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駕駛著汽車來到了一個人來人往的碼頭,把車停在一棟兩層樓的建筑物旁邊以后,扭頭對亨利禮貌地說道:“上校,這是碼頭上的一個辦事機構,埃爾曼中校應該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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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這里等一下,我進去看看。”
“麻煩你了,少尉!”亨利看著少尉的背影,感激地說了一句。
看著少尉的背影從建筑物的門口消失,我不禁有些感慨地對亨利說道:“上校,美軍和我軍的條例相差還真有不小呢,要是換了我們的指揮員,在得到上級允許前,是絕對不敢隨便離開的。可您看這名海軍少尉,”我朝建筑物方向努了努嘴,繼續說,“要是像他這么隨便打個招呼,就擅自離開的話,就算不被關禁閉,也會被上級指揮員狠狠地罵一頓。”
亨利聽我說完,只是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翻譯,從口袋里掏出了香煙,連盒子一起向亨利遞了過來,但卻被亨利擺手拒絕了。翻譯又把煙盒伸到了我的面前,禮貌地問:“將軍,您不來一支嗎?”
我也擺了擺手,笑著對他說:“對不起,我不抽煙。”
翻譯下車抽煙的時候,就剩下我和亨利兩人在車里。他看了一眼建筑物的入口,見少尉還沒回來,就和我聊起了家常:“將軍,聽您的名字,用的好像是夫姓。不過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蘇軍中,有叫這個姓氏的將軍。我能問問您的丈夫,也就是那位軍官奧夏寧,如今在什么地方嗎?”
“上校,您說得對,他的確不是將軍,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上尉。”亨利從說話的口吻里,我聽出他之所以問起奧夏寧,無非也不是想讓車里的氣氛太沉悶,所以才和我聊起家常的,我也就如實地回答說:“在戰爭爆發前。他是邊防哨所的一名上尉,在戰斗中他被德軍俘虜,但很快又逃了回來。在莫斯科保衛戰期間,他加入了專門對付德軍坦克的軍犬敢死隊。在戰斗中負了重傷,并被送往了后方,然后我們就失去了聯系。”
“對不起,將軍,我不該提起您的傷心往事。”亨利聽我說完。立即就向我表示歉意,“我真是太魯莽了。”
我對這位彬彬有禮的中年海軍上校頗有好感,聽到他這么說,連忙擺了擺手,笑著說:“沒關系,上校,您不用這么自責。戰爭嘛,肯定是會有犧牲的。”由于我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么向他解釋奧夏寧的事情,便岔開了話題,“上校。您有幾個孩子?”
亨利上校伸出兩個手指,笑著說道:“我有兩個兒子,都已經結婚了。”
“您的外表看起來這么年輕,都沒想到您的兩個兒子都結婚了”我沒想到看起來就四十出頭的亨利上校的兒子都居然結婚了,便試探地問道:“他們有孩子嗎?”
“大兒子有一個女兒,今年三歲了。”聽我問起自己的家庭情況,亨利上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一臉幸福地說道:“二兒媳也懷了孕,孩子七月就能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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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什么地方工作啊?”亨利臉上的笑容也感染了我,我完全從剛剛聽到海軍參謀長拒絕我上軍艦的壞心情中解放了出來。“是在工廠里工作,還是在軍隊里?”
“他們都在海軍里。”亨利很開心地說道:“大兒子是潛艇上工作,二兒子是大黃蜂號上飛機駕駛員。”他可能以為我不知道同一家人不準在同一艘艦艇上服役的常識,還特定向我進行科普:“本來他們兩兄弟都在大黃蜂號上。但戰爭爆發后,總統下了一道命令,不準同一家人在同一艘艦艇上服役,于是大兒子就去了潛艇部隊。”
他本來還想對我說點什么的時候,忽然聽到翻譯在外面低聲地喊了一嗓子:“上校,少尉出來了。”
我們兩人連忙從車窗望出去。只見那名少尉急匆匆地從建筑物里走出來,身后跟著的只是一名中尉,看來他是沒有找到埃爾曼艦長。
亨利推開車門下了車,靜靜地站在了車旁。我也連忙打開了另外一側的車門,下車后繞到了亨利所在的位置,和他一起等待少尉的答復。
少尉走過來向我敬禮后,一臉緊張地報告說:“上校,這是埃爾德里奇號的值日軍官,他說埃爾曼中校已上軍艦去了。”
手臂上戴著紅臂章的中尉等少尉一說完,連忙也向前一步,恭謹地問道:“上校,我是埃爾德里奇號的值日軍官,請問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
雖然面前的軍官級別比自己低得多,可亨利上校還是客氣地問道:“中尉,我有事情想見埃爾曼中校,不知道你能否帶我們上驅逐艦呢?”
