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等待古里耶夫的副手、團級政委切爾內紹夫到來的這段過程中,拉祖梅耶娃從她坐著的報話機前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我的面前,將一張電報遞給了我,同時嘴里說道:“報告師長,集團軍司令部剛發來的電報。(”
我接過來電報,看也不看就遞給了阿赫羅梅耶夫,吩咐他:“參謀長同志,你把電報上的內容給大家讀一讀。”
阿赫羅梅耶夫接過電報看了看,點了點頭,隨即對我們說道:“師長、政委,是集團軍司令部剛剛發布的第171號命令。命令中指出了各部隊必須堅守的地區,同時還寫到:
‘各部隊指揮員要用最快的速度進行工程作業,以加固自己的陣地;要在前沿和縱深構筑防坦克、防步兵障礙物,并改造一些建筑物,使之適合于巷戰;要利用身邊所有的器材來構筑障礙和障礙物,甚至拆毀一些房屋和電車軌道;要通過地方政府把居民組織起來一起干。
主要工作要由自己的部隊來干。要晝夜不停地進行工作。要向全體軍人說明:集團軍現在是在最后的地界上戰斗。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每個戰士和指揮員的職責就是堅守在自己的掩體內、在自己的陣地上,一步也不許后退!無論如何要把敵人消滅!’”
和我們一起聽完這道命令的古里耶夫,若有所思地問道:“基里洛夫同志,據我所知,在馬馬耶夫崗西側的107.5高地。目前已經成為了敵我雙方反復爭奪的一個地方。雙方在該地區都投入了重兵。我想問問。為什么調上去的我軍,有時連一天時間都堅持不到,就被敵人擊潰了呢?”
基里洛夫想了一會兒,接著語重心長地說:“古里耶夫同志,主要是由于我軍在高地的坡頂和北坡的山腰上,我軍始終沒有修筑堅固的陣地。在敵人猛烈的炮火和飛機的狂轟濫炸下,堅守在陣地上的指戰員們往往傷亡慘重,等德軍發起對高地的沖擊時。我們的部隊已經喪失了大半的作戰能力。”
“原來是這樣,這下我算是明白了。”古里耶夫聽完后信心十足地說:“既然知道了友軍守不住陣地的原因,那么在我師在奪取陣地后,將集中精力修筑高地上防御工事。這樣的話,堅固的工事可以為我們的指戰員提供一定程度的掩蔽,減少有生力量在敵方炮火和飛機宏贍中的傷亡。”
一聽到古里耶夫說到修工事,阿赫羅梅耶夫忍不住插嘴說:“將軍同志,我們師的工兵連在修筑防御工事這方面很有經驗,您看需要把他們派去協助你們嗎?”
古里耶夫面帶著微笑,分別看了我和基里洛夫一眼。隨后輕松地說道:“假如您的師長和政委不反對的話,我沒有任何意見。”
“我同意把師工兵連臨時調派給近衛第39師。幫助他們在高地上修筑工事。”基里洛夫首先站出來表態支持,隨后又扭頭望著我,用征詢的語氣問:“奧夏寧娜同志,不知道您的意下如何?”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對著基里洛夫說道:“參謀長同志,給工兵連長米海耶夫中尉和炮兵營長莫羅佐夫少校打電話,讓他們立即到師指揮部來接受作戰命令!”
對于我的吩咐,阿赫羅梅耶夫頓時心領神會,馬上就給我點了名的兩名指揮員打電話。而聽得一頭霧水的古里耶夫偷偷地問基里洛夫:“基里洛夫同志,對于您剛才的提議,師長同志是同意還是拒絕了?”
基里洛夫呵呵地笑著說:“古里耶夫,難道您還沒有聽出來嗎?師長同志讓參謀長給炮兵營長和工兵連長打電話,就已經表明了她自己的態度。”
聽了基里洛夫的解釋,古里耶夫這才恍然大悟:“哦,原來這樣啊。明白了,我明白了。”說著他主動向我伸出手,來表達他的謝意。
在近衛第39師對107.5高地的反擊中,莫羅佐夫派出的指戰員唱了主角,他們所攜帶著飛雷炮,把山坡頂上的陣地炸得火光沖天煙霧彌漫,堅守在陣地里的德軍士兵,不是坐了“土飛機”就是被巨大的爆炸波活活地震死,整個反擊只進行了短短的半個小時,一度被德軍占領的107.5高地,便回到了近衛第39師的手里。
第二天一早,不甘心被從高地上趕走的德軍發起了進攻。他們先是動用重炮,對107.5高地進行了猛烈的炮擊。
我和基里洛夫以及從高地返回來的米海耶夫,在山坡頂上的掩體里,用望遠鏡觀察著友軍的陣地。德軍坦克和遠程重炮的轟擊,簡直要把整個高地翻轉過來似的,我軍的陣地陷于遮天蔽日的硝煙之中。
看到敵人這么猛烈的炮擊,不光我心里犯愁,就連對老戰友古里耶夫信心十足的基里洛夫也犯起了嘀咕:“敵人這么猛的炮火,近衛師的戰士們能頂住嗎?”
