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的失敗,作為方面軍司令員的朱可夫很快就知道了,中午剛過,他興師問罪的電話便打到了指揮部。
“羅科索夫斯基同志,”電話剛一接通,朱可夫就開始大發雷霆:“你們為什么從進攻轉入了防御?我聽說第五和第三十集團軍的配屬給你們的部隊,不是被擊潰了就是陷入了德軍的合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令員同志,請聽我解釋,”羅科索夫斯基用洪亮的聲音回答說:“第三十集團軍配屬給我們的第126步兵師,因為在前期的戰斗中減員太多,補充的全是些沒有任何戰斗經驗的新兵,部隊的整體戰斗力很差。戰斗僅進行了一個小時,師長馬克西莫夫上校便負重傷退出了戰斗,失去指揮的部隊也被德軍擊潰。…”
朱可夫打斷道:“我關心的不是第126步兵師,而是第五集團軍配屬給你的以最高蘇維埃名字命名的學員團,那是一支戰斗力很強的部隊我很清楚,為什么會被德軍合圍呢?”
羅科索夫斯基說:“我派學員團和第58坦克旅到斯帕斯—柳霍夫斯基地區,去增援在那里阻擊德軍裝甲部隊的第289反坦克團。原以為學員團可以在第58旅坦克的支援下,配合第17、第20兩個騎兵師消滅正面之敵。沒想到,第58坦克旅里只有五輛坦克,根本無法為我軍的部隊提供足夠的火力支援。學員團的戰士們表現得都非常英勇,他們配合騎兵部隊多次打退了德軍的正面進攻,沒有讓敵人前進一步。不過從剛得到的消息來看,德軍有一支裝甲部隊繞到了我軍防線的后方,切斷了集團軍與斯帕斯—柳霍夫斯基地區之間的聯系。…”
朱可夫粗暴地打斷了羅科索夫斯基后面的話:“我不想聽你的解釋,我只想知道,你的部隊在什么時候才可以重新轉入對德軍的進攻?”
“司令員同志,”羅科索夫斯基手握話筒,身體站得筆直地回答說:“我需要一周的時間進行重新部署…”
“不行,一周時間太長了。三天,我只能給你三天的時候,三天之后,也就是11月16日,你的部隊必須對德軍展開全面的反攻!”
聽著朱可夫的話,我心里又犯開了嘀咕:朱可夫這是怎么了?以他的軍事常識,應該很清楚如今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進行防御,而不是怎樣去進攻敵人。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聽見羅科索夫斯基在叫我,我抬頭茫然地看向他,見他正把話筒向我遞過來,嘴里還說:“麗達,司令員同志要同你講話。”
朱可夫剛把羅科索夫斯基臭罵了一頓,這個時候突然又要和我講話,難道是想連我也一起訓斥一番嗎?想到這里,我不禁心跳加速,忐忑不安地從羅科索夫斯基的手中接過了話筒,放到耳邊,穩了穩神,才開口說道:“大將同志,我是奧夏寧娜,聽候您的指示。”
“麗達!”朱可夫換了一種比較柔和的語氣對我說:“你是我派到第16集團軍的特派員,我希望能從你那里聽到一點真實情況。”
“請說吧,大將同志。”聽到這么一說,我才知道他原來想向我了解情況,而不是要訓斥我,心中的大石頭算是落了地。
“如果要重新轉入反擊的話,你覺得有什么困難嗎?”
對于朱可夫的問題,我猶豫了一下,目光望向羅科索夫斯基,希望能從他那里得到一些啟示,但他此刻卻站在桌子的另一邊,把另外一部電話移到他的面前,搖了幾下手柄,拿起話筒對里面說:“給我接第三騎兵軍軍長多瓦托爾將軍。”看到羅帥哥此刻顧不上我,我只能老老實實地是說自己的看法:“大將同志,如果要轉入反攻的話,我們所面臨的困難很多。首先是沒有制空權,在德軍飛機的猛烈轟炸下,我軍進攻時傷亡太大,往往在攻占德軍陣地后,便無法再繼續向縱深發展了。”
“嗯,這點我記下了,還有什么?”
