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把耳機和送話器扔在桌上,基里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便走進了通訊室。看到我這個舉動,基里洛夫緊張地問道:“師長同志,一團陣地上出了什么事?”
我雖然心里不爽,但當著基里洛夫這個政委的面,我還不能隨便發火,只能氣呼呼地說道:“德國人派了一支小部隊在襲擊一團的陣地,被我們的哨兵發現并開槍示警。正在查哨的團政委奧貝斯坦發現敵情后,立即指揮他的警衛班迎敵,同時謝杰里科夫也及時地派出了一個連的部隊加入了戰斗。在他們的兩面夾擊下,德軍的部隊稍作抵抗,很快就撤退了。現在奧貝斯坦政委已經率領部隊,尾隨著敗退的德軍追了下去。”
“胡鬧,簡直是胡鬧。”基里洛夫聽我介紹完情況,也不滿地連聲說道:“這個謝杰里科夫中校簡直是瞎胡鬧,奧貝斯坦又不是軍事干部,怎么能讓他執行像黑夜里追擊敵軍這么危險的行動呢?他來的時間短,不熟悉地形,和團里的指戰員也不熟悉,要是在追擊時遇到敵人的伏擊,那可怎么辦啊?”
我擔心奧貝斯坦出意外,是怕無法向梅列茨科夫大將交代,畢竟別人白天剛來我的師里報道,晚上就發生意外的話,有點太說不過去了。而基里洛夫怕奧貝斯坦出事,則是考慮到對方是政工干部,也許對戰士們做做政治思想工作還行,指揮打仗就不是他的強項了。
我無意中向門口望去,只見不知什么時候外面已經站了一堆人。通訊室里透出的燈光。讓我看清外面站的人中間有警衛營長巴斯曼諾夫。我走到門口便沖著他大吼一聲:“巴斯曼諾夫上尉,把警衛一連帶上,跟我到一團的陣地上去。”說完,我抬腿便朝外面走。
剛走到門口,我忽然想起現在獨立師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隨心所欲,便停下腳步,扭頭對基里洛夫說道:“政委同志。我到一團的陣地去一趟,這里就交給您負責了。”接著又招呼站在旁邊有些手足無措的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你還在那里發什么呆?你也跟我一起到一團的陣地去。”
巴斯曼諾夫畢竟跟了我不少的時間,對我的性格很了解,不用我吩咐,他剛才聽到一團陣地上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時,就已經判斷出了我下一步的行動,所以在我向他下命令以前,就把警衛一連集合好了。
我從通訊室里走出來。看到警衛連的戰士已經在戰壕旁列隊完畢,滿意地點點頭。隨后沖巴斯曼諾夫喊了一句:“出發!”
隨著我的命令,巴斯曼諾夫急忙向著他的部下發號施令:“全體聽我口令:立正,向右轉,齊步走!”
我們剛走出沒多遠,一天沒露面的格拉姆斯、貝克曼還有格瑞特卡三人,打著手電迎著我們走了過來,還隔著七八步遠,格拉姆斯就迫不及待地嚷嚷了幾句,格瑞特卡連忙把他的話翻譯成了俄語:“師長同志,出什么事情了嗎?”
雖然此時的光線不太好,但我身邊的阿赫羅梅耶夫還是敏銳地發現來人穿的是德軍制服,喊了一聲:“師長,小心,有德國人。”隨即擋在了我的面前,同時拔槍指向了格拉姆斯他們三人。
“阿赫羅梅耶夫上尉,別誤會,都是自己人!”我深怕他一時沖動,連忙抓住他的手肘,使勁向上一托,同時喊道:“快點把槍放下!小心別走火了。”
阿赫羅梅耶夫攥著手槍的右手高高地舉在空中,扭頭不解地對我說:“師長,您看看,他們身上穿著德軍制服,還說正宗的德語,難道還不是德國人嗎?”
