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繼續吹靑山原卟耂為雪白頭綠水本無懮因風皺面切換到日志《紅樓夢》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叔嫂逢五鬼通靈玉蒙蔽遇雙真2009年08月29日評論(0)瀏覽(2)
話說小紅心神恍惚,情思纏綿,忽朦朧睡去,遇見賈蕓要拉他,卻回身一跑,
被門檻絆了一跤,唬醒過來,方知是夢。因此翻來覆去,一夜無眠。至次日天明,
方才起來,有幾個丫頭來會他去打掃屋子地面,舀洗臉水。這小紅也不梳妝,向鏡中胡亂挽了一挽頭發,洗了洗手臉,便來打掃房屋。誰知寶玉昨兒見了他,也就留心,想著指名喚他來使用,一則怕襲人等多心,二則又不知他是怎么個情性,因而納悶。早晨起來,也不梳洗,只坐著出神。一時下了紙窗,隔著紗屜子,向外看的真切,只見幾個丫頭在那里打掃院子,都擦胭抹粉、插花帶柳的,獨不見昨兒那一個。寶玉便拉著鞋,走出房門,只裝做看花,東瞧西望。一抬頭,只見西南角上游廊下欄桿旁有一個人倚在那里,卻為一株海棠花所遮,看不真切。近前一步仔細 看時,正是昨兒那個丫頭,在那里出神。此時寶玉要迎上去,又不好意思。正想著,
忽見碧痕來請洗臉,只得進去了。
卻說小紅正自出神,忽見襲人招手叫他,只得走上前來。襲人笑道:“咱們的噴壺壞了,你到林姑娘那邊借用一用。”小紅便走向瀟湘館去,到了翠煙橋,抬頭一望,只見山坡高處都攔著帷幕,方想起今日有匠役在此種樹。原來遠遠的一簇人在那里掘土,賈蕓正坐在山子石上監工。小紅待要過去又不敢過去,只得悄悄向瀟 湘館取了噴壺而回。無精打彩,自向房內躺著。眾人只說他是身子不快,也不理論。
過了一日,原來次日是王子騰夫人的壽誕,那里原打發人來請賈母、王夫人,
王夫人見賈母不去,也不便去了。倒是薛姨媽同著鳳姐兒并賈家三個姊妹、寶釵、
寶玉,一齊都去了。至晚方回。
王夫人正過薛姨媽院里坐著,見賈環下了學,命他去抄《金剛經咒》唪誦。那賈環便來到王夫人炕上坐著,命人點了蠟燭,拿腔做勢的抄寫。一時又叫彩云倒鐘茶來,一時又叫玉釧剪蠟花,又說金釧擋了燈亮兒。眾丫鬟們素日厭惡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還和他合得來,倒了茶給他,因向他悄悄的道:“你安分些罷,何苦 討人厭。”賈環把眼一瞅道:“我也知道,你別哄我。如今你和寶玉好了,不理我,
我也看出來了。”彩霞咬著牙,向他頭上戳了一指頭,道:“沒良心的,‘狗咬呂 洞賓——不識好歹。’”
兩人正說著,只見鳳姐跟著王夫人都過來了。王夫人便一長一短問他今日是那幾位堂客,戲文好歹,酒席如何。不多時,寶玉也來了,見了王夫人,也規規矩矩 說了幾句話,便命人除去了抹額,脫了袍服,拉了靴子,就一頭滾在王夫人懷里。
王夫人便用手摩挲撫弄他,寶玉也扳著王夫人的脖子說長說短的。王夫人道:“我的兒,又吃多了酒,臉上滾熱的。你還只是揉搓,一會子鬧上酒來還不在那里靜靜的躺一會子去呢。”說著,便叫人拿枕頭。寶玉因就在王夫人身后倒下,又叫彩 霞來替他拍著。寶玉便和彩霞說笑,只見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兩眼只向著賈環。
寶玉便拉他的手,說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兒。”一面說,一面拉他的手。彩霞奪手不肯,便說:“再鬧就嚷了!”二人正鬧著,原來賈環聽見了,素日原恨寶 玉,今見他和彩霞玩耍,心上越發按不下這口氣。因一沉思,計上心來,故作失手,
將那一盞油汪汪的蠟燭,向寶玉臉上只一推。
只聽寶玉“噯喲”的一聲,滿屋里人都唬了一跳。連忙將地下的綽燈移過來一照,只見寶玉滿臉是油。王夫人又氣又急,忙命人替寶玉擦洗,一面罵賈環。鳳姐三步兩步上炕去替寶玉收拾著,一面說:“這老三還是這么‘毛腳雞’似的。我說你上不得臺盤趙姨娘平時也該教導教導他!”一句話提醒了王夫人,遂叫過趙姨娘來,罵道:“養出這樣黑心種子來,也不教訓教訓幾番幾次我都不理論,你們一發得了意了,一發上來了!”那趙姨娘只得忍氣吞聲,也上去幫著他們替寶玉收拾。只見寶玉左邊臉上起了一溜燎泡,幸而沒傷眼睛。王夫人看了,又心疼,又怕 賈母問時難以回答,急的又把趙姨娘罵一頓;又安慰了寶玉,一面取了“敗毒散”
