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斷了履帶的坦克停在原地,煙和火在它的旁邊燃燒,卻遲遲不見有人頂開炮塔的頂蓋或者從坦克的下方鉆出來逃生,歪斜的炮口扔指著公路的前方。“難道坦克里的乘員都犧牲了?”我心里不禁這樣想道。
跟在后面的那些坦克停了下來,調轉炮口對這火箭彈飛來的方向就開了火。在坦克的火力掩護下,原本跟在坦克后面沖鋒的那些步兵,紛紛越過坦克向戰壕猛撲上去。
步兵們沖得很快,再跑十幾步,就能到達一個被炮彈炸穿了頂、還在冒著濃煙的碉堡了。就在這時,射擊孔里突然射出了一排子彈,沖在最前面的幾名戰士身體一頓,晃了幾晃,隨即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緊跟在后面的戰士連忙臥倒,開槍對著射擊孔還擊。
我把望遠鏡的鏡頭從正在戰斗的路口移到了別的地方。克林沒有城墻,可以直接看到城里那些錯落有序的建筑物,我心里明白在那些朝向我們的建筑物窗口后,一定隱藏著無數個端著子彈上膛的武器的敵人。只要我們的戰士一進入他們的射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站在窗前,端著武器向我們的戰士傾泄著死亡。
城外果然如哈普薩福上校說的那樣有兩道戰壕,隱約能看見晃動著的人影,看來在里面防守的德軍人數還不少呢。戰壕前的積雪很深,以至于那種固定帶刺鐵絲的木樁只露出了一小半。在鐵絲網前,除了倒伏著成片的我軍戰士尸體,甚至還有幾輛被德軍摧毀的坦克在熊熊燃燒,也許前兩次就是從這個方向發起的進攻,結果因為厚厚的積雪的阻礙,讓進攻以失敗告終。
我再把注意力回到正在激戰的路口,發現情況越發地不妙。從公路上進攻的坦克和步兵,受到了兩側戰壕里德軍的攻擊,密集的子彈和呼嘯而至的迫擊炮彈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可戰士們還是在不顧傷亡地向前猛沖著。有幾輛沒有步兵掩護的坦克,剛沖進城里的街道,就被隱藏在建筑物里的反坦克手擊毀了。
看到這樣的徒勞而又不斷增加傷亡的進攻,我忍不住扭頭問旁邊的奇斯佳科夫:“現在進攻的是哪支部隊?”
奇斯佳科夫沒有放下望遠鏡,而是直接回答說:“是遠東獨立師的戰士。”
我盯著前方不斷在敵人的密集火力網中倒下的戰士,咬著后槽牙說:“進攻必須馬上停下來,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
“為什么啊?師長同志。”奇斯佳科夫放下望遠鏡,有些意外地問道:“您看戰士們表現得多么勇敢,即使面對敵人那么密集的火力,他們也義無反顧地在向前沖。”
面對奇斯佳科夫如此漠視戰士們的生死,我憤憤不平地說道:“再這么打下去,獨立師的戰士就是死光了,也打不下來。”說完,我扭頭吩咐站在身后的一名參謀:“少尉同志,您馬上去通知哈普薩福上校,讓他立即停止這種無意義的進攻。”
“是!”少尉參謀答應一聲就要轉身跑開,我又叫住他吩咐道:“去通知在這里待命幾個加農炮團的團長和坦克旅的旅長到我的帳篷里開會。對了,別忘記把近衛第七師的副師長瓦列里中校也叫來。”
看到參謀跑去傳達命令,我對奇斯佳科夫說了句:“我們先回去等他們吧。”說完,便帶頭向為我準備的帳篷走去。
剛走到帳篷門口,正好從里面跑出一名參謀,向我報告說:“參謀長同志,司令員要和您通話。”
我連忙撩開簾子閃進門去,從坐在步話機的通訊兵手里結果耳機和話筒,說:“司令員同志,您好!我是奧夏寧娜。”
“克林的情況怎么樣了?”耳機里傳來弗拉索夫焦急的聲音。
“很不好,司令員同志。”我神情嚴肅地向他報告了這里的情況:“德軍利用我軍在克林原有的防御體系加強了防御,而積雪和嚴寒又影響了我軍裝甲部隊的機動性。到目前為止,遠東步兵獨立師在少量坦克的配合下,通過連接城市的公路對克林發起了三次進攻,都失敗了。我正準備召集大家研究一下這個仗應該怎么打?”
“你做得對!”弗拉索夫出人意料地表揚了我一句:“打仗不能一味地猛打猛沖,要懂得懂腦筋。你們先總結一下今天戰斗的經驗教訓,找出問題所在,這樣下次進攻時,才能避免再犯類似的錯誤。…”他又和我聊了幾句,正打算中斷聯系時,我忍不住吞吞吐吐地問道:“司令員同志,我能問問第16集團軍現在的情況怎么樣嗎?”