年輕的中尉遲疑了片刻,隨后點了點頭,回答說:“可以的,上校。請跟我來吧。”說完,他做了個請的姿勢后,便在前面為我們帶路。
亨利看了旁邊的少尉和翻譯,對兩人說道:“我和奧夏寧娜將軍上埃爾德里奇號就行了,你們兩人就留在這里等我們吧。”
對于他的命令,兩名低軍階的軍官齊聲答應了一聲:“是!”同時還抬手向亨利上校敬了一個美式軍禮。
亨利轉過頭,笑瞇瞇地對我說:“將軍,我們走吧。”接著還自嘲地說,“前面給我們帶路的中尉走得可真夠快的,要再不跟上去,他可就走得沒影了。”
我們跟在中尉的身后,繞過建筑物,又順著河邊的階梯向下走去。我看到在接替的盡頭,停止一艘小型的汽艇,船上有兩個穿白制服戴無檐飄帶帽的水兵正在忙碌。
在走到汽艇旁的時候,兩名水兵發現了我們的到來,連忙停下手里的工作,抬手向我們敬禮。中尉扭頭熱心地對亨利說:“上校,待會兒你們坐這艘船過去吧。”隨后又吩咐兩名水兵,“你們兩人負責把上校送到埃爾德里奇號去,明白了嗎?”
“明白了。”兩名水兵齊聲回答道。
中尉在吩咐完他的部下后,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著我們乘船離開,他又向著我們敬了一個軍禮后。才轉身往回走。
當載著我們的汽艇,穩穩地停在了驅逐艦的舷梯旁時,亨利向兩名水兵道謝后,沖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跟著他一起沿著這陡直的舷梯爬到艦上去。
看到我們兩人從陡直的舷梯爬到艦上,附近的一名值日軍官立即就走了過來。沒等他開口,站穩腳跟的亨利上校抬手先向懸掛在旗桿上的軍旗敬禮。片刻之后,他面向軍官敬禮,同時嘴里說道:“我請求準許登艦。”
我從踏上埃爾德里奇號的甲板開始。就一直關注著亨利上校的一舉一動,看到他向軍旗和值日軍官敬禮,也有樣學樣,分別向美海軍的軍旗和軍官敬禮。
年輕的軍官雖然聽到了亨利上校所說的話,但還是看了我一眼后,才打著官腔說道:“同意,長官!”
“我叫維克多亨利!”亨利上校也沒繞圈子,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有事情要找埃爾曼中校,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嗎?”
“是的。長官!”值日軍官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這就派人去通知他,長官。”在說完這兩句話以后,他轉身朝正在甲板上忙碌的人喊道:“傳令兵!”
隨著他的喊聲,一名戴著無檐飄帶帽的中士跑了過來,抬手向我們三人敬了一個還禮后,面向值日軍官問道:“長官,請問您有什么指示?”
“中士,看到我身邊的亨利上校了嗎?他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埃爾曼中校。”值日軍官語氣嚴厲地命令面前的這名中士:“您立即去船艙找艦長,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他。明白了嗎?”
“明白了。長官!”接到命令的中士大聲地答應一句后,轉身沿著甲板快步跑開了。
等中士離開后,亨利又用商量的口吻對值日軍官說:“你們的艦長可能還要等一會兒才能來,我想先到甲板上走走。您沒有什么意見吧?”
聽到亨利這么問,值日軍官頓時慌亂起來,他緊張地看了我一眼后,有些為難地說:“長官,在沒有得到上級許可的情況下,我們是不能允許外人隨便在艦上走動的。”
亨利盯著值日軍官。語氣嚴厲地說:“這位將軍是我們國家的客人,我今天是奉命帶她來觀看埃爾德里奇號的下水儀式,難道我們在甲板上走動一下,還需要向你請示嗎?”