來敷上。寶玉說:“有些疼,還不妨事。明日老太太問,只說我自己燙的就是了。”
鳳姐道:“就說自己燙的,也要罵人不小心,橫豎有一場氣生。”王夫人命人好生送了寶玉回房去。襲人等見了,都慌的了不得。那黛玉見寶玉出了一天的門,便悶悶的,晚間打發人來問了兩三遍,知道燙了,便親自趕過來。只瞧見寶玉自己拿鏡子照呢,左邊臉上滿滿的敷了一臉藥。黛玉只當十分燙的利害,忙近前瞧瞧,寶玉卻把臉遮了,搖手叫他出去:知他素性好潔,故不肯叫他瞧。黛玉也就罷了,但問他:“疼的怎樣?”寶玉道:“也不很疼。養一兩日就好了。”黛玉坐了一會回去次日,寶玉見了賈母,雖自己承認自己燙的,賈母免不得又把跟從的人罵了一頓。過了一日,有寶玉寄名的干娘馬道婆到府里來,見了寶玉,唬了一大跳,問其 緣由,說是燙的,便點頭嘆息,一面向寶玉臉上用指頭畫了幾畫,口內嘟嘟囔囔的,
又咒誦了一回,說道:“包管好了。這不過是一時飛災。”又向賈母道:“老祖宗,
老菩薩,那里知道那佛經上說的利害大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長下來,
暗里就有多少促狹鬼跟著他,得空兒就擰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飯時打下他的飯碗來,或走著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孫多有長不大的。”賈母聽如此說,便問:“這有什么法兒解救沒有呢?”馬道婆便說道:“這個容易,只是替他多做些因果善事,也就罷了。再那經上還說: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薩,專管照耀 陰暗邪祟,若有善男信女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保兒孫康寧,再無撞客邪祟之災。”
賈母道:“倒不知怎么供奉這位菩薩?”馬道婆說:“也不值什么,不過除香燭供奉以外,一天多添幾斤香油,點個大海燈。那海燈就是菩薩現身的法象,晝夜不息的。”賈母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我也做個好事。”馬道婆說:“這也不拘 多少,隨施主愿心。像我家里就有好幾處的王妃誥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府里太妃,
他許的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燈草,那海燈也只比缸略小些;錦鄉侯的 誥命次一等,一天不過二十斤油;再有幾家,或十斤、八斤、三斤、五斤的不等,
也少不得要替他點。”賈母點頭思忖。馬道婆道:“還有一件,若是為父母尊長的,
多舍些不妨;既是老祖宗為寶玉,若舍多了,怕哥兒擔不起,反折了福氣了。要舍,
大則七斤,小則五斤,也就是了。”賈母道:“既這么樣,就一日五斤,每月打總兒關了去。”馬道婆道:“阿彌陀佛,慈悲大菩薩!”賈母又叫人來吩咐:“以后 寶玉出門,拿幾串錢交給他的小子們,一路施舍給僧道貧苦之人。”
說畢,那道婆便往各房問安閑逛去了。一時來到趙姨娘屋里,二人見過,趙姨 娘命小丫頭倒茶給他吃。趙姨娘正粘鞋呢,馬道婆見炕上堆著些零星綢緞,因說:
“我正沒有鞋面子,姨奶奶給我些零碎綢子緞子,不拘顏色,做雙鞋穿罷。”趙姨娘嘆口氣道:“你瞧,那里頭還有塊像樣兒的么有好東西也到不了我這里。你不嫌不好,挑兩塊去就是了。”馬道婆便挑了幾塊,掖在袖里。趙姨娘又問:“前日我打發人送了五百錢去,你可在藥王面前上了供沒有?”馬道婆道:“早已替你上了。”趙姨娘嘆氣道:“阿彌陀佛我手里但凡從容些,也時常來上供,只是‘心 有馀而力不足’。”馬道婆道:“你只放心,將來熬的環哥大了,得個一官半職,
那時你要做多大功德還怕不能么?”
