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寡言的少校司機,駕駛著轎車在莫斯科的街頭疾駛。
我和弗拉索夫將軍坐在后排,滿意地點頭對我說:“我說中校同志,今天我們的收獲還真不小啊。按照斯大林同志的估計,要想讓這位林將軍留下來,我倆怎么也得跑個四五趟,按照中國的說法,叫什么‘三顧茅廬’,事情才會有眉目。沒想到您只是輕描淡寫地幾句話,就讓林將軍下定決心留下來,您真是不簡單啊!”
我莞爾一笑,沒有說話。
將軍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您以前認識林將軍嗎?”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聽說過他的大名,但從來沒有見過他的本人。”我這話說的倒是一點都不假,我出生的時候,他老人家早已折戟溫都爾汗,我只在是紀錄片和書本里里見過他的形象。
將軍狐疑地扶了扶眼鏡架,又問:“我記得平型關之戰,我國的報紙上只登載過一則短訊,您怎么知道八路軍和日軍的傷亡比例達到了1:1?還有您怎么知道林將軍在當團長時,所實施的進攻戰術呢?”
看到他已經對我生疑,我趕緊解釋說:“您剛到莫斯科,可能不了解情況。雖然我們的官方沒有報道過,但是情報機關收集有類似的情報,一般方面軍司令員都可以接觸到這類級別的情報。我曾經擔任過朱可夫大將的助手,所以才有機會看過這些情報。”
將軍笑了起來:“嗯,您說的有道理。”他是位頭腦靈活、在官場上左右逢源、久經歷練的人,知道有些問題是不能隨便問的,旋即把敏感的話題切換到了其他領域,他問:“我待會要去向斯大林同志匯報情況,您到什么地方下車啊?”
我不知道克羅奇科夫是如何安排的,趕緊問開車的少校:“少校同志,克羅奇科夫同志為我安排的住宿在什么地方?”
他頭也不回地說:“是一個軍人旅館,很快就到了。您下車后,我再送少將同志去克里姆林宮。”
當車停下來的時候,我從車窗向外看了一下,這個地方我認識,就是我從列寧格勒到莫斯科的那個晚上所住的旅館。我和弗拉索夫道了聲別,然后推開車門下了車。
剛走進熟悉的旅館大廳,一位佩戴少尉軍銜的女軍官便迎了上來,臉上帶著微笑和我打著招呼:“指揮員同志,您好!”
“您好!柳達同志,我們又見面了。”我一眼就認出面前這位女軍官,就是當初為我安排住處的柳達,所以主動和她打招呼。
聽到我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先是愣了一下,但馬上就回過神來,有些驚奇地說:“原來是您啊,指揮員同志,請原諒我沒有認出您來。想不到那位由內務部同志安排房間的指揮員就是您,歡迎您到我們的旅館來。”
我點點頭,然后問:“我的房間都安排好了嗎?”
“都準備好,請您稍等一下,我馬上安排人送您過去。”說著她扭頭沖走廊上大聲地喊:“阿克莎拉,你在哪里?快點到大廳來一下。”
隨著她的喊聲,一位女兵興匆匆地跑過來,口中問道:“柳達,是你在叫我嗎?”柳達指著我對她說:“阿克莎拉,你送這位指揮員同志到她的房間里去。”
又是一位熟人,我微笑地望著看見我以后目瞪口呆的阿克莎拉,調侃地說:“怎么了?親愛的,才一個月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麗達契卡,是你嗎?你還活著?”她說著就向我撲了過來。我把她摟在懷里,笑著說:“當然活著,一回到莫斯科,我就來看你這個老朋友了。”
“走吧,麗達,我帶你到房間里去。”阿克莎拉松開我以后,拉著我的手就往樓上走,嘴里還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房間就是上次你住的那個單間。今天上級說有位指揮員要到我們這里來,所以柳達就讓我把你原來住的那個房間收拾了出來。”
上次住這里的時候,住客的軍銜似乎都比我高,害得我從出房門開始,就不得不一直抬手向我遇到的每一位軍官敬禮。去房間的路上,我們也不時地遇到幾個軍官,不過他們的軍銜都比我低。看到他們主動向我敬禮,我的虛榮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
阿克薩拉剛才開始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后來看見向我敬禮的人多了,才有些羨慕地說:“當軍官真好啊,還有那么多人向敬禮,而我卻要不停地向別人敬禮。”當她看見迎面走來的一名少校軍官也在向我敬禮的時候,她有些吃驚地問:“麗達契卡,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少校同志會向你這個中尉敬禮啊?”
