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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彼此試探(一)

  “大哥,您看父王這是啥意思么,這都到洛陽三天了,也不讓我等兄弟出去走走,不說探親訪友的,出去透透氣也成啊,總將我等都關府上,算啥事啊,無趣得緊。”

  洛陽城東門附近的越王別院的書房中,李沖等兄弟四人各自端坐一角,若有所等待一般,房中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到了末了,年少氣盛的老三李溫率先沉不住氣了,偷瞄了眼穩坐如泰山般的李沖,嬉皮笑臉地挑起了話頭。

  “三弟休要胡言,父王此舉自有其妙用,豈不知這洛陽城中風向不對,在形勢未明之際,我等自不可胡亂參與其中,一切終歸得父王發話才可。”

  李溫話音剛落,面如冠玉般的李倩已“唰”地將手中正擺弄著的折扇合了起來,也不等李沖發話,立馬毫不客氣地訓斥了李溫一通。

  “有啥了不得的,不就是立個太子么?關我等甚事,看熱鬧還不成么?”李溫與李倩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彼此間的年歲也不過就只差了二十來天,往日里便不怎么合得來,這一聽李倩一開口便是教訓的口吻,立馬不悅地板起了臉,滿不在乎地頂了一句道。

  “蠢了不是?老三啊老三,你就只長塊肉不長腦子,嘿,這太子是那么好立的啊?沒瞅見宮里那兩位整日價請父王進宮么?指不定都算計著要將父王當槍使來著,這節骨眼上,多說多錯,多動惹事,唯獨靜觀其變方是正道。”

  在一幫子兄弟中,李倩素以智者自居,這一聽李溫說得離譜,自是不肯放過這等好生教訓其一把的機會,冷笑了一聲,當即便將李溫的話駁斥得一文不值。

  “你說誰蠢了,你個瘦皮猴,看老子不搓…”

  正如李倩百般瞧不起雄赳赳的李溫一般,李溫也極端看不上李倩的假斯文,這一聽李倩如此數說自個兒,李溫登時便炸了,一擼袖子,跳起來便要動手給李倩來上一個狠的。

  “夠了,都鬧個甚,還不坐下!”

  眼瞅著兩位弟弟鬧得太不像話了些,李沖登時便看不下去了,臉一板,猛地一拍面前的幾子,毫不客氣地罵了一嗓子,登時便令李倩、李溫全都老實了下來。

  “大哥息怒,二哥話雖說得糙了些,可實際情形怕正是如此,宮里那兩位怎么看都不對路,記得不,那日我等方才剛進宮沒多會,皇后娘娘可就趕了來,話里話外地全都是逐客之意,可回過頭來,卻又幾次三番地單獨請父王進宮敘話,這里頭的味道怕是不怎么對啊。”

  年歲最小的李規生性聰慧,只是身體差,習不得武,只能從文,與李倩素來相投,這一見長兄不分好歹地便是各打五十大板,自是為李倩叫屈不已,緊趕著便出言解說了一番。

  “說得好!”

  沒等李沖再次開口,書房外便已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喝彩聲,兄弟幾個一聽之下,立馬全都站了起來,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門口處的屏風,旋即便見一名身著王服、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大步從屏風處轉了出來,赫然正是越王李貞到了。

  “孩兒等見過父王。”

  李沖兄弟幾個一見到李貞行進了書房,忙不迭地各自躬身見禮不迭。

  “嗯,都坐下罷。”

  李貞是個很講規矩之人,此際見諸子持禮甚恭,顯然很是滿意,可也沒旁的表示,只是緩步走到了上首的幾子后頭,一撩王袍的下擺,長跪而坐,而后環視了一下諸子,這才壓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謝父王賜座。”

  李沖兄弟幾個脾氣各不相同,可在自家老父面前卻都是極之服帖,壓根兒就不敢有絲毫的孟浪表現,各自規規矩矩地謝了一聲,這才恭謹萬分地坐了下來。

  “父王,您先前曾夸獎四弟之言,莫非實情真是如此么?且不知宮里那兩位又都有甚心思來著?”李沖到底是長子,見李貞入座后半晌都沒開口,忍不住出言問了一句道。

  “唔,宮里的事沒那么簡單,爾等也不必胡亂猜疑,我等初來乍到,一切都以小心為要,休要胡亂惹事,都記住了么?”

  李貞顯然不想多談宮里的情形,這便臉色一肅,教訓了諸子一番。

  “是,孩兒等記住了。”

  一聽李貞如此說法,李沖兄弟幾個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應諾不迭。

  “記住便好,不過么,溫兒說的也有理,既是都到了洛陽城,該去走的地兒少不得還是得去走上一圈,爾等不妨都到兩位殿下處走動走動,都是天家子弟,該親近的終歸還是要親近上一些。”李貞捋了捋胸前的長須,瞇縫著雙眼,瞅了瞅下頭的幾個兒子,突地輕笑了一聲,話鋒突地一轉,一派隨意狀地便取消了諸子的禁足令。

  “是,孩兒等知道如何做了。”

  李沖一聽便明白了自家老子話里的潛臺詞,心中登時便是一陣狂喜,但卻不敢在老父面前失了儀,緊趕著一抱拳,躬身應諾不迭。

  “知道便好,那就去做罷。”

