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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節 住院期間的收獲(中)

  我躺在醫院特意安排的單身病房里,足足睡了一天。這一覺睡得卻很香甜,自離開莫斯科以后,先是跟著羅科索夫斯基像消防隊一樣到處跑去救火,隨即又到潘菲洛夫師協助工作,直至接任近衛第八師的師長職務,我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了。而基于對莫斯科醫院建筑物結實程度的深刻了解,我根本就不擔心還會遇到什么危險。

  睡醒以后,我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雖然還是覺得腰酸背疼,但感覺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我坐在床上,把放在床頭柜上的病號服拿了過來,試著自己穿衣。肩膀上的傷口大體已經愈合,左手也能多少用上點勁,所以很快就把衣服穿好了。

  我下了床站穩后,試著活動一下左手,感覺手臂彎曲時情況還好,如果完全伸直的話,就會覺得特別疼,因此我非常識趣地把左手彎曲著緊貼著腰部放。在屋子里慢慢地走了幾個來回,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正常行走了,才拉開房門,慢慢地走了出去。

  剛走出門,一眼就看見了照顧我的護士,她正端著裝著藥物的托盤,從對面一個病房里出來,我連忙叫住了她:“護士同志!”

  她回頭看見是我,臉上露出微笑,說道:“指揮員同志,您起來了?我正打算待會兒去幫您換藥呢,您怎么就出來了?”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護士同志,您知道昨天在空襲中受傷的那位弗洛寧高級工程師在哪個病房?”

  她隨手推開她身后的病房門,指著里面說道:“就在這個病房,他的傷勢已經穩定,您可以進去探望他。”

  我也不客氣,點點頭,就經過她的身邊走進了房間。弗洛寧老人躺在病床上,頭上還纏著繃帶。我輕輕地走到了他床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默默地看在躺在床上的老人。

  說實話,昨天聽到那些乘客的死訊時,我心里雖然挺難過的,但是也大松了一口氣。要知道那么多來自未來的人,一旦誰多嘴,將未來的歷史進程告訴了內務部的人,沒準第二天的真理報上就會登出黨內最大的陰謀集團被揪出之類的大標題。一旦那位我還未謀面的赫魯曉夫被莫名其妙除掉了,將來的歷史就會徹底亂套。看來歷史還是有自身的發展規律,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一旦出現了大的偏差,它就會自行啟動強大的糾錯系統,讓歷史回到本來的發展軌道上去。這八九百名穿越的乘客,本來會對這個時代產生巨大的影響,但是德軍的一場空襲,就讓他們全部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想到一個困擾俄羅斯人數十年的地鐵乘客失蹤之謎,居然會讓我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發現了謎底,但是這個謎底我只能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底,而不能告訴其他人。況且就算對別人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沒準還會把我當成一個瘋子。最可憐的還是這些乘客后世的親人們,還幾十年如一日地盼著他們的歸去,然而卻想不到他們永遠也回不去了。

  我在床前坐了許久,也不見老人醒來,反而等來了主治醫生。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的醫生進門后向我點點頭,然后徑直到床邊檢查老人的身體狀態。他只是聽了聽老人的心跳,就打算離開,卻被我叫住了。“醫生同志,請您等一下。”

  他停住了腳步,有些疑惑地問:“您有什么事嗎?指揮員同志!”

  “弗洛寧老人的病情怎么樣了?”

  醫生很輕松地回答說:“已經沒大礙了,他手腳骨折的部位已經復位,休養個把月就能正常行走了。昨晚他曾經清醒過一段時間,我還和他聊過天,不過…”說到這里,醫生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不過什么?”我好奇地追問道,要知道老人來自未來這事,醫院里除了我和別濟科夫上校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聽到醫生欲言又止,我還以為他發現了什么真相,不禁有些擔心起來。要知道,在這個國度里,知道了不該自己知道的秘密,就有丟掉性命的危險,所以想問個究竟。

  “他的頭部在空襲過程中受了震蕩,導致部分記憶喪失…”

  “記憶喪失?!”聽到這里的時候,我猛地想起了“健忘癥”這個詞,但倉促間想不起俄語怎么說,只能繼續追問:“這是什么病?”