見到我們兩人憂心忡忡,站在旁邊的米海耶夫趕緊向我們進行解說:“師長、政委,你們放心,我認為敵人是攻不下107.5高地的。”
聽他這么說,我和基里洛夫都不約而同地放下望遠鏡,扭頭望著他,好奇地問:“中尉同志,你為什么對古里耶夫將軍這么有信心啊?”
米海耶夫的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接著說道:“據我觀察,古里耶夫將軍的部隊修筑防御工事很有一套,他們挖掘的戰壕不光足夠深而且都是半月形的,這樣修的目地是為了防止敵人炮彈的爆炸氣浪,殺傷我們大量的指戰員。根據工兵的條令,敵人的一發中等口徑的炮彈,殺傷我方戰士的數量不能超過一個班10個人。意味著每段戰壕的長度。一般不超過20米。這樣一發炮彈爆炸產生的氣浪殺傷半徑。也只能限制在這端戰壕的范圍之內。
當然他們的戰壕里,還有隱蔽所、防炮洞,戰士們在敵人發起進攻之前的炮火準備的時候,可以進去隱蔽,減少我方的有生力量在敵人的炮火飛機轟炸中的傷亡。等到敵人的步兵開始發起沖鋒時,再出來進行防御射擊準備。”
基里洛夫聽完米海耶夫的解釋,臉上也露出了輕松的表情,他忽然問我說:“奧夏寧娜同志。您知道伏特加為什么這么受歡迎嗎?”
我聽到基里洛夫這么說,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心說外面正打得熱火朝天,你還有心思問我知不知道伏特加為什么受歡迎。但基里洛夫畢竟是自己的搭檔,我也不能為了這種小事和他翻臉,所以只能含糊地說了句:“不知道!”
基里洛夫沒有計較我的態度,而是自顧自地說道:“傳說伏特加最早是15世紀晚期克里姆林宮修道院里的修道士用黑麥、小麥、山泉水釀造成的一種液體,本來是用來做消毒液的,卻不知哪個好飲的修道士偷喝了第一口‘消毒水’,此后500年間。伏特加一發不可收拾地成為俄羅斯人的第一‘飲料’。”
對于基里洛夫所說的這個典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剛想問問這個傳說的真假,他已經搶先說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這個故事還是古里耶夫將軍告訴我的,偷喝‘消毒水’的修道士就是他的一個祖先,所以這個故事應該是真的。還有,您可能不知道,古里耶夫以前曾經當過重機槍射手,在打仗時只要喝了酒,他就會跑到戰壕里,霸占一挺重機槍在那里打個痛快。”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長嘆一口氣,有些擔憂地說道:“希望古里耶夫將軍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現在不再是一名普通的重機槍射手,而是指揮幾千戰士的師級指揮員,他要是發生什么意外的話,近衛第39師的指揮系統就會陷入混亂。”
就在這時,隨著德軍坦克和步兵接近了山腳,原本猛烈的炮擊減弱了。我在望遠鏡里看到,高地北坡上的兩道陣地被炸得支離破碎,長長的戰地上火光熊熊,硝煙泥石沖天而起遮天蔽日。到達了山腳下的德軍步兵,被自己的指揮官驅使著,加快了腳步,沖上了山坡。
當敵人離山腰陣地只有不到百米時,殘破的陣地里忽然噴射出無數密集的子彈,將沖在最前面的德國兵打了一個踉蹌,接著成片地倒了下去。后面的士兵連忙就地臥倒躲進了彈坑,沖著陣地上還擊。
陣地上的部隊射擊一陣后,發現對躲在彈坑里的德軍再難造成什么傷亡,便停止了射擊,接著從戰壕里飛出無數的手榴彈,落進了陣地前的彈坑里,將躲在里面的德國兵炸得鬼哭狼嚎,支持了沒多久,便灰溜溜地調頭向山下跑去。
敵人撤到山腳時,停在下面的坦克便開始了炮擊,掩護步兵退到坦克隊列的后方進行整隊集結,以便再發起新的進攻。
德軍的步兵在半個小時后,再度向近衛師的陣地發起了進攻。看到山坡上蜂擁而上的德國兵,我不禁感慨地說道:“政委同志,我覺得在目前這種沒有制空權和足夠火炮支援的情況下,我軍要打攻堅戰、陣地戰只會適得其反,打成一場得不償失的消耗戰。只有在城市里開展和敵人絞在一起的游擊戰,才能揚長避短,充分地發揮我軍的優勢。”
