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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一章 小兵伐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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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激戰的戰場上,響起了“烏拉”聲,聲音越來越響。

  隱蔽在深溝里的戰士全部從藏身之處沖了出來,為了防止誤傷,我們的機槍都停止了射擊。出擊的指戰員們在曠野上,一邊跑一邊射擊,追趕著那些在機槍火力打擊下幸存的敵人。他們沖上去后,把活著的敵人撂倒在地上,解除他們的武裝。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俘虜外,剩下的沿著敵人留在雪地上的足跡,沖向了雪花彌漫的森林。老獵人的孫子伐夏的手里拿著一支撿來的沖鋒槍,和戰士們一起追擊著逃竄的敵人,看樣子,他想親手殺死幾個德國鬼子為自己犧牲的祖父報仇。

  戰斗進行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少數逃入森林的德國兵不是被打死,便是被活捉。看到勝局已定,我和基里洛夫、謝杰里科夫帶著一幫戰士穿過滿是德軍尸體的開闊地,來到了馬特維老人犧牲的山丘上。

  老人的遺體躺在山坡上,一件軍裝蓋住了他的臉,謝列勃良內少校帶著幾名戰士在旁邊用工兵鏟掘坑,小孫子伐夏跪在老人的身邊痛哭流涕。我蹲下身子,想掀開蓋在老人臉上的軍裝,瞻仰一下他最后的遺容。手剛剛伸出去,沒等我摸到軍●裝,站在旁邊的謝列勃良內少校便伸手攔住了我,為難地說道:“軍長同志,您還是不要看吧。該死的德國佬是沖他的臉上開的槍,整張臉都被打爛了…”

  雖然謝列勃良內的話沒有說話,但我心里明白,他是怕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嚇壞了我。我把手縮了回來。望著對面哭泣的伐夏。柔聲地問道:“伐夏。你今年多少歲了?”

  聽到我的聲音,伐夏止住了哭聲,一邊抹著臉頰上的眼淚,一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回答說:“將軍同志,我今年13歲了。”

  “13歲!”我把他年齡重復一遍后,又關切地問:“伐夏,你的爺爺死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愿意去上學嗎?如果愿意的話,我可以派人送你到后方去,為了安排一個合適的學校讀書;如果不愿意,我也會讓人把你送到親戚家去。”

  伐夏站起身來,挺直腰板說道:“請允許我報告,將軍同志。我不去讀書也不去親戚家,我要打仗,為死去的爺爺報仇。”

  “伐夏,先去讀書吧。”這么小的孩子讓他留在部隊里,我還真不放心。所以我努力地勸說他,試圖改變他的決定:“等你念完書。成了軍官,再去打仗吧!”

  伐夏的頭擺得像撥浪鼓似的,“不行,堅決不行。如果我去讀書,等我讀完的時候戰爭已結束了。”他的目光朝四周掃了一眼后,向我懇求道:“不等我上戰場,你們就會把法西斯匪徒全部消滅的。將軍同志,請留下我吧!”

  我不禁想起了崔可夫的傳令兵西多林,那孩子是為了繼承父親的遺志留在了部隊里。眼前的伐夏,也是因為自己的野野壯烈犧牲,而強烈要求加入我的軍隊。對于他的這種熱情,我不忍心潑冷水,在沉默了一會兒,我把這個難題拋給了基里洛夫:“政委同志,這件事情您說怎么辦?”

  基里洛夫走到伐夏的身邊,攬住他的肩膀,和藹可親地問道:“孩子,你打算去什么地方,是到連隊里還是留在指揮部里給我們當傳令兵?”

  “指揮員同志,”伐夏抬頭望著身邊的基里洛夫,大聲地回答說:“我想到連隊里去,拿起武器和法西斯匪徒面對面地戰斗。等消滅了所有的法西斯以后,我再去讀書吧,我還年輕,年齡還沒有超過,指揮員同志。”

  基里洛夫開朗地笑了幾聲,把謝列勃良內叫到了面前,指著孩子說道:“少校同志,我就把這個孩子交給你了。你要向我保證,只要你們謝列勃良內營還有一個人活著,都要保證他的安全,能做到嗎?”

  “能做到。”謝列勃良內在響亮地回答一聲后,扭頭望著我問道:“軍長同志,我們能先把老人家安葬了嗎?”

