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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節 戰斗部署(下)

  回到指揮部里,我首先就發現屋里那個彈坑,不知道啥時候已經被填平整,甚至連被炸壞的兩級臺階也修好了。

  我們幾個圍著桌子坐下,政委開始向我介紹幾位團長。由于長期的激烈戰斗,不光戰士減員嚴重,就連團級指揮員幾乎都全部換了一遍。在座的三位團長,除了列維亞金將軍外,另外兩位我根本不認識。

  政委先指著坐在我右側的高個子軍官介紹說:“這是1075團的團長奇斯佳科夫上校。”

  軍官站起身來,向我敬了一個禮,然后恭恭敬敬地說:“您好,師長同志!”

  我也站起身,沒有還禮,而是伸手出去和他握了一下,禮貌地說了句:“您好,很高興認識您!”

  剛才和拉米斯中尉在外面遞眼色的中校站了起來,向我立正敬禮,大聲地說:“報告師長同志,我是1073團團長謝列布里亞夫科。”

  我和兩位團長逐一握過手后,然后招呼大家都坐下,開始討論起接下來的戰斗任務。

  政委說:“…上級給我們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沃洛斯拉姆斯克。可從目前的情況看,要完成這個任務的難度很大。德軍正從北、西、南三個方向同時向我們壓過來,由于我軍沒有制空權和足夠的技術裝備,面對德軍的飛機和坦克、大炮組成的立體攻勢,我們的戰士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抗擊,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

  “是啊,”奇斯佳科夫上校接著說:“我團防守城市的西面,雖然經過了幾次補充,如今也只剩下兩千多人,…”

  “對對對,”謝列布里亞夫科也附和道:“德軍每次進攻前,都是先用飛機炸大炮轟,然后再出動坦克掩護步兵沖鋒。由于缺乏火炮和反坦克武器,我們的戰士不得不在身上綁上炸藥,沖過去和敵人的坦克同歸于盡。…”

  我耳朵聽著幾人說的話,眼睛盯著桌上的沃洛斯拉姆斯克市區圖,從上面的敵我標識看,全城已經有將近一半的區域被德軍占領。而且從現有的態勢看,蘇軍還有節節敗退的跡象,我該如何處置呢?

  我抬頭問列維亞金:“將軍同志,您的團在哪個方向?”

  “這里。”他的手指毫不猶豫地點在了地圖上。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原來在城市的北面,而那里正是德軍重點攻擊的區域,這樣看來1077團的傷亡應該小不了。正想移開目光向大家發表自己的看法,卻無意中瞥見他手指的旁邊有個位置寫著“車站”,一看到這個地名,我馬上聯想到犧牲了的費爾斯托夫、巴甫洛夫、阿古明特、阿吉他們,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扭頭看著列維亞金,低聲地問道:“車站還在我們的手里嗎?”

  列維亞金搖搖頭,遺憾地說:“沒有,車站目前被德軍占領了。車站剛失守的時候,我們曾經組織過部隊進行反沖鋒。但因為敵人的火力太強大,我們的幾次進攻都失敗了。”

  奇斯佳科夫上校問政委:“政委同志,上級配備給我師的預備隊什么時候能到達?”

  葉戈羅夫嘆了一口氣說:“德軍正在向我們發動猛烈的攻擊,集團軍的防御面積太大,在沒有得到補充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給我們派出預備隊的。我們只有依靠自身的能力,在這里和德軍頑強地戰斗下去。”

  “集團軍沒有預備隊,那方面軍里應該有吧?”上校又試探地問政委。

  “沒有。”對于方面軍預備隊的情況,我最有發言權,所以由我來回答上校的問題:“根據大本營的命令,方面軍所有的預備隊前幾天都投入到反擊中去了,如今正被德軍的部隊牢牢地牽制在沃洛斯拉姆斯克附近區域內,要想守住城市,只能依靠我們現有的力量。”

  聽了我的回答,在座的幾位團長都大吃一驚,謝列布里亞夫科中校首先發問:“師長同志,您確定依靠我們現有的兵力能守住城市嗎?”

  我沉吟了一下,然后開口說:“十足的把握我倒沒有,不過我們可以試試看,也許能打退德軍的進攻也說不定。”話雖然這么說,但是德軍有什么樣的武器裝備,兵力如何部署,我是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德軍正在對我軍陣地發動瘋狂地進攻。說實話,這仗該怎么打?我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您是怎么考慮的?不妨說來聽聽,讓我們研究一下方案是否可行。”最關心戰況的人,始終還是軍人出身的列維亞金將軍。

  我用手指輕輕叩擊著地圖,字斟句酌地說:“從目前的情況看,我軍的技術裝備遠遠比不上德軍,如果和他們這樣硬碰硬地打陣地戰拼消耗,我們非常吃虧。就算我們的戰士表現得再頑強,如果沒有預備隊進行補充的話,一旦部隊打光了,城市還是守不住。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放棄現有的陣地戰,和德軍改打巷戰。”

  “巷戰?!”聽了我的話,政委的眉毛向上一挑,好奇地追問道:“怎么個打法?”