  李貞見李沖已聽懂了自己的意思,自也就懶得再多說些甚子,這便一揚手,示意諸子自行離去,自個兒卻獨自端坐在書房中,捋著胸前的長須,默默地沉思了起來…

  飄飄灑灑地連下了五天的黃梅雨總算是停了,可天卻依舊陰沉著,空氣中的濕度高得驚人,縱使呆在房里不動,身上依舊是黏糊得令人難受不已,毫無疑問,這等壓抑的氣象極易令人心情煩躁,然則,于李顯來說,卻似乎渾然沒半點影響,這不,端坐在書房中的李顯正好整以暇地撫著琴,青煙裊裊中,琴聲悠揚,好一派從容的悠閑,哪怕是李賢疾步走進了書房,李顯的琴聲也不見一絲的散亂,依舊是悅耳地奏鳴著。

  “七弟倒是好興致,為兄卻是煩都快煩死了!”

  李賢大步行進了書房,見李顯琴聲依舊不停,倒也沒甚旁的表示,自顧自地走到李顯對面盤腿坐了下來,不滿地瞥了李顯一眼,氣哼哼地埋汰了一句道。

  “哦?何人又惹六哥生氣了?”

  李顯絲毫不介意李賢的抱怨,面色淡然地一掄指,一串尾音滑過,一曲已是到了終了,這才抖了抖寬大的袖子,笑呵呵地問道。

  “好你個七弟,你就跟為兄裝罷,嘿,八叔那廝頻繁進出內禁的事兒為兄就不信七弟會不曉得,都這時候了,七弟還有心彈琴消遣,為兄還真是服了你了。”李賢不滿地白了李顯一眼,也懶得多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點出了自個兒的擔憂之處。

  “那又能如何?”

  李顯在宮中的眼線雖不算多,可要弄明李貞在宮中的表現卻并不難,用不著李賢來說,李顯早就已是對李貞的出現起了警惕之心,只不過在情況不明之際,李顯卻是不打算胡亂出手的,也就只準備先看看再做打算,此際見李賢如此慎重地提起此事,李顯自不打算詳細分說其中的蹊蹺之所在,這便笑呵呵地敷衍了一句道。

  “如何?好一個如何?哼,母后每每接見那李貞,總帶著小八,口口聲聲小八乖順,簡直將那臭小子夸上了天去,啥意思么?難不成這是要李貞擁立小八不成?真要敢如此行事,就算為兄肯,怕是朝臣們也不肯罷。”李賢一聽便急了,氣惱萬分地一挺腰板,怒視著李顯便是一通子牢騷噴薄而出,一派義憤填膺之狀,實則是在擔心其之地位被李旭輪給搶了去罷了。

  “六哥不都說了么,朝議那一關小八斷過不去的,這等事就算八叔提了出來,又能有甚用場,自找沒趣?呵呵,想來八叔不致糊涂至此,六哥又有甚可擔心的。”任憑李賢如何牢騷,李顯依舊是一派風輕云淡之狀,滿不在乎地應答道。

  “七弟說的倒是輕巧,嘿,父皇也沒少接見八叔,提的,嘿,提的可就是七弟你了,呵呵,當然了,若是七弟真有意東宮之位,為兄自當讓賢,斷不會與七弟相爭的。”

  李旭輪畢竟年幼,李賢還真沒將其看在眼中,自不會認為光憑著武后的死推便能勝了自己,他真正擔心的就只有李顯一人而已,哪怕李顯已是數番表明了擁立的態度,可李賢還是不敢徹底放心下來,這便話鋒一轉,一派謙讓之狀地說了一通,只是這話怎么聽怎么像是酸得不能再酸的醋話。

  “六哥若是不信小弟,那小弟也無話可說。”

  李顯似乎是不滿到了極點,臉色一耷拉,生硬無比地頂了一句道。

  “啊,這…,唉,瞧七弟說的,為兄怎會懷疑七弟,只是,唔,只是八叔來得蹊蹺,為兄這心里著實踏實不下啊。”

  這一見李顯變了臉,李賢登時便慫了,不敢再胡亂抱怨,可又不愿當面認錯,只好含糊地應了幾句,旋即便將話題扯到了李貞的身上。

  “嗯,六哥這回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八叔就是個變數…”

  李顯本就沒打算跟李賢生分了去,這一見其改了口,自是不為己甚,臉色一緩,點頭附和了起來,只是話尚未說完,就見高邈急匆匆地從屏風處轉了出來,立馬便停住了口,疑惑地望了過去。

  “稟二位殿下,瑯琊王李沖并其三位弟弟一起到了,說是要來拜見二位殿下,還請殿下明示。”

  一接觸到李顯的眼神,高邈忙加快了腳步,搶到近前,躬身稟報道。

  “呵,說曹操,曹操還真就到了,有趣,著實有趣,傳令下去,大開中門,孤與六哥一并去迎好了。”李顯一聽李沖四兄弟聯袂而來,先是一愣,緊接著便已猜出了四人的來意,不由地便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李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是搞不懂李顯究竟在高興些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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