  我看到那挖坑的戰士已停止了工作,正摘下頭上的鋼盔在擦汗水,他們的身邊有個長方形的淺坑。在這么冷的天氣里,要想挖開堅硬的凍土,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基里洛夫建議葬禮用軍人的模式來進行,我沒有反對,將決定權交給了他,讓他來安排一切。老人的遺體被緩緩地放進了土坑,臉上依舊罩著那件軍裝,陪他下葬的,還有那支跟隨他不知多少年老式獵槍。在由伐夏朝坑里灑第一把土的時候,基里洛夫還專門抽調了一個警衛班,讓他們朝天鳴槍,連打了三槍。

  等葬禮結束后,我把謝杰里科夫叫到身邊,問道:“中校同志,今天的戰果統計出來了嗎?消滅了多少敵人,繳獲了多少支槍,我們的傷亡情況如何?”

  謝杰里科夫笑呵呵地回答說:“報告軍長,我們共打死德軍217人,俘虜49人,繳獲步槍、沖鋒槍200多支,另外還繳獲敵人放在雪橇上的機槍和配套的彈藥。我部7人輕傷,都是在沖鋒時,崴傷了腳或者踏空了碰傷了頭,傷勢都不要緊,經過衛生員的簡單處理,已差不多恢復了正常。”

  “什么?謝杰里科夫中校,您剛才說什么?”對于謝杰里科夫的報告,基里洛夫有些不相信地問道:“消滅和俘虜敵人將近三百人,而我軍竟然沒有一個陣亡,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您確定沒有搞錯嗎?”

  “政委同志,”謝杰里科夫笑著向基里洛夫解釋說:“請您放心,我不會搞錯的。雖然敵人是一個營,戰斗力想必也不會太差。但他們在行軍時步槍和沖鋒槍都是關著保險的,放在雪橇上的機槍就更不必說了。所以在遭到我們突然打擊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隨后他又朝臨時指揮所所在的山丘一指。帶著幸災樂禍的口吻補充說。“佩爾斯堅的坦克營和莫羅佐夫的炮兵營的指戰員們。在雪地里凍了幾個小時,本來想狠狠地教訓德國人。結果沒等他們開炮,整個戰斗便結束了。”

  我和基里洛夫、謝杰里科夫站在山丘上,看著戰士們押送俘虜和搬運繳獲的槍支彈藥。至于德軍的尸體,在這么冷的天氣里,我們的戰士可沒力氣給他們挖坑,于是全部扔進了剛剛隱蔽過的深坑。

  我們三人往回走的時候,我低聲地吩咐走在我身邊的謝杰里科夫:“中校同志。雖然我把伐夏分配在謝列勃良內營,但不要讓他去執行什么危險的任務,一定要確保他的安全。”

  “沒問題。”謝杰里科夫非常干脆地回答道。他在沉默片刻后,主動向我提出:“軍長同志,我有個想法,既然伐夏是獵人的孩子,想必他對槍械應該不陌生,沒準槍法還不錯呢。我想讓他去瓦西里少尉的狙擊分隊,當一名狙擊手。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狙擊手?聽到這個兵種的名稱時,我不禁眼前一亮。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職業。我立即就想到了在《兵臨城下》的開頭,就有瓦西里的爺爺訓練他打狼的鏡頭。而伐夏跟著他爺爺生活了這么多年,沒準也練成了不俗的槍法,想到這里,我連連點頭,對謝杰里科夫說:“好吧,待會兒你就讓瓦西里少尉把人領走。沒準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這孩子是一個不錯的狙擊手苗子。”

  我剛剛回到軍指揮部,維特科夫便急匆匆地跑過來,壓低嗓門湊近我的耳邊,急促地說道:“軍長同志,您可回來,哈里東諾夫打電話找您,要質問您為什么到晚上了,所有的部隊還沒有到達指定位置。”隨后他朝報務員手里拿著的耳機和送話器指了指,示意哈里東諾夫還在線上等著我。

  我走到報務員身邊,從他的手里接過耳機帶上,然后沖著送話器硬著頭皮說道:“司令員同志,您好!我是奧夏寧娜,請問您有什么指示嗎?”