我松開了他的手,不悅地說道:“上尉同志,先把槍放下,這件事情我待會兒再向你解釋。”隨后我迎著格拉姆斯他們走了幾步,高聲地對他們說:“你們來的正好,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新上任的師參謀長阿赫羅梅耶夫上尉。”
向格拉姆斯他們解釋了阿赫羅梅耶夫以后,我又向阿赫羅梅耶夫介紹格拉姆斯三人:“這位是原德軍上尉格拉姆斯,現在是警衛二連連長;格瑞特卡少尉,是格拉姆斯的副手,也在一連。這位是貝克曼上尉,警衛三連的連長。”
聽說是新來的參謀長,格拉姆斯三人快步走過來,抬手向他敬了個禮,同時禮貌地說道:“您好,參謀長同志。”
阿赫羅梅耶夫被眼前的一幕搞糊涂了,他把手槍插回槍套后,也抬手還了一個禮,苦笑著說:“你們好,很高興認識你們。”
見雙方都打過招呼后,我才對格拉姆斯說:“是這樣的,剛剛有一股敵人摸上了一團的陣地,幸好我們的戰士警惕性高,及時地發現并擊退了他們。目前有一支部隊正在追擊這股敵人,我帶警衛一連到前面去看看。”
格拉姆斯聽完后,嗯了一聲,接著請示道:“師長同志,需要我的二連也和您一起去嗎?”
我擺了擺手說:“不用了,前面的戰斗差不多已經結束了,有一連陪我去就足夠了。你們還是回去休息吧,明天天亮以后到我的指揮部,我還有事情要對你們說。”
三人聽我這么說,也不堅持,畢竟德軍是最服從命令的部隊,抬手向我和阿赫羅梅耶夫敬禮后,轉身就順著原路走了回去。
在前往一團陣地的途中,阿赫羅梅耶夫不解地問我:“師長同志,我不明白,為什么我們師里有德國人,他們是什么來歷?”
我想到身后跟著不少的戰士,有些話不適合在這種場合說,所以只能籠統地說道:“是一些向我們投誠的德軍官兵,目前我已經把他們編在警衛營里。”
“靠得住嗎?”阿赫羅梅耶夫謹慎地問道。看來所有的人都對格拉姆斯他們存有戒心。
我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用擔心。上尉同志。前幾天馬馬耶夫崗左側的107.5高地的守軍。在未得到上級允許的情況下就擅自撤退,結果陣地被德軍占領了。當時三團和四團正從附近經過,聽到德軍占領我軍陣地的消息,主動向這個高地發起了進攻。由于南坡的地形對我們不利,三團四團發起的幾次進攻,都以失敗告終,連三團長科斯嘉中校也負傷了。后來我派五團長奧列格中校帶著格拉姆斯上尉的部隊,冒充德軍增援部隊。從高地的北側大搖大擺地上到坡頂后,果斷地開火,將占據陣地的敵人都消滅了。”
“他們向自己人開火了?”阿赫羅梅耶夫有點不敢確定地問道。
“是的,他們開火了,而且把陣地上的德國人一個不剩地全干掉了。”
我這么說,阿赫羅梅耶夫越發覺得不可理解:“不會吧,師長同志。說德國人向我們投降,這點我相信;但是說到加入到我們這邊的德國人,向他們原來的戰友開槍,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畢竟他們所受的教育,讓他們不可能用槍口對準自己的戰友。哪怕是昔日的戰友,也是不可能的。”
聽到阿赫羅梅耶夫這么說,我只是聳了聳肩膀,沒有再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下去。其實投降的德軍有沒有向自己昔日的戰友開過槍,這些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反正我從后世德國人自己拍的一部連續劇里,知道蘇軍派到德軍占領區執行特別任務的五個人中,除了一名蘇聯人,一名波蘭人外,剩下的三名都是原德軍官兵,他們在執行任務時,對待那些同胞下手可一點都不留情。
為了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我扭頭問阿赫羅梅耶夫:“上尉同志,和你一起來的奧貝斯坦指導員是什么來歷?”
