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夏寧的話,讓我感到了尷尬和抓狂。
我心里狂罵,見鬼,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代替真正的麗達來見奧夏寧,可他居然不認識,不是說他最愛麗達嗎,怎么人都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卻不愿意相認,難道其中有什么隱情嗎?
正當我在瞎想一氣時,站在我對面的奧夏寧摘下了他頭上的大檐帽。見到他脫下了帽子,立即把我嚇了一跳,濃密的頭發中間,禿了巴掌大一塊,露出的頭皮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奧夏寧等我看清后,又重新戴上了軍帽,帶著歉意對我說:“將軍同志,您都看到了吧,我的頭部在戰斗中曾受到過重創,在后方的醫院醒來后,我就發現自己的記憶是一片空白,除了少數的戰爭記憶外,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不記得了。”
原來是失憶了,我在震驚的同時,也有一絲的慶幸,既然奧夏寧已不記得麗達了,那么我就不用擔心有穿幫的可能。今晚在塞茲蘭停留一個晚上,明天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到陶里亞蒂城,去看望在兒童院里的阿利克。
見我遲遲不說話,屋里陷入了一片沉寂,最后還是多爾尼科夫率先打破了這個沉默:“奧夏寧上尉,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下,這位奧夏寧娜將軍是您的妻子,你們兩人還有個兒子叫阿利克,今年有五歲了。”
“我的兒子阿利克?”奧夏寧聽多爾尼科夫這么說時,眉毛往上挑了一下,隨后說道:“既然我有妻子和兒子,為什么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看到奧夏寧一臉茫然的樣子,我連忙向他解釋說:“因為你的頭部曾經負過傷,得了失憶癥,所以記不住以前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失憶癥啊…”奧夏寧微微地皺了一下眉,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記不起以前發生的事情吧。”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多爾尼科夫點了點頭,輕聲地說:“不然您也不會連將軍同志是誰,都想不起來。”
奧夏寧對多爾尼科夫的說法是半信半疑,他苦笑了一下。年輕英俊的臉上平添了幾絲無奈:“上尉同志,您剛剛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這還有假嗎?”對于奧夏寧的懷疑,多爾尼科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假如不是我在旁邊的話,沒準他已沖著奧夏寧發作起來了:“我們內務部調查的資料。就沒出過什么問題。”
聽到自己面前的上尉,居然是來自內務部,奧夏寧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慌亂,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小心地問道:“上尉同志,我想知道,內務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我進行調查的?”
多爾尼科夫聽到這個問題,扭頭看了一眼我,見我面無表情,便接著說:“大概有十天左右吧。本地的內務部工作人員是在接到上級的命令后,開始尋找奧夏寧娜將軍的親人,結果僅僅兩天時間,就成功地找到了您和您的兒子阿利克。”
兩人對話時,我不知道該和奧夏寧說什么,既然他失憶了,我也犯不著自動貼上去,于是我轉身走回沙發旁。重新坐下后,我招呼屋里所有的人,“好了。大家別站著說話了,都坐下吧。”
費爾什特上校最先走過來,他在我身邊的空沙發坐下后,也招呼他的部下:“留托特、奧夏寧。你們兩人也別站著了,都坐下吧。”
奧夏寧就坐的時候,福爾斯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奧夏寧上尉,別擔心,我們會把事情搞清楚的。”
等所有人都就坐后。我第一個站起來發言說:“這件事情,還是由我來說明吧。前段時間,我從基輔回到了莫斯科,在覲見朱可夫元帥的時候,他主動提起了奧夏寧和孩子的事情,我也就順水推舟,托他幫我打聽一下。
由于我和奧夏寧失去聯系都有一年多了,我對這樣的查詢本來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誰知道前兩天,卻意外地從貝利亞同志那里,聽到了奧夏寧和孩子的消息。本來我還有所顧忌,覺得在戰爭期間,成千上萬的紅軍指戰員都沒獲得探親權利的情況下,自己卻跑到古比雪夫州來探望自己的親人,似乎有點不合適。但斯大林同志卻給了我半個月的假期,讓我來這里探親,為了我的安全起見,甚至還派出了多爾尼科夫上尉隨行保護我的安全…”
我在說話時,特別留意觀察了費爾什特、留托特和奧夏寧,發現他們三人在聽到貝利亞的名字時,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但聽到我說這次探親,是得到了最高統帥本人親自批準的時候,又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的話一說完,多爾尼科夫便站起來為我做證明:“沒錯,奧夏寧娜將軍說得都是真的。貝利亞同志就是派我來保護她的安全,并為她解決在探親過程中,可能遇到的一切麻煩。”
“一切麻煩?”這句話立即引起了費爾什特的興趣,等多爾尼科夫說完,他便忍不住詫異地問:“上尉,我看到你們這次的隨行人員不少,而且個個裝備精良,就算在路上遭到小股的敵人襲擊,你們應付起來也是綽綽有余。”
我聽費爾什特這么說,便明白他對貝利亞的話理解錯誤,趕緊向他解釋說:“上校同志,我想您可能誤會了。多爾尼科夫上尉要幫我解決的麻煩,并不是指路途上可能出現的敵人,而是為了應付幾個小時前的那種情況。”
“原來是這樣的,我明白了。”我這么一說,費爾什特算是明白了,他點點頭贊同地說:“剛才的那種情況下,多爾尼科夫上尉所起的作用,的確是別人很難替代的。”說完這番話,他又扭頭問奧夏寧:“奧夏寧上尉,我想聽聽您有什么打算?”