值日軍官被亨利的表情嚇住了,他遲疑了片刻,才謹慎地說道:“長官,那么在艦長到來前,你們只能在甲板上走走,可不能隨便進入艙內,否則所引發的后果,是我無法承受的。”
“知道了,”亨利沖他揮揮手,不耐煩地說:“在埃爾曼中校出現以前,我們只是在甲板上隨便走走。”說完,他轉身看著我,笑瞇瞇地說:“將軍,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只能暫時在甲板上走走,要參觀艦上的設施,只能等到艦長來了以后再說。”
我倆順著前甲板向前走去,小心地避開正蹲在地上擦拭甲板的水兵,和旁邊穿著藍布工作服檢修設備的工人。
來到船舷邊,我手扶著欄桿,望著埃爾德里奇號剛剛待過的那個船臺,好奇地問亨利:“上校,我可以問問您,你們的造船廠一月能生產多少艦船嗎?”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問錯了,這可是涉及到美海軍的機密,怎么可能隨便告訴我一個外人呢。正當我懊惱不已時,卻聽到亨利禮貌地回應說:“里士滿船廠在37天內建造了13艘自由輪,”他用手指著遠處的船臺,語氣平穩地往下說,“這些自由輪也像今天的埃爾德里奇號一樣,采用橫向側滑方式下水。當時我也在現場,只見那些立著岸邊的一排輪船,讓被一個無形的巨人一腳一個,挨個踢入海中,那壯觀的場景,至今令我記憶猶新。”
亨利上校的回答很巧妙,既沒有傷我的面子,也沒泄露美國海軍的機密。我對他的回答報以了善意的微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上校,我想請問一下,什么是自由輪?”
“自由輪,”亨利聽到我這個幼稚的問題時,不禁啞然失笑,隨即向我解釋說:“就是一種萬噸左右的商船。由于建造迅速,價格便宜,除了將一部分根據租借法案提供給英國和貴國外,剩下的都用來替代被德國潛艇擊沉的商船。”
“長官,您好!”我們的身后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當我們轉過身去,看到的是一名矮胖身材的海軍中校站在我們的面前,而他的身后,還跟著剛才的那名中士,我猜測面前的人也許就是埃爾德里奇號的艦長埃爾曼中校。
亨利抬手還了個禮,笑呵呵地朝對方伸出手去,同時還熱情地說道:“你好啊,埃爾曼中校,我們又見面了。這一年多看來你混得不錯啊,上次見你還是少校,如今已是中校了,戰爭時期給人的好處就是提升快。”
隨后他又主動向我介紹埃爾德里奇號的艦長:“將軍,這位是埃爾曼中校,以前是我的部下,如今也是一名艦長了。”接著他又扭頭對埃爾曼說,“這位是來自蘇俄的奧夏寧娜將軍,她今天是來觀看埃爾德里奇號下水儀式的。”
“您好,長官!”埃爾曼中校向我敬了個禮,在握手時,他也許以為我聽不懂英語,便小聲地問亨利:“長官,您曾經跟著第一個‘租借法案’使團去過莫斯科,這位將軍是您當時認識的嗎?”
“不是。”亨利很干脆地回答說:“她是隨蘇聯外交團來的,而我是奉馬歇爾將軍的命令,帶她到諾福克海軍基地來的。對了,她想參觀一下你的驅逐艦,你盡快安排一下吧。”
埃爾曼中校聽到這里時,松開了我的手,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問亨利:“長官,有海軍參謀長或者司令官的書面命令嗎?”
“沒有。”亨利有些為難地說:“我們也是臨時決定上來參觀的,所以沒等取得各級長官的書面授權。”
“對不起,長官。”埃爾曼聽亨利這么說,也打著官腔說道:“沒有上級的書面命令,我是無權讓你們參觀軍艦的。”也許是怕自己的昔日的上級臉上難看,又壓低嗓門問道,“沒有書面命令,得到了長官的口頭允許也可以。”
“也沒有。”亨利苦笑一聲,無奈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