“我早已不是中尉了。”對于阿克薩拉這**大哈性格,我真的有些無語,和我寒暄了這么久,居然沒有發現我領章上軍銜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
“不是中尉了?被降級了?”她聽我這么說顯得格外吃驚,但看清我領章以后,又興奮地說:“哇!原來你已經是中校了。麗達契卡,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說著話已經來到了房門前,阿克薩拉從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鎖,然后用力向里面一推,房門應聲而開。“請進吧,麗達。”她打開屋子里的燈,然后轉身對我說:“你瞧瞧,這里的擺設是不是還和你上次住在這里一樣。”
“不錯,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我說著話,把手里一直提著沖鋒槍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問阿克薩拉:“親愛的,能幫我找到吃的嗎?一天沒吃東西,都快餓死了。”
“哎呀,這么晚了,你還沒吃東西啊,我馬上去餐廳里去幫你端點吃的過來。稍等一下,要不了多長時間,最多五分鐘。”
阿克薩拉走了以后,我把房門輕輕地關上,我知道老毛子的習慣,說是五分鐘,能在十五分鐘內回來,都算比較快的。于是我把偽裝服和短皮大衣掛在衣架上,然后徑直到衛生間里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來,我看時間已經過了快二十分鐘了,而號稱五分鐘就能回來的阿克薩拉,卻連影子都看不見。腰背突然感覺酸痛起來,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前幾天被磚石砸傷的緣故,反正覺得特別難受,便平躺在床上休息。
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在朦朦朧朧中聽見阿克薩拉的聲音:“麗達,東西來了,快起來吃吧。”我睜開眼睛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見阿克薩拉正在桌前擺放餐具,便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環抱著她的細腰,把頭枕在她的肩膀上,懶懶地問:“有什么好吃啊?”
“現在是戰爭期間,物質比較缺乏,就連我們旅館的餐廳也不例外。你看看,我在廚房里翻騰了半天,也就找到五六個煮熟的土豆,一份蕎麥粥,還有一碗紅菜湯,你就湊合吃吧,明天白天餐廳里也許會有好東西。”
此刻的我已經餓得快虛脫了,于是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到了桌邊,拿去勺子就開始喝湯。湯雖然有點涼了,但味道還不錯,我幾口就把湯喝得干干凈凈,然后又開始消滅桌上的蕎麥粥。
阿克薩拉看見我吃飯,也沒有閑著,拿起一個土豆剝了皮,蘸了蘸盤子里的鹽,送到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口,然后有些口齒不清地問我:“麗達,你們在前線時吃的如何,有這么豐盛嗎?”
我看了看面前這些簡陋的食物,無論如何是和豐盛劃不了等號的,但又不想打擊她的興致,便含糊地回答說:“還行吧,我在司令部里的伙食和這里差不多。”
“那就好,”她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土豆,“如果每天都沒有熱湯喝的話,你會變瘦的。”我聽了她這個理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喝湯就會變瘦,那有些不喜歡喝湯的人,照樣長得虎背熊腰啊。
“你到前線,一定打過很多仗吧,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她啃完一個土豆,用餐巾擦了擦嘴,居然纏著我給她講故事了。
我笑了笑,正準備說話的時候,突然下腹部如刀絞般疼了起來,我扔掉手中的勺子,雙手捂住腹部呻吟了起來。阿克薩拉看到我痛苦的表情,頓時嚇壞了,她一把抱住我的肩膀,著急地問:“麗達,親愛的,你怎么了?”
“不知道,”我感覺頭上正一個勁地冒虛汗,用虛弱的聲音回答她說:“我也不知道,肚子突然痛得要命,也許是以前的舊傷口裂開了。”
“等一等,我去找醫生。”說完這話,她已經拉開房門沖了出去。
我平躺在床上,放緩了呼吸,輕輕地用手掌揉搓著疼痛的部位。不一會兒的功夫,疼痛開始慢慢減弱,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看來不像是舊傷復發,也許只是吃壞了東西而已。就在這時,阿克薩拉帶著醫生回來了,后面還跟著柳達少尉。
醫生也是個女的,她把挎著的醫藥箱擱在桌上,取出聽診器就來為我聽診。檢查一番后,她取下戴著口罩說:“您放心,不是傷勢復發。”
“那為什么會痛得那么厲害啊,您看,連冷汗都出來了。”柳達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
醫生笑了笑,問我:“指揮員同志,可以問問你上次來月經是什么時候嗎?”
啊!我當時就愣住了,在我的印象中,從借用麗達的身體到現在,好像就一直沒來過。于是我吞吞吐吐地說:“我也記不清楚了,大概是八月份以后就沒有來過了吧。”
“那就難怪了,也許是因為腹部受傷,導致內分泌失調吧,所以才會這么長時間沒來。您以前有過痛經史嗎?”
痛經,這個詞又把我狠狠地雷了一下,原來剛才下腹痛,就是痛經啊。對于醫生的問題,又不能不回答,只好含含糊糊地說:“應該沒有吧。”
“哦,可能是受傷后才出現的。…”然后醫生又BLABLA地說了一大堆,在她說話的過程中,阿克薩拉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我都沒有注意到,直到她端著糖水出現在我的面前。“麗達契卡,喝點蜂蜜水吧,喝了就不痛了。”
我接過她手中的蜂蜜水,喝了幾口,頓時感覺果然好了許多,想不到蜂蜜水也有著和紅糖水一樣的功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