趙姨娘聽了笑道:“罷,罷再別提起如今就是榜樣。我們娘兒們跟的上這屋里那一個兒寶玉兒還是小孩子家,長的得人意兒,大人偏疼他些兒也還罷了;我只不服這個主兒!”一面說,一面伸了兩個指頭。馬道婆會意,便問道:“可是璉二奶奶?”趙姨娘唬的忙搖手兒,起身掀簾子一看,見無人,方回身向道婆說:“了 不得,了不得提起這個主兒,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他搬了娘家去,我也不是個人!”
馬道婆見說,便探他的口氣道:“我還用你說難道都看不出來也虧了你們心里不理論,只憑他去倒也好。”趙姨娘道:“我的娘不憑他去,難道誰還敢把他怎么 樣嗎?”馬道婆道:“不是我說句造孽的話:你們沒本事,也難怪。明里不敢罷咧,
暗里也算計了,還等到如今!”趙姨娘聽這話里有話,心里暗暗的喜歡,便說道:
“怎么暗里算計我倒有這個心,只是沒這樣的能干人。你教給我這個法子,我大大的謝你。”馬道婆聽了這話拿攏了一處,便又故意說道:“阿彌陀佛你快別問我,我那里知道這些事罪罪過過的。”趙姨娘道:“你又來了你是最肯濟困扶危的人,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人家來擺布死了我們娘兒們不成難道還怕我不謝你 么?”馬道婆聽如此,便笑道:“要說我不忍你們娘兒兩個受別人的委屈,還猶可,
要說謝我,那我可是不想的呀。”趙姨娘聽這話松動了些,便說:“你這么個明白人,怎么糊涂了果然法子靈驗,把他兩人絕了,這家私還怕不是我們的那時候你要什么不得呢?”馬道婆聽了,低了半日頭,說:“那時候兒事情妥當了,又無憑 據,你還理我呢!”趙姨娘道:“這有何難我攢了幾兩體己,還有些衣裳首飾,
你先拿幾樣去。我再寫個欠契給你,到那時候兒,我照數還你。”馬道婆想了一回 道:“也罷了,我少不得先墊上了。”
趙姨娘不及再問,忙將一個小丫頭也支開,趕著開了箱子,將首飾拿了些出來,
并體己散碎銀子,又寫了五十兩欠約,遞與馬道婆道:“你先拿去作供養。”馬道婆見了這些東西,又有欠字,遂滿口應承,伸手先將銀子拿了,然后收了契。向趙姨娘要了張紙,拿剪子鉸了兩個紙人兒,問了他二人年庚,寫在上面;又找了一張 藍紙,鉸了五個青面鬼,叫他并在一處,拿針釘了:“回去我再作法,自有效驗的。”
忽見王夫人的丫頭進來道:“姨奶奶在屋里呢么太太等你呢。”于是二人散了,
馬道婆自去,不在話下。
卻說黛玉因寶玉燙了臉不出門,倒常在一處說話兒。這日飯后,看了兩篇書,
又和紫鵑作了一會針線,總悶悶不舒,便出來看庭前才迸出的新筍。不覺出了院門,
來到園中,四望無人,惟見花光鳥語,信步便往怡紅院來。只見幾個丫頭舀水,都在游廊上看畫眉洗澡呢。聽見房內笑聲,原來是李紈、鳳姐、寶釵都在這里。一見 他進來,都笑道:“這不又來了兩個?”黛玉笑道:“今日齊全,誰下帖子請的?”