奧夏寧沒想到費爾什特會突然問他這么一句,頓時顯得有些慌亂起來。吭哧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說:“司令員同志,我堅決服從您的命令。”
“將軍同志,我有個建議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費爾什特望著我小心地說道。
我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謹慎。于是很爽快地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您有什么事情,盡管說吧,我洗耳恭聽。”
“奧夏寧上尉已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如果您要想讓他重新想起以前的事情,可能需要您和他單獨好好談談。可有些話,在這樣的環境里,說起來不方便,我打算問你們安排一個安靜的環境去慢慢敘舊。”費爾什特在表達完自己的想法后。試探地問:“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對于費爾什特的這個提議,我覺得很不錯,便點了點頭,贊同地說:“司令員同志,您考慮得很周到,那么就麻煩您給我們安排一個這樣的場所吧。”
見我同意了自己的看法,費爾什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輕松起來,他轉身吩咐旁邊的奧夏寧:“上尉,你到將軍同志到我們的招待所去休息,順便回憶一下以前的事情。”
“可是…”對費爾什特的這個命令。奧夏寧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沒有什么可是的,上尉同志。”費爾什特見奧夏寧推三阻四,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他直截了當地說:“我會個招待所的所長打電話,讓他安排房間的。你現在就帶將軍去招待所,立即去,這是我的命令。”
見到費爾什特的態度如此強硬,奧夏寧就算有千般不愿萬般不肯,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服從命令。他走到我的身邊,臉上擠出笑容對我說:“將軍同志。請跟我來吧,我帶您和您的部下去招待所。”
我向費爾什特和留托特握手告別后,跟在奧夏寧的身后走出了辦公室。
在前往招待所的路上,我還笑著問奧夏寧:“奧夏寧。招待所在什么地方,離這里遠嗎?”
奧夏寧搖了搖頭,回答說:“不遠,將軍同志。就是在衛戍司令部大樓的后面,只間隔一兩百米,走過去只需要幾分鐘時間。”
我聽到他對我的稱呼依舊是那么官方。連忙對他說:“奧夏寧,我有件事情想提醒你。”
可能是我說話的語氣太嚴厲,把奧夏寧嚇著了,他有些緊張地問道:“將軍同志,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請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將軍同志’,行嗎?”
“沒問題,將軍同志。”聽到原來是這么回事,他拼命地點著頭,接著又問了我一句:“那我以后該稱呼您什么呢?”
“就像從前一樣,叫我麗達。”為了讓他不再緊張,我還特意強調:“還有,不要用‘您’而要用‘你’,明白嗎?”
“明白了,將軍…”他剛說到一半,立即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連忙糾正了過來:“明白了,麗達。”
對于他的這種反應,我滿意地笑了笑,繼續和他并肩向不遠處的三層樓招待所走去。
到了招待所門口,就看見門口有幾個人等在那里,領頭的是一名中尉。見到我們的出現,那幾人立即就迎了過來,中尉走到我的面前,身體微微前傾,向我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說道:“您好,將軍同志,我是招待所所長。我剛剛接到了司令員同志的電話,所以我帶著工作人員在這里等您。”
“所長同志,”奧夏寧顯然是認識這個所長的,他沖對方點點頭后,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司令員讓你準備的房間,都準備好了嗎?”
“當然準備好了,奧夏寧上尉。”所長在回答了奧夏寧的提問后,把身子一側,給我讓出了一條通道,同時說道:“將軍同志,我把您和奧夏寧上尉的房間安排在三樓,而您的部下,普通戰士的房間在一樓,指揮員的房間在二樓。”
走進招待所以后,所長還一個勁地向我介紹說:“將軍同志,我們的食堂在一樓的盡頭。早餐供應是六點半到七點半,午餐是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晚餐是六點到七點。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打電話到值班室,我們的工作人員會為您安排的。”
所長帶著我們到了三樓的房間后,還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說得我心煩,便抬斷了他后面的話,客氣地說道:“好了,所長同志,有什么事情的話,我會給您打電話的。”
但所長沒有立即離開,還停在房間里當電燈泡,繼續討好地問:“需要我為您準備晚餐嗎?雖然早就過了晚餐的時間,但我可以安排人手給您重新做。”
“不用了,所長同志,我在衛戍司令那里吃過晚餐了。”說完這話,我就想將所長哄出去,但忽然想到奧夏寧是急匆匆從外地趕回來,也許還沒有吃飯,便改變了主意,轉身問奧夏寧:“你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奧夏寧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我在回城的路上就簡單地吃過了。”
聽說奧夏寧吃過晚飯了,那么多嘴的所長就沒必要再留在房間里了,于是我沖他揮揮手,下了最后的逐客令:“行了,所長同志,我們都吃過晚飯了,您還是先回去工作吧,我和奧夏寧上尉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呢。”
“是是是!”所長倒退著走出了房間,并隨手幫我關上了房門。在臨關門前,他還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祝你們愉快!”
聽到所長這句話,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在奧夏寧面前的光輝形象,沒準我會抓起什么東西朝他砸過去,他真是一個多嘴多舌的人。
當屋里只剩下我和奧夏寧兩個人時,我請他在桌邊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他的對面,笑著說道:“親愛的奧夏寧,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看來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順便回憶一下我們從前相處時的美好時光,看這樣能否有助于你記憶的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