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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預做安排

  咸亨元年十一月初七,吐谷渾一戰的捷報傳到洛陽,高宗為之狂喜不已,下詔大赦天下,大賞有功之將士,改封周王李顯為英王,加實封四百戶,準其附奏之娶洛陽少尹趙名泉之女趙瓊為正妃,并娶于闐王女尉遲明月為側妃,著禮部有司籌備相關事宜,以待李顯榮歸之后,再酌情辦理。

  帝詔一下,即有侍御史姚望舒上本曰:英王以親王之尊統兵西域,與體制有差,今又結于闐王女為親,更為不妥,為社稷故,當召歸京師為宜。此本章一上,朝野為之震動,言之者眾,或贊或駁,眾說紛紜,爭辯殊烈,帝不能決,問之于武后,后對曰:顯兒功高受人嫉,當撫之,歸京稍整亦不失為良策,帝思之,以為善,遂下詔,令李謹行為安西都護府大都護,總制各路兵馬,限時克復安西諸鎮,召李顯攜于闐王女以歸。

  關山阻隔,大雪封路,縱使是圣旨的傳遞,也一樣無法突破自然的限制,待得這道詔書到了李顯手中,時間已是咸亨二年二月初九,盡管早在數月前便已通過手中的秘密渠道知曉了圣旨的由來與內容,可真兒個地接到了圣旨,李顯還是不免有些子惱火在心——此番第一個上本的姚望舒是太子的人,可后頭跟著附議的卻不乏李賢的心腹手下,當然了,武后手下那幫北門學士也沒少在其中攪風攪雨,很顯然,沒哪一方的勢力樂意見到李顯將安西以及涼、蘭諸州攏在手心的,這等光顧著黨爭卻不顧社稷大局的行徑著實令李顯郁悶不已,哪怕是早在出征前便已預料到會有這種局面出現,可李顯還是無法有些子難以釋懷。

  圣旨就是圣旨,哪怕有再多的不滿,李顯也不能更不敢抗旨不遵,好在有了幾個月的時間進行部署,安西的局面基本已可確保無憂了的——安西四鎮中,除了最邊遠的疏勒尚控制在吐蕃殘部手中之外,其余三鎮已被唐軍光復,就目下安西唐軍的實力而論,要收拾疏勒的五千吐蕃殘兵實非難事,具體作戰部署李顯早已安排妥當,拿下疏勒不過是翻手間事罷了,再者,與噶爾•欽陵的和平談判目下雖尚在蘑菇之中,可唐軍一方卻握有絕對的主動權,攻守由心,自不懼噶爾•欽陵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來,當然了,隨著李顯的離開,噶爾•欽陵或許在松上一口氣之余,極有可能會趁機搞上些小動作,然則,于大局上卻是無甚大礙了的,唯一令李顯感到遺憾的是無法進一步勒緊吐蕃人的脖子——圣旨上交待得很清楚,李謹行的任務是克復安西,而不是進攻吐谷渾,實際上,就李謹行的能力而論,除非握有絕對的優勢兵力,否則的話,他斷不是噶爾•欽陵的對手,守御沒問題,攻擊么,怕是得重蹈薛仁貴的覆轍了的。

  咸亨二年三月初一,商道初通,李顯率親衛三百余人,護衛明月公主一行,辭別于闐國君臣,踏上了歸京的道路,一路過且末、星星峽、玉門關、涼州,至四月初三抵達蘭州城下,蘭州刺史林明度率屬官、百姓于郊外五里處相迎,沿路送李顯一行至驛站,尚未安頓下來,邸報已至——左相姜恪已于三月二十九日夜嘔血而亡,裴行儉繼任其職。隨李顯歸京的姜業聞之大哭,竟至昏厥,李顯亦頗多傷感,遂令人于驛站設靈堂以祭奠之,親為守靈,徹夜未眠,至次日辰時方抽空將林明度、凌重二人喚到廂房議事。

  “殿下,姜公之逝乃社稷之失,然,逝者長已矣,殿下切不可悲傷過度,倘若有失,則恐不美也,今,天時尚早,殿下何不小憩一番,下官等午后再來恭聽殿下訓示可好?”林明度陪著李顯守了一夜的靈,奈何靈堂上人多眼雜,林明度實是找不到機會勸諫李顯,此時見李顯疲憊不堪,忙小心翼翼地出言勸了一句道。

  “孤不礙事,姜公乃國之棟梁,于孤又有舊交,其既逝,孤自當執晚輩禮,明公不必再勸。”李顯與姜恪交往其實并不多,可此番能立功甚巨皆是出自姜恪義助之力,對于這位鎮守大唐邊疆三十余年的老將,李顯是打心底里欽佩與感激的,為其守靈一日,本就是該當之事,李顯自是不會聽林明度的勸諫,這便搖了搖頭,語氣平和而又堅決地回了一句,旋即,不再多談此事,而是看向了躬身立于一旁的凌重,沉吟了一下道:“凌重,爾跟著孤已有六年余了罷?”