鳳姐道:“我前日打發人送了兩瓶茶葉給姑娘,可還好么?”黛玉道:“我正忘了,
多謝想著。”寶玉道:“我嘗了不好,也不知別人說怎么樣。”寶釵道:“口頭也 還好。”鳳姐道:“那是暹羅國進貢的。我嘗了不覺怎么好,還不及我們常喝的呢。”
黛玉道:“我吃著卻好,不知你們的脾胃是怎樣的。”寶玉道:“你說好,把我的都拿了吃去罷。”鳳姐道:“我那里還多著呢。”黛玉道:“我叫丫頭取去。”鳳 姐道:“不用,我打發人送來。我明日還有一事求你,一同叫人送來罷。”
黛玉聽了,笑道:“你們聽聽:這是吃了他一點子茶葉,就使喚起人來了。”
鳳姐笑道:“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兒?”眾人都大笑起來。黛玉漲紅了臉,回過頭去,一聲兒不言語。寶釵笑道:“二嫂子的詼諧真是好 的。”黛玉道:“什么詼諧不過是貧嘴賤舌的討人厭罷了!”說著又啐了一口。
鳳姐笑道:“你給我們家做了媳婦,還虧負你么?”指著寶玉道:“你瞧瞧人物兒 配不上門第兒配不上根基兒家私兒配不上那一點兒玷辱你?”黛玉起身便走。
寶釵叫道:“顰兒急了,還不回來呢走了倒沒意思。”說著,站起來拉住。才到房門,只見趙姨娘和周姨娘兩個人都來瞧寶玉。寶玉和眾人都起身讓坐,獨鳳姐不理。寶釵正欲說話,只見王夫人房里的丫頭來說:“舅太太來了,請奶奶姑娘們過 去呢。”李紈連忙同著鳳姐兒走了。趙周兩人也都出去了。寶玉道:“我不能出去,
你們好歹別叫舅母進來。”又說:“林妹妹,你略站站,我和你說話。”鳳姐聽了,
回頭向黛玉道:“有人叫你說話呢,回去罷。”便把黛玉往后一推,和李紈笑著去 這里寶玉拉了黛玉的手,只是笑,又不說話。黛玉不覺又紅了臉,掙著要走。
寶玉道:“噯喲好頭疼!”黛玉道:“該,阿彌陀佛!”寶玉大叫一聲,將身一跳,離地有三四尺高,口內亂嚷,盡是胡話。黛玉并眾丫鬟都唬慌了,忙報知王夫人與賈母。此時王子騰的夫人也在這里,都一齊來看。寶玉一發拿刀弄杖、尋死覓 活的,鬧的天翻地覆。賈母王夫人一見,唬的抖衣亂戰,兒一聲肉一聲,放聲大哭。
于是驚動了眾人,連賈赦、邢夫人、賈珍、賈政并璉、蓉、蕓、萍、薛姨媽、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下人等并丫鬟媳婦等,都來園內看視,登時亂麻一般。正沒個主意,只見鳳姐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砍進園來,見雞殺雞,見犬殺犬,見了人瞪 著眼就要殺人。眾人一發慌了。周瑞家的帶著幾個力大的女人,上去抱住,奪了刀,
抬回房中。平兒豐兒等哭的哀天叫地。賈政心中也著忙。當下眾人七言八語,有說送祟的,有說跳神的,有薦玉皇閣張道士捉怪的,整鬧了半日,祈求禱告,百般醫 治,并不見好。日落后,王子騰夫人告辭去了。
次日,王子勝也來問候。接著小史侯家、邢夫人弟兄并各親戚都來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薦僧道的,也有薦醫的。他叔嫂二人一發糊涂,不省人事,身熱如火,在床上亂說。到夜里更甚,因此那些婆子丫鬟不敢上前,故將他叔嫂二人都搬到王夫人的上房內,著人輪班守視。賈母、王夫人、邢夫人并薛姨媽寸步不離,只圍著哭。此時賈赦賈政又恐哭壞了賈母,日夜熬油費火,鬧的上下不安。賈赦還各 處去尋覓僧道。賈政見不效驗,因阻賈赦道:“兒女之數總由天命,非人力可強。
他二人之病百般醫治不效,想是天意該如此,也只好由他去。”賈赦不理,仍是百 般忙亂。
看看三日的光陰,鳳姐寶玉躺在床上,連氣息都微了。合家都說沒了指望了,
忙的將他二人的后事都治備下了。賈母、王夫人、賈璉、平兒、襲人等更哭的死去 活來。只有趙姨娘外面假作憂愁,心中稱愿。