阿赫羅梅耶夫沒想到我的思維跳躍的這么快,向前走了好幾步,才接上我的思路,連忙說道:“報告師長,奧貝斯坦同志是在我們出發前,由大將同志親自安排進來的。我事后問過他,他以前在近衛第19步兵師的一個連里擔任連指導員,在錫尼亞維諾戰役中負傷進了軍醫院,剛出院不久就加入我們一起來斯大林格勒了。”
“近衛第19步兵師。”我念叨著這個熟悉的番號,臉上露出了笑容,“我記得在錫尼亞維諾戰役里,這支部隊攻占了被德軍重兵把守的車站。奧貝斯坦同志來自一支英雄的部隊,看來他這個人還挺不簡單的。”說到這里,我的心里忽然踏實了許多,感覺自己有點杞人憂天,一個曾經在戰斗中負過傷的政工人員,必然有他過人的能力,才會被梅列茨科夫選中,安排進少尉集訓隊擔任指導員。
等我們趕到一團陣地時,槍聲已經徹底平息下來。我站在山腰的陣地里,看著剛打掃完戰場的部隊,舉著火把正沿著山坡往上走。借助火把的照明,我看清走在最前面有說有笑的兩人,一個是謝杰里科夫,而另外一個則是奧貝斯坦。
看到兩人走到離我不遠的地方,卻還沒有發現我的到來,于是我大聲地沖著兩人打招呼:“謝杰里科夫中校、奧貝斯坦政委,歡迎你們凱旋而歸啊!”
聽到我的聲音,兩人才發現我和阿赫羅梅耶夫、巴斯曼諾夫站在戰壕里,連忙快跑幾步,來到了我的面前,抬手向我敬禮,謝杰里科夫驚詫地問道:“您好,師長同志,您怎么到前沿來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提問,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你們兩人先到戰壕里來,站在那么高的位置,和你們說個話還有仰著脖子,累不累啊。”
聽到我的吩咐,兩人不敢怠慢,趕快跳進了戰壕,在我的面前站得筆直,等待著我的訓話。我在火把的照耀下,上下打量著兩人,見他們的臉上雖然都被硝煙熏得黑漆漆的,但面帶喜色,證明剛剛的戰斗是取得了勝利。于是我好奇地問道:“謝杰里科夫同志,來偷襲陣地的德國人呢?”
“都被我們干掉了。”謝杰里科夫剛說完這句話,發現自己表達得似乎不太準確。連忙補充說:“準確地說。是奧貝斯坦政委帶部隊把他們全部干掉的。”
“我們的部隊傷亡情況如何啊?”反正來偷襲的德軍已經團滅。在問我軍取得的戰果以前,我首先問的是我軍的傷亡情況。
“報告師長,”奧貝斯坦上前一步,向我報告說:“我軍犧牲7人,負傷15人。打死德軍47人,繳獲手槍2支,沖鋒槍7支,步槍38支。”
聽到敵我的傷亡比例這么懸殊。而且還繳獲不少,我也頓時喜形于色,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消滅了那么多的敵人,我們才付出了這么小的傷亡,這真是不可思議啊。說說,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奧貝斯坦用手臂碰了碰謝杰里科夫,向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來報告這件事情。謝杰里科夫見自己的政委是這種態度,也不推辭,便向我報告這次戰斗的來龍去脈:“來偷襲我們的德國人剛解決半山腰的陣地。就被執勤的哨兵發現了,他果斷地開槍示警。正好當時政委同志帶著一個班的警衛戰士在附近查哨。聽到槍聲的同時,也發現了正在向我們陣地接近的德國人,便命令警衛班開火。
我當時在團指揮部里研究地圖,聽到槍響和手榴彈的爆炸聲后,猜測可能是德國人來偷襲了,便及時地通過電話和前沿的一連聯系,命令一連長派一個排在正面阻擊偷襲的敵人,剩下的兩個排悄悄潛出陣地,從西向東繞到德國人的后面去狠狠地揍他們。
德國人沒想到他們的偷襲剛被我們發現,又會遭到前后夾擊,在打了一陣后,便匆忙地向后撤退了。而政委同志見敵人要逃,便率領陣地上的部隊尾隨追下去。
逃跑的敵人剛逃到山腳,就遭到了我部署在山腳下的那個排部隊阻擊,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這時政委率領的部隊也從山腰陣地沖了下來,將這股敵人全部圍了起來。等我帶警衛連趕到時,戰斗已經接近了尾聲。由于政委他們打得很猛,剩下的德國人甚至連舉手投降都來不及,就被全部干掉了。”
“好樣的,奧貝斯坦同志。”聽完謝杰里科夫的匯報,我對奧貝斯坦豎起了大拇指,同時真心地夸獎了他一句:“干的不錯,真是好樣的!”