聽到我的這個問題,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正在組織語言,第16集團軍是我們的右翼,假如他們被擊敗了,那么我們就有可能遭到德軍來自后方的攻擊。良久他才回答說:“情況很不好,據情報,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部隊正在利亞洛沃地區和德軍進行拉鋸戰,到現在還沒有進入到反攻的出發位置。”又特意地提醒我:“我建議你要在集團軍的側后方布置部隊,監視和第16集團軍交戰的敵人,防止他們來自后方的偷襲。”
知道了目前第16集團軍的處境,我不禁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如果德軍要想從后方偷襲我們的話,肯定會通過太陽山城。而自打第八師全部參與反攻后,城市的防御就交給了列維亞金的第133師和學員混成團,他們的兵力有限,看來我要派部隊過去增援才行。
結束和弗拉索夫的通訊,回頭看見來開會的指揮員們正陸續地走進來,奇斯佳科夫忙著在招呼他們在帳篷中間那種簡易木桌四周坐下。
又等了兩分鐘,看見除了獨立師師長哈普薩福上校外,其余的人都來了。我估計他可能正在布置部隊停止進攻的事宜,也就沒等他,直接宣布會議開始。
首先由奇斯佳科夫向大家介紹三次失敗的進攻,正在這時,哈普薩福上校闖進了帳篷,他大聲地嚷嚷道:“參謀長同志,為什么要停止進攻,現在戰士們的戰斗熱情高漲,也許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能攻進城去。…”
他的聲音打斷了奇斯佳科夫的講述,在座的人都用不滿的目光望向了他。我抬手制止了他后面想說的話:“上校同志,請您先坐下。”哈普薩福雖然還想說什么,但看到大家責備的眼色,只能乖乖地找了個空位坐下來。
等奇斯佳科夫講完后,我補充說:“在今天的戰斗中,獨立師的戰士們所表現出的英勇和頑強,我相信在座的每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說到這里,我的目光從在場的人臉上掃過,大家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看到所有的人都肯定了獨立師在戰斗中的表現,作為師長的哈普薩福也與有榮焉,臉色也比剛才緩和了許多。
看到他的情緒不再那么激動,我接著就把話題轉移到了他的頭上,批評他說:“但是上校同志,不能因為我們的戰士表現勇敢,就讓他們不顧一切地去送死。”我指著地圖上對他說:“因為積雪和嚴寒的緣故,我們只能沿著這條公路向城市進攻。可德軍躲在公路兩側的陣地里,不斷地從側面向我們的戰士掃射,我們每前進一步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可是城里的德軍有限,只要我們繼續往前沖,很快就可以把城市奪過來的。”對于我的批評,上校還是有些不服氣,繼續梗著脖子和我較勁。
我不動聲色地反問道:“那你說說城里有多少敵軍?”
上校猶豫了一下,然后回答說:“根據情報,德軍的裝甲部隊已經全部南下,去和第16集團軍作戰,城市里只剩下了兩個步兵營。兩個營,不過七八百人,我一個師有八千人,就是和他們拼消耗,我也拼得起。”
我冷笑一聲,淡淡地說:“上校同志,您難道不知道德軍的軍隊編制和我們不同嗎?他們一個營有700到1000人,其中含3個步兵連,一個炮兵連,營部,通訊連,工兵連。如今城里也許有將近兩千德軍,以他們的戰斗力,就算是在防御中全殲掉你師都有可能。”
上校聽我這么說,頓時傻了眼,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最終沒說出口。旁邊的一名中校接口問道:“參謀長同志,那您說這仗該怎么打?”
“打仗的事情待會兒再說,現在宣布新的兵力部署。”我心里始終掛著南下的德軍裝甲兵團,萬一他們殺個回馬槍,僅憑列維亞金將軍那個缺編嚴重的第133師是守不住太陽山城的,必須要派兵去增援。“遠東獨立師立即南下太陽山城,和城市里守軍匯合,防止德軍裝甲部隊的偷襲。…”
剛說道這里,哈普薩福上校迫不及待地打斷了我:“參謀長同志,把我師調走了,那么由誰來進攻克林啊?況且我們在這里犧牲了那么多的戰士,突然說不打了,還要轉向其它的方向,我怕戰士們會有情緒。”
“我覺得有情緒的是你吧!”旁邊的奇斯佳科夫用嘲諷的口氣說道。
“行了!”看見哈普薩福有發飆的征兆,我連忙制止了他,冷冷地說:“克林的進攻,我會派其他部隊去。您的任務,就是配合第133師的列維亞金將軍牢牢地守住太陽山城,確保我集團軍后方的安全。明白了嗎?”
“是!”既然我的話已經說了這個份上,他只能無奈地答應下來。
我又對旁邊一名長得白凈微胖的中年軍官說道:“瓦列里中校,進攻克林的任務,就要由你們近衛第七師來完成了。有什么困難沒有?”
瓦列里中校站起來大聲地回答說:“請參謀長同志放心,沒有任何問題,我師保證完成解放克林城的任務。”
我欣慰地點點頭,然后接著說:“那好,我們接下來先進行炮火準備,等炮兵大量殺傷敵人的守軍后,再用步兵對城市發起進攻。”我眼光望向那四名坐在一起的加農炮團的團長,笑吟吟地問:“四位炮兵團長沒有什么問題吧?”
四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回答說:“沒有問題,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好!”我猛地站了起來,果斷地說:“那你們馬上回部隊,做好戰斗準備。記住,不要吝嗇炮彈,對準敵人的陣地,”說到這里,我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地圖上,“給我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