至第四日早,寶玉忽睜開眼向賈母說道:“從今已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打發我走罷。”賈母聽見這話,如同摘了心肝一般。趙姨娘在旁勸道:“老太太也不必過于悲痛:哥兒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兒的衣服穿好,讓他早些回去,也省他 受些苦。只管舍不得他,這口氣不斷,他在那里,也受罪不安——”這些話沒說完,
被賈母照臉啐了一口唾沫,罵道:“爛了舌頭的混帳老婆怎么見得不中用了你愿 意他死了,有什么好處你別作夢他死了,我只合你們要命都是你們素日調唆著,
逼他念書寫字,把膽子唬破了,見了他老子就像個避貓鼠兒一樣。都不是你們這起小婦調唆的這會子逼死了他,你們就隨了心了——我饒那一個?”一面哭,一面罵。賈政在旁聽見這些話,心里越發著急,忙喝退了趙姨娘,委宛勸解了一番。忽有人來回:“兩口棺木都做齊了。”賈母聞之,如刀刺心,一發哭著大罵,問:“是 誰叫做的棺材快把做棺材的人拿來打死!”鬧了個天翻地覆。
忽聽見空中隱隱有木魚聲,念了一句“南無解冤解結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不安、中邪祟、逢兇險的,找我們醫治。”賈母王夫人都聽見了,便命人向街上 找尋去。原來是一個癩和尚同一個跛道士。那和尚是怎的模樣但見:
鼻如懸膽兩眉長,目似明星有寶光。
破衲芒鞋無住跡,腌更有一頭瘡。
那道人是如何模樣看他時:
一足高來一足低,渾身帶水又拖泥。
相逢若問家何處,卻在蓬萊弱水西。
賈政因命人請進來,問他二人:“在何山修道?”那僧笑道:“長官不消多話,
因知府上人口欠安,特來醫治的。”賈政道:“有兩個人中了邪,不知有何仙方可治?”那道人笑道:“你家現有希世之寶,可治此病,何須問方!”賈政心中便動 了,因道:“小兒生時雖帶了一塊玉來,上面刻著‘能除兇邪’,然亦未見靈效。”
那僧道:“長官有所不知。那寶玉原是靈的,只因為聲色貨利所迷,故此不靈了。
今將此寶取出來,待我持誦持誦,自然依舊靈了。”賈政便向寶玉項上取下那塊玉 來,遞與他二人。那和尚擎在掌上,長嘆一聲,道:“青埂峰下,別來十三載矣。
人世光陰迅速,塵緣未斷,奈何奈何可羨你當日那段好處:
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悲。
只因鍛煉通靈后,便向人間惹是非。
可惜今日這番經歷呵:
粉漬脂痕污寶光,房櫳日夜困鴛鴦。
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債償清好散場。”
念畢,又摩弄了一回,說了些瘋話,遞與賈政道:“此物已靈,不可褻瀆,懸于臥室檻上,除自己親人外,不可令陰人沖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好了。”賈政忙命 人讓茶,那二人已經走了,只得依言而行。
鳳姐寶玉果一日好似一日的,漸漸醒來,知道餓了,賈母王夫人才放心了。眾姊妹都在外間聽消息。黛玉先念了一聲佛,寶釵笑而不言。惜春道:“寶姐姐笑什么?”寶釵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度化眾生;又要保佑人家病痛,都叫他速好;又要管人家的婚姻,叫他成就。你說可忙不忙可好笑不好笑?”一時黛玉紅了臉,啐了一口道:“你們都不是好人再不跟著好人學,只跟著鳳丫頭學的 貧嘴賤舌的。”一面說,一面掀簾子出去了。
欲知端詳,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