  “回殿下話,到今日還差一月便已滿七年了。”

  凌重搞不懂李顯問出此言的目的何在,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方才緊趕著回答道。

  “唔,七年了,時間可不算短了,說起來,除了林虎,你算是在孤身邊最久的了,孤一直舍得不得放你出去任職,倒是耽擱了你了。”望著凌重那張已微顯老態的臉龐,李顯的心中自是有著頗多的感慨,這便歉然地說了一句道。

  “殿下,末將能追隨殿下,乃三輩子修來的福氣,豈敢有絲毫的怨咎之心,末將愿誓死追隨殿下,還請殿下莫要趕末將走。”

  一聽李顯如此說法,凌重不由地便有些子慌了神,忙單膝點地,行了個大禮,語帶顫音地回答道。

  “起來罷。”一見凌重如此動感情,李顯眼角便即微有些濕潤了起來,深吸了口氣,上前一步,伸手將凌重扶了起來,帶著絲傷感地開口道:“非是孤要趕你走,實是朝廷法度所限,爾此番立功非小,按律當晉,再留孤身邊已顯不合適,今,孤有兩個選擇于爾,其一,入十六衛為將,依爾之資歷、戰功,進位將軍乃是當然之事;其二,外放地方,當可為都督之官,孤不限爾,惟爾自擇之。”

  “一切聽憑殿下吩咐,末將絕無異議!”

  凌重久在親王府任事,對律制自是心中有數,這一聽李顯如此說法,便知曉自個兒離開親王府已是必不可免,但卻絕不想就此脫離了李顯一系,這便毫不猶豫地表明了態度,將決定權交到了李顯的手中。

  “那好,孤也不瞞你,隴州副都督出缺,孤想讓你先屈就此職,一年半載后,孤自會設法扶正于爾,不知爾之意如何?”李顯欣慰地點了點頭,也沒多隱瞞,直接點出了為凌重謀取的官職。

  “末將遵命!”

  凌重對李顯的決定沒有絲毫的抵觸心理,干脆利落地便一口應承了下來。

  “如此甚好,爾能不負孤,孤斷不會負了爾!”

  隴州地處險要,兵多且精,乃關中通往隴右的軍事重鎮,李顯早就瞄著此州之軍權,只是一直不得其便罷了,這一回凌重不單立了突破大通河谷的首功,其后更是率部死守允吾七天七夜,硬生生擋住了吐蕃四萬大軍的圍攻,立功甚巨,按其原本王府副典軍的官銜,此時已可升任十六位將軍之高位,至于出任隴州副都督么,卻只是平調罷了,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子委屈了凌重的大功,奈何李顯身邊信得過的武將唯有凌重一人可堪出任此職,其余人等資歷都有所欠缺,也只能是如此行了去,這一見凌重應答得干脆無比,李顯的心立馬就此放松了下來,這便臉色溫和地給出了個肯定的承諾。

  “愿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凌重躬身行了個禮,慨然地應答道。

  “嗯,這話孤信得過!”李顯欣慰地點了點頭,沒再就此事多說些甚子,側臉看向了略有些子忐忑的林明度,沉吟著開口道:“明公此番亦是國之功臣,照例當內遷,孤也有兩個選擇供明公自擇,。其一,孤將娶洛陽府少尹趙名泉之女為正妃,按例其將外放,少尹之職出缺,明公若是有意,孤當可代為籌劃,其二,吏部尚書趙仁本方故,按例,其職當由戶部尚書閻立本接替,諸尚書各自進位后,工部侍郎之位已是出缺,以明公之資歷任之亦可,孤或可為之,不知明公屬意何者?”

  “下官、下官聽從殿下安排,絕無異議!”

  林明度早就打算投靠李顯,此番見李顯如此隱秘的事情都不避諱自己,顯然是將自己當成了心腹,心中自是感動得很,故此,哪怕其內心深處很想選擇位份更為尊貴的工部侍郎之職,可到了底兒還是將決定權交到了李顯手中。

  “那好,孤便勉力一試,或能令明公出任工部侍郎之職。”

  李顯先前的話里其實已暗示得很明白了,那便是希望林明度去擔當洛陽府少尹之職,概因李顯很清楚將來的政治中心將會是在洛陽,而不是長安,若是手下有人能把住洛陽府的部分權限,顯然有利于李顯運籌帷幄之大用,很顯然,久歷地方政務的林明度便是個最合適的人選,可此時見林明度眼神里明顯流露出不舍之意,李顯也不愿勉強于其,畢竟李顯手中可以出任洛陽府少尹的人選還有幾個,倒也并不差林明度一人,這便沉吟了片刻之后,微笑著給出了個答案。

  “下官謹遵殿下之令!”

  林明度一門心思便是想調進朝中任職,哪怕是降級為郎中令都心甘情愿,這一聽能晉升為工部侍郎,哪有不樂意之理,忙一躬到底地謝起了恩來,言語間哽咽之音清晰可聞。

  “明公不必如此,請起罷,孤后日一早便要動身,煩勞明公派人去渡口送個信罷。”事情既然已定,李顯也不想再多啰嗦,這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殿下一路辛苦,胡不多留數日,且容下官略盡地主之誼。”

  一聽李顯竟趕得如此之急,林明度不由地便是一愣,忙出言勸了一句道。

  “明公且去忙罷。”

  李顯沒有解釋個中緣由,只是揮了下手,示意林明度自去,自個兒卻眉頭微皺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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