈衣袖,自顧自地往下分析了一番,直聽得李賢面色變幻個不停。

  “來人!”

  李賢并沒有急著往下再問,而是突地提高了下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新上任的東宮主事宦官張徹早已等在了門口,這一聽李賢呼喚,趕忙竄進了房中,恭謹萬分地應諾道。

  “去,打探一下,看高和勝那廝究竟關哪了。”

  李賢的心情顯然不是太好,橫了張徹一眼,一揮手,不耐地吩咐了一句道。

  “諾!”

  張徹并不曉得李賢究竟在煩些甚子,可也不敢追問,忙不迭地應答了一聲,急匆匆地退出了書房,自去張羅著諸般事宜不提。

  “七弟莫怪,非是為兄信七弟不過,只是此事重大,為兄實不得不謹慎些才是。”

  李賢打發走了張徹,這才醒悟過來自個兒的行動似乎有觸犯李顯的意味在內,不禁有些子尷尬地微紅了下臉,趕忙掩飾地出言解說道。

  這蠢貨,連說個謊都不會!李顯何等樣人,又豈會被李賢這么點小伎倆糊弄了過去,不過么,卻也懶得說破,只是笑呵呵地拱手道:“太子哥哥說哪的話,你我兄弟本是一體,何須生分若此。”

  “呵呵,說得好,是為兄矯情了,唔,依七弟看來,若八叔真將那高和勝交到了內廷監,為兄當何如之?”

  面對著李顯那誠摯的笑容,李賢的心沒來由地便是一陣慌亂,可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是干笑了兩聲,以掩飾自個兒的心虛。

  “日后之朝局中,八叔將是個關鍵,若無必要,最好莫與其輕易起了沖突,倘若將其逼到母后一邊,與太子哥哥實有百害而無一利,而今之局要解卻也不難,臣弟之官便足可盡懈八叔之疑心。”李顯早習慣了李賢的心口不一,自是不會與其一般見識,只是輕笑了一聲,一派從容地回答道。

  “這…”

  盡管對于李顯去之官一事,李賢是千肯萬愿的,不過么,這等心思他卻是不敢當著李顯的面有所表露的,此際一聽李顯再次提出要去之官,李賢心中倒是一派狂喜,可臉上卻裝出了為難的神色,攤了下手,一派不知所措之狀。

  “太子哥哥無須為臣弟擔心,此一去,既可換得朝局安穩,臣弟也可一展胸中報復,掃平西疆,為我大唐打出一個盛世來,此一舉兩得之事也,胡有不可為哉,只是臣弟臨去之官前,卻有幾樁事須得辦妥了方好。”

  明知道李賢的為難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可李顯還是笑呵呵地出言開解了一番,渾然便是一派為李賢考慮之架勢。

  “哦?七弟有甚事只管說來,為兄便是拼死也要為七弟辦到!”

  李賢只求李顯這么個潛在大敵能離開朝堂,至于代價么,他倒是不介意付出一些的,此際一聽李顯如此說法,立馬拍著胸脯,大包大攬地應承道。

  “倒也說不上甚大事,唔,太子哥哥也是知道的,臣弟曾奉父皇旨意,操辦武舉之事,而今諸般事宜雖已大體安排停當,然,終歸有不少手尾尚未了結,臣弟這一走,若是無人接手,出亂子恐難免也,這一條還請太子哥哥早做安排,與臣弟交接了方好,此為其一;其二么,此番‘恭陵’之案雖必結案迅速,可處置問題卻恐難善了,有臣弟在,或能起些作用,待得此案一過,也該是臣弟啟程之時了,至于其三,臣弟之去向太子哥哥是知曉的,然,事涉邊關,恐朝議頗煩,須得等待時機,若不然,于太子哥哥名聲大不利也,諸般種種若得一并解決,終歸是需要些時間的,快則三月,慢則半載,還請太子哥哥心中有個計較才是。”李顯面色一肅,滿臉子認真狀地述說著,全然是站在了李賢的立場上。

  “唔,七弟所言甚是,為兄心中有數了,只是,唉,只是委屈了七弟了。”

  這一聽李顯說得如此懇切,又是如此大方地交出了手中的差使,李賢不免有些意動,再一想起這些年來李顯對自個兒的幫助,李賢的心不由地便軟了,然則一想到帝王之位,剛軟下去的心卻又立馬硬了起來,只是假惺惺地出言安撫了李顯一句。

  “太子哥哥切莫如此說法,能為太子哥哥分憂,實臣弟之愿也!”

  該說的都已說完了,該做的也都已做了,能為李賢謀劃的也都謀劃好了,至于其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李顯也不想再多理會,最多也就是遙控著手下心腹暗中幫襯著些罷了,事已至此,李顯實懶得再與其多啰嗦,不過么,做做表面功夫卻也無妨,這便一派忠心耿耿狀地回了一句,可心思卻早已飛向了西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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