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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這個交易你沒得選擇(上)

  盛夏的夜總是來得遲,都已是酉時末牌了,天色卻依舊不曾完全黑透,尤有幾分蒙蒙的亮光在天空中蕩漾著,只是亮度卻是極低,實不足以照明之用,差不多該是到了掌燈的時辰了,滿英王府里的燈火陸續亮了起來,唯有李顯所在的書房里卻依舊是漆黑一片——不是下人們偷懶不掌燈,而是李顯拒絕了下人們的殷勤,獨自一人端坐在黑暗中,默默地推演著局勢的各種變化,同時也是在等人,等的便是太子李弘的到來!

  太子肯定會來,這一點李顯有著十足的把握,至于何時會到,那可就不好說了,不過么,縱使太子今日不來,李顯也不是很擔心,只因如今主動權在手,李顯并不怕太子不就范,大不了等事情到了關鍵的時候再狠狠地宰上太子一刀也沒啥不可以的,當然了,真到了那時,開出來的價碼可就要遠比現在高昂了數倍,在李顯看來,以太子那等精明的性子,不會看不到這一點,所以,今日太子必至無疑!

  “稟殿下,太子殿下到了。”

  就在李顯沉思之際,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響了起來,李顯一聽便知來的是高邈,頭立馬便抬了起來,入眼便見高邈從屏風后頭閃了出來,幾步便竄到了李顯的身前,一躬身,語帶顫音地稟報道。

  “嗯,孤就不去迎了,將其帶到此處罷”

  不用問,李顯便知曉太子在此時到來必定是便裝潛行,自也不想興師動眾去迎接,這便無可無不可地隨口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高邈一早便得了李顯的密令,蹲在門房處等候著太子的到來,只是并不明白李顯是如何算到此點的,可也不敢多嘴亂問,此時一聽李顯如此吩咐,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答了一聲,便即匆匆向府門處趕了去。

  “可是七弟么?”

  高邈去后不多時,李弘便已緩步走進了書房,迎面便瞧見一個雄渾的身影端坐在昏暗中,只是看不清面目,心中疑竇即生,這便遲疑地出言問了一句道。

  “正是臣弟,太子哥哥既然來了,便請坐罷。”

  李弘話音剛落,端坐著的李顯便已站了起來,輕笑一聲,發出了邀請。

  “七弟為何不點燈?莫非差了油錢么?”

  李弘聽出了李顯的聲音,心頭不禁為之一松,毫不矜持地走到了近前,一拂大袖子,端坐在了李顯的對面,笑呵呵地出言打趣道。

  “黑暗之事自當黑暗行之,太子哥哥莫非不明白么?”

  李顯一反往日與李弘打交道時的恭謙,不留絲毫情面地回了一句,登時便將李弘頂在了墻上,臉面上有些子掛不住了,好在此時昏暗異常,倒也不致有出乖露丑之虞。

  “哦?哈哈哈…,七弟還真是得理不饒人,為兄受教了。”

  李弘顯然是沒料到李顯乍一見面便將話挑得如此之明,不由地便是一愣,旋即便放聲大笑了起來,以笑聲來掩飾尷尬之情。

  “太子哥哥過謙了,您便裝而來,不正是為此么?”

  李顯深韻談判之道,壓根兒就不打算給太子有緩上一口氣的機會,不依不饒地尖刻到底,擺明了就是要硬吃李弘的架勢。

  “哈哈,好,爽快!既然七弟如此說了,為兄再要否認,那便是矯情了,不錯,為兄此來便是要與七弟好生磋商一回,終歸是兩利之事,你我兄弟各取所需也無甚不可以的。”

  李弘到底不是尋常之輩,自不愿談判尚未開始氣勢便被李顯壓上一頭,這便哈哈一笑,也擺出了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架勢。

  “如此最好,太子哥哥所需的么,嘿,臣弟這里倒是不缺,要換也不難,就看太子哥哥舍不舍得了的。”

  李弘倒是笑得暢快,可李顯卻依舊是一派嚴肅之狀,絲毫沒有跟著李弘起舞的意思,咄咄逼人地回了一句道。

  “舍不舍得終歸不過是代價多少而已,七弟既然如此說法,總得擺些籌碼出來罷,若不然,叫為兄又當如何取舍呢?”