基里洛夫非常同意我的觀點,他放下望遠鏡點點頭,肯定地附和我說:“看來我們在合適的時候,要向司令部建議,盡量減少這樣一味拼消耗的陣地戰。”
德軍的第二次進攻,很快又被近衛師密集的火力打退。但他們這次沒有退出多遠,就在離陣地約百米的彈坑區域內隱蔽起來。由于他們距離我軍陣地比較遠,我軍沒有再故技重施,使用手榴彈來狠狠地教訓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山腳下的坦克,一刻不停地開著炮,準確地摧毀著山腰陣地上暴露出的火力點。
當山腰陣地的火力點被摧毀得差不多的時候,被密集火力兩次擊退的德軍官兵,在各級指揮官的號令中紛紛躍起,再次向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守軍陣地發起沖鋒。
戰斗進行到現在,已經耗時兩個小時,攻守雙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盡管堅守陣地的近衛第39師兵力和武器裝備都遠不如德軍,但在有利的地形和提前挖掘的戰壕幫助下,他們盡管打得很艱苦,但也能頂住有炮火掩護的敵人的進攻,將敵人的進攻部隊死死地擋在了陣地前方百米之外。
見敵我雙方的戰斗進入了白熱化,基里洛夫有些急躁起來,他氣得連聲大罵,還忍不住問我:“奧夏寧娜同志,您看是否冒險把我們的重型榴彈炮拉出來,用炮火支援一下我們的友軍?”
我望著正在激戰的高地,緩緩地搖搖頭,否定了基里洛夫的提議:“不行,政委同志,堅決不行。不是我見死不救,而是殘酷的戰斗剛剛開始,如果我們過早地將我們的重型武器消耗掉以后,在接下來的戰斗中該怎么辦?”見他一臉落寂的表情,我連忙安慰他說,“政委,別擔心,您沒看到近衛師的戰士們打得很好嘛,都兩個小時,敵人都沒有突破他們在山腰的陣地。”
聽到我這么說,基里洛夫的眼前一亮,隨即興奮地說:“奧夏寧娜同志,您說的對,說得真是太對了!我了解古里耶夫,他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我相信以他部隊的戰斗力,守住這個高地不是什么問題。況且近衛師的主力,目前還部署在高地后面的蘇維埃大街,壓根沒有投入戰斗。”
正當基里洛夫激動得說個不停時,桌上擺的電話響了。米海耶夫過去拿起話筒說了兩句后,連忙向我遞過來,同時恭謹地說道:“師長同志,是參謀長來的電話。”
“喂,參謀長嗎?”我接過電話后,沖著話筒大聲地問道:“你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有什么事情嗎?”
“是這樣的,師長同志。”阿赫羅梅耶夫聲音洪亮地回答說:“我們剛剛接到了一份集團軍司令部發來的電報。”
“集團軍司令部的電報,上面說什么了?”
阿赫羅梅耶夫在電話里恭恭敬敬地說道:“電報是給近衛第39師,而不是給我們的。由于司令部一直聯系不上近衛第39師,所以就把電報發給了我們師,命令我們立即把電報轉給近衛師的師長古里耶夫將軍。”
“電報上說什么了?”雖然是讓我們轉交的電報,但我還是對電報上的內容很感興趣,所以認不到多問了一句。
“司令部說敵人的部隊從沖溝突破了我軍的防御,正在向城里沖去。命令近衛第39師立即抽調精銳部隊,前去攔截并消滅這股敵人。”
“沖溝,什么沖溝?”我莫名其妙地問道。
“沖溝,我知道。”基里洛夫走過來向我解釋說:“在‘紅十月’工廠和‘街壘’工廠之間,有一條從伏爾加河一直向西延伸的沖溝,溝里長年堆滿了爐灰渣。由于地勢險要,所以我們在這里部署的部隊不多。如果敵人從這里沖過去的話,很快就能和他們城里的部隊匯合,達到把我軍分割包圍甚至消滅的目的。…”
我沒等基里洛夫說完,就沖著話筒焦急地對阿赫羅梅耶夫說道:“參謀長同志,既然是緊急命令,你馬上派人去把電報送到古里耶夫將軍的手里。為了趕速度,你讓送命令的戰士乘坐摩托車去。速度要快,一定要快,否則就來不及了。”
我擔心集團軍司令部可能還會有新的命令下達,便帶著基里洛夫和米海耶夫匆匆返回了指揮部。沒想到我的判斷還真沒錯,集團軍司令部接著又向我們發來了一系列的電報,都是讓我們轉交給近衛第39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