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莜雪對于郝潔雄的到來顯然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她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老人,一時間進退失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事關己則亂,如果換了一個人,馬莜雪可以淡定成熟的來面對,并不因為雙方地位差距天差地別而有所局促,但是對方是郝潔雄就不一樣了。
因為在乎,所以馬莜雪很在意自己在郝潔雄跟前的表現,而且,她完全猜不透眼前的這個老者的心理活動,不像她遇到的很多異性,雖然許多人比她的年紀要大很多,但是從小早熟的馬莜雪是人精中的人精,對方在想什么,她往往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在郝潔雄的面前,馬莜雪卻覺得對方一個目光掃過來,自己便有一種被人看穿看透的感覺,仿佛一絲不掛。
郝潔雄微笑的站在房門口,四周打量著,臉上沒有一丁點兒的異色,他在原地看著馬莜雪,見她呆在原地,一動不動,便笑著說道:“怎么,不認識我了嗎?”
馬莜雪回過神來,手足無措的說道:“您,您好,您怎么來了?”
郝潔雄笑了笑,左右看了看,說道:“怎么,我不能來嗎?”
馬莜雪局促的站在原地,一時間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才好,她心中怦怦亂跳,知道這一定是之前自己的主動拜訪起到了作用。
上一次的拜訪,馬莜雪其實沒有想到會碰到郝潔雄的,她只是想與鄒靜秋拉近一點關系,但是當她發現郝潔雄后,立刻便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她變得無比的矜持,對郝潔雄的的幫助只字不提。
馬莜雪精明世故,經過短時間的緊張后,她一下就猜到了郝潔雄的來意,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漸漸的鎮定下來,馬莜雪低著頭,走到門口,用鑰匙打開了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家里面很小很亂,請進吧,郝爺爺。”
一個漂亮又懂得人情世故的小姑娘總是容易討人喜歡的,更何況郝潔雄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此時看著馬莜雪越看越覺得順眼 他呵呵笑了笑,邁步走了進去,四周一張望,便見這個家中簡陋得幾乎寒酸,家電只有一臺老舊的電視機、一個老舊的冰箱以及一個一開就會吱呀作響的吊頂電風扇,除此之外,便不再有其他東西。
郝潔雄觸景生情,一下想起了自己當初在印度打拼開始創業的情形。
雖然郝潔雄地點較于其他人較高,由于有父親和母親的積蓄作為支持,因此也不算是白手起家,但是他一開始的創業環境是極為艱苦的,為了籌備資金,他幾乎變賣了所有的東西,抵押了他們的房子,一家人全部都住在一個極為破舊的小房子之中。
印度城市的臟亂差,舉世聞名,這一點去過印度的人都深有感觸,在星級酒店之中,酒店中的水是絕對不能飲用的,甚至用來刷牙都會導致腸炎拉肚。
星級酒店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因此郝潔雄也算是苦日子熬過來的人,對于這種破舊老朽的小房間一時間觸景生情,對馬莜雪的認同感又多了許多。
這個一手掌控著一個商業帝國的年邁長者一只手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手滿懷深情的在老舊的家具上觸摸著,他微微仰著頭,瞇著眼睛,像是在緬懷著自己的過去。
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郝潔雄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見馬莜雪端著一個水杯靜靜的站在自己跟前,睜著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看著自己,水杯中熱氣騰騰,茶葉翻滾。
郝潔雄很是滿意的看了一眼馬莜雪,微微點了點頭,伸出一只手接住了茶杯。
很多人認為一個好的女孩兒應該面對像郝潔雄這樣的大人物依舊能夠保持自己的性格,該是怎樣就是怎樣,甚至像韓劇里面那樣咋咋呼呼的女主角才是可愛獨立的女孩兒。
但實際上是,即便是在韓劇,在韓國之中,平日里再咋咋呼呼,沒大沒小的女孩兒在見了長輩以后,都非常的恭敬守禮,這是這個國家森嚴的階級所導致的獨特國情。
反觀中國卻大多不是這樣,要么有些女孩兒沒上沒下,沒大沒小,既不知道尊老愛幼,也沉不住氣;要么有些女孩兒就是干脆縮手縮腳,既不敢開口說話,也不敢有任何的舉動。
這兩者郝潔雄都非常的不欣賞,前者放在一個大家族之中,那就是還珠格格里面的小燕子,這種角色也就只有在瓊瑤電視劇當中才能出現,在等級森嚴的傳統家族中,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兒媳要是出現這樣的角色,家族族長估計滅了這兒媳的心都有,因為他們可以丟錢,但絕對丟不起這人。
而后者則太不上臺面,屬于爛泥糊不上墻的類型,小家子氣,不上檔次。
馬莜雪的表現卻恰好讓郝潔雄十分的滿意,知道主動的端茶獻茶,知道在旁邊靜靜的守候,也不開口打攪自己,更不自作主張的跟自己攀談,很知進退,很識大體,不卑不亢!
郝潔雄左右打量著四周,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欣賞的說道:“這么年輕就支撐起一個家庭,很辛苦吧?”
馬莜雪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大著膽子看了郝潔雄一眼,忽然小聲說道:“我還沒有謝謝您救了我的媽媽…”
郝潔雄淡然一笑,擺了擺手,說道:“救你媽媽的不是我,是郝帥,跟我沒什么關系。”
馬莜雪搖了搖頭,說道:“不,郝帥自己出不了這個錢的,我知道,我欠您的,我會還的。”
郝潔雄盯著馬莜雪,一目不瞬,他忽然間問道:“我問你,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出現,你會不會去求郝帥幫你?會不會喜歡他?”