奧貝斯坦靦腆地笑了笑,對我說道:“師長同志,我很感謝您將我分配到一團來擔任團政委。據我所知,一團是整個獨立師戰斗力最強的部隊,而團長謝杰里科夫中校又是一名戰功卓著的指揮員,我對于自己能分配到這樣一個英雄的團里來擔任政委,心情是非常激動的。我來的時候,心里就暗暗下定決心要在戰斗中,向這位英勇的團長虛心學習。”
“政委同志,瞧您說的。”奧貝斯坦的夸獎讓謝杰里科夫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對我說道:“師長同志,您還不知道吧,奧貝斯坦政委一到團里,就主動向我提出該怎樣做政治思想工作。他說除了在戰斗時,要向指戰員們做戰斗鼓動工作。在平時,特別是到了晚上,戰士們更愿意敞開心扉,政委就可以抓住這個機會,和他們進行一對一的談話,走進他們的靈魂深處。”說到這里,他扭頭往后面看了一眼,接著吩咐道:“來人啊,把政委的那個小皮箱拿過來。”
隨著他命令的下達,一名戰士很快就捧著一個小皮箱走到了我們的中間。謝杰里科夫打開皮箱的蓋子,指著里面對我說道:“師長同志,您請看,箱子里除了宣傳用的小冊子和書籍,還有跳棋、多米諾骨牌等魚類用品。政委說了,他和戰士們談心和娛樂的目的,就是讓戰士們在戰斗中不再受到恐懼驅動,而是要讓他們懂得,要憑借自己的政治覺悟戰勝痛苦。”
雖然謝杰里科夫所說的那些話,我有些似懂非懂,但我的心里也明白,把奧貝斯坦派到一團來當政委,是我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至少有了這些政工人員的加入,部隊的戰斗力又會得到不同程度的提高。
想到這里,我向前兩步,抬起雙手輕輕地拍了拍奧貝斯坦的上手臂,同時友好地說道:“好樣的,奧貝斯坦同志。我相信一團有了你和另外幾名政工人員的加入,部隊的整體戰斗力又將上一個新的臺階。”
聽到我的表揚,奧貝斯坦把胸部一挺,表情平淡地回答道:“愿意為蘇維埃祖國服務!”
想到一團里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名政工人員,假如真的要開展和戰士們一對一的私下談話的話,估計他們就沒有什么休息時間了,所以我接著關切地問道:“奧貝斯坦同志,您手下的人手夠嗎?”
奧貝斯坦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報告師長,如果要想開展好和戰士們一對一的談心活動,至少要確保每個連都有三名政工人員才夠。可是現在,您也知道,全團連我在內,只有四名政工人員,這是遠遠不夠的。”
他的話讓我犯了難,我以前對政工人員不感興趣,深怕誰硬塞幾個給我,所以能推脫的時候,我就毫不遲疑地推脫。沒想到我現在的思想有了轉變,打算找更多的政工人員來補充部隊時,卻發現根本無法從其他地方調足夠的人手。
我背著手在戰壕里走了幾個來回后,最后終于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便對謝杰里科夫和奧貝斯坦說道:“兵員和武器,我能給你們補充,不過政工人員嘛,我還真沒辦法給你們補充。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們從團里挑選合適的人員進行相關的培訓,使他們能在短期內盡快成為合格的政工人員。”
聽我這么說,奧貝斯坦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表情,連忙響亮地答應一聲:“明白了,師長同志,我明天就開始著手辦理這件事。”
見謝杰里科夫沒有說話,我還以為他心里不愿意呢,畢竟他是從懲戒營里出來的,對政工人員和我一樣,有天生的抵觸情緒,所以連忙吩咐他:“中校同志,我命令你,明天就陪政委到各個連隊去挑選人手,聽明白了嗎?”
沒想到謝杰里科夫也爽快地答應道:“是,師長同志,我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