  我心里明白,像這種硬碰硬的陣地戰,沒有什么技術可言,拼的就是是武器裝備和兵力。明知道這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消耗戰,在得不到任何的補充情況下,繼續去和敵人死磕打消耗戰,是得不償失的。和德軍相比,我們原本在技術裝備上就處于劣勢,如果人數再落了下風,這仗就是必輸無疑了。

  我掃視了一遍在座的三位團長,然后問道:“你們現在和前線部隊的通訊暢通嗎?”

  “那當然,”謝列布里亞夫科中校搶先接過話題,用自信的口吻回答說:“我們團的通訊暢通無阻,我可以直接給下面的任何一個連級單位下達作戰命令。”

  “我們團也是。”奇斯佳科夫上校附和道。

  面對我詢問的目光,列維亞金使勁地點了點頭,表示他的團也是這種情況。

  指揮部和下面連隊的通訊暢通,我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于是我站起來開始發號施令:“我命令:除1077團繼續留在城里以外,1073團和1075團立即從城市里撤出來。…”

  “啊?!”聽到我的部署,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對他們的反應,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沒有理睬他們,繼續不管不顧地下達著命令:“部隊撤退時,要注意留下必要的部隊進行掩護,避免過大的傷亡。從城里撤出來以后,1073團在城市的東面,依托原有的堡壘工事,構筑新的防線。至于1075團,則應該立即趕到師部所在的位置進行集結,并作為師的預備隊進行及時的休整。…”

  “住口吧,奧夏寧娜中校!”政委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語氣嚴厲地叫著我的名字,滿臉漲得通紅,大聲地質問我:“我不知道是誰把這樣荒唐的想法塞進您的腦子,您知不知道,這是在犯罪?!讓我們把城市交給法西斯匪徒,這辦不到!哪怕我們只剩下最后一個戰士,他也會像釘子一樣,牢牢地釘在陣地上,也絕不后退一步。我要向集團軍司令部報告,讓羅科索夫斯基司令員撤銷您的師長職位!”說著話,他已經抓起了桌上擺著的電話,開始搖動手柄。

  “等一下,政委同志。”我一把抓住他握住話筒的手,用誠懇的語氣對他說:“請您別著急,聽我把后面的話說完。”

  “有話快說。”他把話筒往桌上一扔,氣呼呼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政委同志,我讓兩個團撤出城市,只是作戰部署一個調整,并不是把城市讓給德國人。”我耐心地向政委解釋我的意圖:“有時候把拳頭收回來,是為了更好地打出去。”

  “哼!”政委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于是我繼續往下講,但主要針對的只是列維亞金,因為后面的戲要靠他的部隊來唱主角:“留守在城市里1077團,把部隊以連排為單位分散開來,在城市里和敵人打游擊戰。分散以后的部隊,要依托街道和建筑與敵人進行周旋,不要打什么無謂的消耗戰。敵人想要什么地方,就把什么地方讓給他們,等他們掉以輕心的時候,我們再從他們的后面冒出來狠狠地揍他們。…”

  “師長同志!”這次打斷我話的是列維亞金將軍,他問道:“您覺得以我們現有的實力,能在城市里和法西斯匪徒周旋多長的時間呢?”

  “這個?”他這么一問,還真把我問住了。我用手推了一下頭上的軍帽,然后謹慎地回答說:“盡力而為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們這里拖住的德軍越多,莫斯科方向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小。”

  “我們的戰士和敵人在城里打游擊戰,這有把握嗎?”政委忍不住問了句,不過他的語氣已經緩和了許多。

  “應該沒啥問題。”我信心滿滿地回答他說:“德軍在戰場上能占據優勢,憑借的無非是他們占絕對優勢的飛機大炮。一旦我們的部隊和他們糾纏在一起打巷戰,那么他們的飛機大炮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失去了這些技術裝備支持的德軍,在戰斗力上就會大打折扣。…”我之所以會這么有信心,是因為我清楚地記得,在后世的車臣戰斗中,俄軍在攻打首府格羅茲尼的戰斗中,就因為不適應車臣武裝的城市游擊戰而吃了大虧,甚至連指揮作戰的空降兵指揮官也在戰爭中陣亡。

  “任務已經明確了,大家就立即去執行吧。”政委再度站起來,幫助我向三位團長下達作戰命令。

  “是!”三個團長應聲而起。

  1073團的謝列布里亞夫科中校走到門口,又掉頭回來,站在我和政委的面前,吐吐吐吐地說:“師長、政委,我有個請求,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什么事?”政委用嚴肅的口吻問道。

  “既然1075團要到師部附近來駐扎,那么我來增援師部的那個連,能否讓他們歸建?畢竟我團在戰斗中傷亡很大,兵力嚴重不足。”

  “不行!”不等政委說話,我搶先說道:“師部的安全是重中之重,如果指揮系統被敵人打掉了,這仗還怎么打?不用再說了,你的那個連就留下來做師部的警衛連。沒啥事情的話,你就快點回團里去執行我剛才的命令吧。”

  “是!”中校無奈地向我倆敬了個禮,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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