“面對德軍強大的裝甲部隊,我軍缺乏足夠的反坦克武器…”
“等一等,”朱可夫突然打斷了我的話,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手上已經沒有任何炮兵或者坦克兵的預備隊了,最后的幾個迫擊炮營和喀秋莎營,前幾天我都已經配備給第16集團軍了。”
“大將同志,我倒有個想法,不用為16集團軍補充炮兵,也能輕松地對付德軍的坦克。”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但又怕說出來后被他拒絕,不禁有點猶豫,就在我糾結的時候,朱可夫不耐煩地催促我說:“有什么話就直說,別老吞吞吐吐的。”
“我們可以考慮用訓練有素的動物去炸德軍的坦克。”
“訓練有素的動物?!”朱可夫聽了我這個提議,饒有興趣地追問:“什么動物?”
“軍犬!”我猶豫再三還是說出這個單詞,要是在中國,提議用軍犬去炸坦克,可以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但在俄羅斯這個人人都愛狗的國度,說這話卻需要足夠的勇氣,我怕朱可夫打斷我的話,便一口氣連著說了下去:“可以派遣軍犬訓導員,攜帶經過訓練的軍犬,隱蔽在戰壕里。當德軍坦克接近時,訓導員迅速將炸藥固定在軍犬背上,點燃炸藥的點火索后將軍犬放出,讓軍犬沖過去和敵人的坦克同歸于盡。”朱可夫聽完我的提議,陷入了沉思之中,話筒里長時間沒有聲音傳過來,以至于我還以為他已經把電話放下了,趕緊沖話筒里喊了一聲:“大將同志,您還在嗎?”
“在!”對面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沒有了聲音。我對面站著的羅科索夫斯基也打完了電話,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時朱可夫又開口說話了:“麗達,你提的這個建議,我馬上向最高統帥部報告,看看斯大林同志是什么樣的意見。”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對面的羅科索夫斯基等我一放下話筒,馬上就開口問我,語氣中充滿了責備:“麗達,你怎么會向大將同志提這樣的建議啊?要知道狗是我們人類的朋友,怎么能讓它們去執行這樣危險的任務啊?”
面對羅科索夫斯基的責備,我沒有反駁,他的態度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俄羅斯是一個愛狗的國度,說狗是人類的朋友,并不僅僅是說說而已,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傳統。記得我02年冬天第一次到俄羅斯的時候,報刊上每天都會登載一組數據,報道昨夜又有多少多少人在街頭凍死;可有一天,突然所有的報刊都用通欄標題大肆報道兩條流浪狗被森林邊緣被人獵殺的新聞,連篇累牘地都是對殺狗兇手的譴責之語,俄國人愛狗由此可見一斑。為了確保狗的利益,俄政府甚至還出臺法律,宣布凡是養狗的人,每天必須出門遛狗,否則便是違法行為,會被處以重罰。
政委出來為我打圓場說:“司令員同志,您別著急,麗達這樣說,肯定有她的道理,你不妨聽聽她的理由。”
“說吧,我想聽聽到底是怎么回事?”羅科索夫斯基氣呼呼地在對面坐了下來。
“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我一本正經地回答集團軍司令員說:“在前一階段的戰斗中,我們的炮兵損失很大,面對兇猛撲過來的德軍坦克,要想擋住他們的話,只能讓戰士用血肉之軀去炸毀這些坦克。…”
剛說到這里,桌上的電話鈴非常合事宜地響了起來,避免了我和集團軍司令員之間可能發生的爭執。羅科索夫斯基拿起了電話,話筒里傳出朱可夫的聲音:“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我剛和斯大林同志通過電話,他已經同意了麗達的建議。讓我沒想到的是,斯大林同志早就有同樣的想法,他早在八月就已經組建了四個反坦克軍犬連,明天統帥部就會派其中的一個連到你集團軍里去。”
聽到朱可夫的話,我不禁長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這個建議提得非常合時宜,只要得到了最高統帥的肯定,其他人就不會再指責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