這一句話問得看似很沒有水準,因為再傻的人都知道正確答案應該怎么回答。
但是只有馬莜雪才知道,當她面對郝潔雄的時候,面對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時,要用撒謊的方法的回答這句話的答案有多么的困難。
這個老人的目光像犀利的手術刀,一下能夠將一個人的胸膛徹底剖開,將里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馬莜雪不敢撒謊,她想了想,直視著郝潔雄的目光,說道:“這個問題我也這樣問過自己,但是我的答案是:會!”
郝潔雄立刻逼問道:“為什么?”
馬莜雪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一絲感慨,她說道:“因為郝帥是那種總是會讓人感覺到放心的男生…”她的目光一下變得十分悠遠,馬莜雪頓了頓,接著說道:“雖然他平時非常的玩世不恭,非常的調皮搗蛋,但是在關鍵時刻,他總是能夠給人安全感,讓人覺得他十分的可靠,能夠給人以強烈的驚喜與震撼。”
馬莜雪說著,低下頭來,像是在回想著什么,她說道:“雖然我當初求他的時候,不知道他究竟能有多少錢,但是我就是覺得他有辦法能夠幫我,就算他當時沒有辦法,他事后肯定也會想出辦法來的,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男生。”
郝潔雄聽著馬莜雪的言語,心中很是歡喜得意,比有人當面夸他自己還要開心許多,但他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反而沉著臉問道:“可是,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馬莜雪抬起頭來,直視著郝潔雄,說道:“我知道!”
郝潔雄定定的看著馬莜雪,沒有再說什么,他知道馬莜雪是聰明人,剩下的話自己根本不用說出來,馬莜雪也沒有說出來,因為她也是聰明人,知道有些話說了反而不好,對方明白就行。
郝潔雄看著馬莜雪,良久,他才忽然一笑,天外飛仙的冒出一句話來,說道:“你會說粵語嗎?”
馬莜雪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不會,但會聽一點點。”
郝潔雄笑了起來,用粵語說道:“哦?光能聽可不行,以后要會說才好。”
馬莜雪聽得很是吃力,半懂半不懂的看著郝潔雄,她的神情并沒有掩飾自己沒有怎么聽懂的事實。
郝潔雄笑了笑,用手點了點馬莜雪,說道:“我喜歡你的坦白,更喜歡你的聰明。”說著,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馬莜雪,忽然問道:“你有想過去香港上學嗎?”
這一句話剛說出來,馬莜雪眼中的瞳孔瞬間放大,她的心突然之間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馬莜雪咬著嘴唇,說道:“不敢想。”
郝潔雄笑道:“是不敢想,還是沒有想?”
馬莜雪咬著嘴唇的貝齒越發的用力了一點,她說道:“是不敢想。”她知道,在郝潔雄這樣的人跟前,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不想任何的事情,不耍任何的心機,自己想什么就說什么,半點虛的都不能玩,否則會死得很慘。
郝潔雄為馬莜雪的坦率笑了起來,第二次又說了一遍:“我喜歡你的坦率!那你現在回答我,你想去香港讀書嗎?”
馬莜雪的手指頭用力絞在了一起,顯得十分猶豫不決。
郝潔雄看著她,笑了起來,說道:“你在猶豫什么?是怕我騙你,把你弄過去了以后又不管你嗎?”
馬莜雪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的抬起眼來直視著郝潔雄,緩慢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而且我更擔心我的媽媽,如果我去了,她怎么辦?”
郝潔雄笑了笑,傲然道:“我如果讓你去香港讀書,會讓把你媽媽扔在這里嗎?而且…”他打量著馬莜雪,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色,說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知道我為什么要讓你去香港讀書。”
馬莜雪心中更加的緊張了,她低聲說道:“我知道,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我才猶豫,因為我不知道今天的決定是您一時間心血來潮,又或者是我一時間情緒激動而答應下來,但如果以后郝帥不喜歡我,或者我不再喜歡郝帥,又或者您后悔了…我該怎么辦?我母親又該怎么辦?或者,說句冒犯的話,又或者,您只是…”
她飛快的看了郝潔雄一眼,眼中的擔憂與疑惑一閃即逝,這種目光任何一個成熟的男人都會懂,這是一個弱女子看著一個強勢男人時候都會出現的擔憂,自己會不會被對方操縱,會不會被對方…
郝潔雄呵呵笑了起來,如果馬莜雪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那他說不定真的會反悔,但是今天馬莜雪的坦誠與直率讓他十分的欣賞,有這樣的擔憂才是正常的,如果沒有這樣的擔憂,那這種女孩兒的功利心就真的值得提防了。
郝潔雄贊賞的看了馬莜雪一眼,他感慨的說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很冒昧,很唐突,為什么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我就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你這樣一個貧民家的小姑娘,將來要到我們郝家去,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太不實際,是不是我這個老頭在動什么歪腦筋?”
馬莜雪沒有吱聲,只是低著頭,來了一個默認。
郝潔雄也不生氣,他笑著說道:“對于這一點,你應該感謝鄒靜秋,如果不是她,我今天是決不可能來跟你說這些話的!當初…我的兒子英雄曾經也喜歡過一個平民家的女孩子,但是…”
郝潔雄說到這里,他的目光頓時暗淡了下去,聲音變得無比的低沉,下面的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郝潔雄情緒一時間有些波動,但他很快便調整了過來,嘆了一口氣,說道:“人生在世,最可悲的事情就在于還算年輕的時候犯下的錯誤,卻要年老的時候來償還。但比這個更可悲的是,如果你不更正或者彌補這個錯誤,那么更大的錯誤會在將來等著你。”
郝潔雄扭過頭看著馬莜雪,一字一頓的問道:“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愿意去香港讀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