  “奧夏寧娜同志,”哈里東諾夫那洪亮的聲音,在耳機里聽來顯得格外激動:“我來問您,現在天已經黑了,您的部隊在什么地方?”

  我連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說:“報告司令員同志,到目前為止,我軍所轄的步兵第171師、坦克第84旅、炮兵第266團、步兵第308師和近衛第22師的大部,應該都到達了指定位置。”

  “那您呢?您現在什么位置?”哈里東諾夫不客氣地繼續說道:“作為一軍之長,您是不是應該和您的部隊待在一起。”

  “司令員同志,請您聽我解釋,事情是這樣的。”由于怕他打斷我的話,我加快語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他詳細地講了一遍。

  哈里東諾夫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他在聽完我的講述后,嘆了口氣,用懷疑的口吻說道:“奧夏寧娜同志,孩子太小了,您覺得把他留在您的部隊里參加戰斗,這合適嗎?”

  “司令員同志,我本來想把孩子送到后方去讀書,或者送到他的親戚家里,但是都被他拒絕了。”我盡量站在中立者的位置上,向哈里東諾夫解釋說:“也許是親眼看到自己的爺爺被德國人打死,他已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就算我們強行將他送到了后方,沒準他也會偷偷跑到前線來的。因此我經過考慮后,決定將他留在了部隊里,讓他去瓦西里少尉的狙擊分隊當一名狙擊手。”

  “既然你們已做出了決定,那就這么辦吧。”哈里東諾夫說完這件事以后,又再次叮囑我:“奧夏寧娜同志,無論如何,您和您的軍指揮部在明天中午以前,必須趕到部隊的駐扎地點。沃羅涅日方面軍已對哈爾科夫城發起了進攻,我們的西南方面軍也即將繼續向西面的第聶伯河推進,你們可不能拖整個方面軍的后腿哦。”

  “明白,司令員同志。”聽到哈里東諾夫這么說,我連忙向他保證說:“我向您保證,第79步兵軍的軍指揮部,會在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前準時進駐多庫恰耶夫的。”

  當我結束和哈里東諾夫的通話后,維特科夫走過來擔憂地問道:“軍長同志,我們這里距離多庫恰耶夫還有兩百多公里,明天中午能趕到嗎?”

  聽到維特科夫這么問,我苦笑著回答說:“參謀長同志,看來我們只能賭賭運氣了。如果明天不下雪的話,車隊的行駛速度能提高不少,這樣按時趕到多庫恰耶夫,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您給謝杰里科夫中校打個電話,讓他的部隊抓緊時間休息,明天早晨六點,我們準時出發。”

  雖然第二天沒有下雪,但由于路上的積雪過深,以及比比皆是的彈坑,讓整個車隊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維特科夫看著龜速前進的車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臥不安。我雖然心里也很著急,但看到維特科夫焦急萬分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說他:“參謀長同志,車速不快,是因為路況的問題,你急也沒有用。與其干著急,還不如想想我們到達新的指揮部以后,如何發起對德軍的進攻。”

  維特科夫聽到我這么說,扭頭望著我,奇怪地說:“軍長同志,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等上級命令下來以后,再根據命令去執行作戰任務。”

  我聽到維特科夫這么說,沖他翻了個白眼,正想教訓他兩句時,熟悉我作戰風格的基里洛夫已搶先開口說道:“參謀長同志,您這種想法可要不得啊。要知道在戰場上敵情千變萬化,而司令部在遠離前線的位置,他們所下達的命令,不一定準確。所以這就要求我們基層的指揮員,根據敵情的變化,來及時地調整部署和戰術,這樣才有可能打勝仗。”隨后,基里洛夫又向維特科夫講了師的不少具體戰例,聽得維特科夫是連連點頭。

  前面行駛的車忽然陷進了彈坑,車廂后面的篷布一掀開,跳下十來名戰士,迅速地站在車后或車的兩側開始推車,想盡快地把車從彈坑里推出來。我們乘坐的吉普車繞過這輛車時,我意外地發現了在人群中推車的伐夏。他頭上原來那頂破破爛爛的羊皮帽,已換成了一定嶄新的面軍帽,身上穿著一身明顯偏大的棉軍裝,腰間扎著一條寬寬的皮帶,顯得格外精神。此刻他正像其他戰士一樣,喊著號子,在用力地推著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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