  李弘此番既敢便裝前來,自是做好了挨宰的準備,對于李顯的咄咄逼人自是有著心理上的準備,并不因此而心態失衡,神情淡定地回答道。

  “籌碼?好說,臣弟的籌碼便是太子哥哥所要的臣弟都能辦得到,這籌碼太子哥哥可滿意?”李顯自信地一笑,給出了個明確的答案。

  “哦?七弟此言當真?據為兄所知,母后可是只給了五日的期限,此事須說笑不得,倘若事有偏差,其患大矣!”李弘顯然沒有李顯那般樂觀,實際上,此番前來,李弘并未抱著大獲全勝的想頭,只是想著能取得穩壓武后一頭,暫時取得些輿論上的優勢,以便為下一步的總攻奠定一個良好的基礎罷了,此時一聽李顯說得如此肯定,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看了李顯一眼,緊趕著出言追問道。

  “母后么?哈,真要是按母后的意思辦,太子哥哥可能承受得起么?臣弟既然敢給出價碼,自然有臣弟的把握在,就看太子哥哥敢不敢賭了。”李顯陰冷地一笑,不留情面地譏諷了李弘一句。

  “好,既然七弟敢賭,為兄又有何不敢的,大不了舍上一身剮罷了,說罷,要為兄做些甚事?”一聽到李顯話里隱約提到了武后的承諾,李弘的心便是一緊,臉色變幻了幾下,一咬牙,擺出了副決絕的樣子,豪氣軒昂地回答道。

  “臣弟要的不多,此番風波一起,朝堂里去職者必多,總該選些賢能充任,臣弟以為瀘州司馬韋巍可任刑部侍郎;江州司馬劉馳可任給事中;清河縣令林奇該任大理寺少卿…侍御史駱賓王剛直敢諫,出任御史中丞似無不妥;大理寺正狄仁杰斷案如神,出任大理寺少卿綽綽有余,似這般賢良大才正該是大用之輩,不知太子哥哥以為然否?”既然是開價,李顯自是不會有絲毫的客氣,一張口便滔滔不絕地報出了一連串的人名,直聽得李弘雙眼狂冒金星不已。

  “七弟倒是好算計,本宮若是辦不到呢?”

  李顯開出的價碼實在是太高了些,不但將去歲那些被李弘費盡了心力才趕出朝堂的潞王黨全都收攏回朝,還各有升遷,再算上李顯自己這頭提拔的官員,潞、英二王的勢力瞬間便能膨脹到左右朝局的地步,而這,顯然不是李弘樂意看到的結果。

  “辦不到?嘿,這就是個交易,您沒得選擇!”

  李顯冷笑了一聲,極為蠻橫地回應了一句。

  “你…”

  李顯的話著實是太難聽了些,饒是李弘生性沉穩,卻也吃不住勁了,猛地挺直了身子,氣惱地便要張口罵娘,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又頹然地停了下來,只因李顯說的乃是實情,此時此刻,他李弘確實沒有太多的選擇余地——若是不答應李顯的要求,萬一李顯暗中做些手腳,徹底坑他李弘一把,被武后一倒騰,那事情可就大條了,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都難說得很。

  “還有一條,明春大比在即,臣弟以為此社稷事也,主考當得賢能者任之,六哥整頓學政頗有心得,以六哥出任主考,乃眾望之所歸也,想來太子哥哥不會反對的罷?”

  李顯壓根兒就不理會李弘的惱怒,自顧自地往下接著說道。

  “呼…”李弘被李顯的態度氣得直哆嗦,可命脈如今握在李顯手中,有氣也發作不得,沉默了良久之后,仰頭長出了一口大氣,沉吟著開口道:“七弟所言孤記住了,只是事有先后緩急,終歸不能急促行之,總得先有個計較罷。”

  “太子哥哥英明,諸官任免之事大可等事情稍緩后行之,可大比之事卻是緩不得,下次早朝時,臣弟希望太子哥哥能先行力薦此事,至于其他事宜么,太子哥哥請放心,臣弟心中有數。”李顯提條件時半點客氣都不講,該伸手時就伸手,不過么,也沒將事情做到絕處,給了太子一個緩沖的余地。

  “既如此,且容為兄思忖一、二,改日再定可成?”

  李弘是下了決心要一舉打垮武后一黨,可并不想面對前門驅虎、后門進狼的局面,對于李顯的獅子大開口自是不肯輕易答應下來,這便沉吟地回了一句道。

  “誠然如是,太子哥哥走好,臣弟不送了。”

  李顯姿態擺得極高,一派吃定了李弘之狀,似乎半點都不在意李弘的選擇結果,淡漠無比地便下了逐客令。

  “七弟就不怕為兄食言而肥么?”

  李弘實在是氣不過李顯的態度,這便一咬牙,陰森森地冒出了句狠話來。

  “太子哥哥有這個自由,臣弟自然也有臣弟選擇的自由。”

  李顯白眼一翻,毫不在意地聳了下肩頭,一句直白的話便頂了過去,個中的道理很簡單,即便此番武后一黨大敗,只消武后還在,終歸還是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而且這個時間未必會很長,此時太子若是食言而肥,下一次大沖突爆發時,怕就沒誰敢幫他了,不但不會幫,說不得還要落井下石一把,這個后果可不是李弘能承受得起的。

  “好,很好,嘿,七弟留步,為兄告辭了。”

  眼瞅著無法刺激到李顯的神經,李弘自不想再多浪費口舌,陰陰地一笑,便即站起了身來,一拂袖,徑自出門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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