  “健忘癥!”聽到醫生說出了這個單詞的俄語發音,我心里不禁擔心起來,如果他的重要記憶全部喪失了,留下來還有啥意思啊?于是好奇地問:“您知道,他喪失了什么樣的記憶啊?”

  “他連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是一個勁地念叨什么AK47,以及一個奇怪的人名…”

  “什么人名?”

  醫生皺眉想了半天,才猶豫地說:“好像叫什么米哈伊爾之類的吧,他說的含含糊糊,我也沒有聽太清楚。”

  “哦,我明白了。”聽他這么說,我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老人雖然喪失了部分的記憶,但是他的頭腦中還是牢記著他所掌握的那些軍事技術。這樣一來,既可以向軍工企業提供先進的技術,也不會將未來的一切泄漏出去,影響到歷史的發展。

  我在老人的床前又坐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才嘆了口氣,緩緩地站起身慢吞吞地往外走。走到門口,我再次回頭看了他一眼,才關上了房門。

  我不想這么早就回自己的病房,便沿著長長地走廊向前走。走了沒多遠,聽見后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怕后面來的人撞上我,急忙把身體貼著右邊的墻邊,想等后面的人走過去后再走。

  走過去的是一名軍官,他在經過我身邊時,還側著頭看了我一眼。他越過我往前走了五六步,突然大叫了一聲,猛地倒退了后來,退到我的身邊,扭轉身子,興奮地問:“奧夏寧娜中校同志,是您嗎?”

  “是的,是我。”我詫異地看著面前的這名軍官,上下打量著,心里覺得奇怪,這是誰啊?怎么會認識我呢?

  “您不認識我了?”軍官猛地摘掉了自己的帽子,臉上掛在掩飾不住的喜悅,連聲說:“您仔細瞧瞧,仔細瞧瞧,一定能認出我的。”

  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再度把這位軍官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次除了看清他領章上的少校軍銜,確實覺得他有些面熟,不過真的想不起他是誰。

  看著我一個勁地搖頭,對方有些失望地說:“中校同志,難道您真的把我忘記了嗎?我是雷斯達耶夫,獨立營的三連連長啊!”

  獨立營的三連連長,他一提起這支我從敵后偵察回來時,收容掉隊的戰士所臨時組建的部隊番號,頓時讓我的記憶復蘇,立馬就想起他是誰了。當時在攻打車站前,我讓他帶領三連,押送俘虜和輜重繞道去了第316師,后來就再也沒見過他的面,沒想到居然在這里遇到了他。我高興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哦,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啊!”隨即調侃他說:“看來你混得不錯啊,已經當上少校了。”

  雷斯達耶夫摸著后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說:“能擔任這個職位,還是沾了您的光,否則的話,到現在沒準我還只是一名普通的上士或者中士呢。”

  沾我的光?這話又有點讓我糊涂了,我只是個中校,好像還沒有把他晉升為少校的權利。幸好他的及時解釋,才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原來他押送俘虜和輜重到了316師的防地后,潘菲洛夫師長收下了輜重,又命令他押送俘虜回莫斯科。在俘虜營里,遇見了衛戍司令部來視察工作的一名將軍,將軍覺得他這個人還挺能干的,便直接把他調到了司令部。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如果我當初不是派他帶部隊押送俘虜和輜重,而是讓他和我一起去攻打車站,估計他現在早就像費爾斯托夫、巴甫洛夫他們一樣犧牲了。想到這里,我不禁感嘆地說:“唉!當初和我一起到敵后偵察的小分隊成員,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真是可惜。”

  聽了我的話,他有些不解地說:“不會啊!盧金和薩波丘克不也活著嗎?”

  “什么?”他帶給我的驚喜真是太大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聲地問:“你剛才說什么?一連長盧金和二連長薩波丘克也都活著???”

  “是的,”他用肯定的口吻說:“他們現在待在尤日那亞的軍醫院里,我昨天才去探望過他們。其中盧金的傷勢比較輕,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而薩波丘克腰部的傷還沒有痊愈,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罵人。”

  盧金、薩波丘克,我默念著這兩個熟悉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鼻子一酸,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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