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帥見易舒蘭不再追問,心中便暗自松了一口氣,他很是認真的說道:“剛才我說的,請你好好想想,病人來醫院,我們也希望他們早點康復。可這樣的狀態,那是不行的,醫生有救死扶傷的責任,病人也有配合治療的義務,你說是吧?”
這一句話給了易舒蘭極大的臺階下,她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有道理!”
郝帥干咳了一聲,背著手,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便大搖大擺在走了出去。
易舒蘭看著郝帥走出病房,心中雖然覺得疙疙瘩瘩,但她至今依舊沒有將這人想成是假的。
本來嘛,誰會吃飽了撐的,裝成醫生來忽悠她啊?
一般人忽悠人,無非為了錢、權、名、色,來來回回始終跳不出這四個圈子,說穿了無非有利可圖,可這位進來就劈頭蓋臉的一通教訓,雖然不中聽,但易舒蘭仔細想想,倒的確是為葉霜霜著想,也挺合情合理,一丁點兒都不沾利益二字,因此,她壓根就沒往騙子這個方向去想。
易舒蘭走到葉霜霜床邊,表情復雜的看著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
此時葉霜霜正低著頭,兩只手死死的抓著被單,她在自己母親的注視下,忍笑忍得快要憋出內傷,越發的有些忍受不住,她眼見快要忍受不住的時候,易舒蘭忽然嘆道:“霜霜,媽媽剛剛想了想,這位醫生…他說得倒也有一點點道理。”
這一句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葉霜霜終于忍不住了,她嘴角往上一翹,剛要撲哧一聲笑出來,她連忙用力扯起了被單,掩住了臉,渾身抑制不住的抽搐,躲在被單里面無聲笑了起來。
易舒蘭見她蒙著被子,渾身抽搐,還以為她犯病了,連忙嚇得緊張的伸手按著她的背,連忙道:“霜霜,你怎么了?你沒事吧?別嚇唬媽媽啊!”
葉霜霜在被子里面笑得越發的厲害,她聲音悶悶的從被子里面傳了出來:“媽,我,我沒事,我只是…很感動。”
她這話說得,旁邊的方奕佳險些哈哈狂笑了起來,好在她眼疾手快,在自己嘴巴一張,笑聲即將磅礴而出的時候,把手掌最肉的掌緣往自己嘴巴里面一塞,牙齒用力一咬,頓時痛得她一聲悶哼,笑聲好懸硬生生咽了回去。
易舒蘭聽見旁邊的悶哼聲,奇怪的扭頭看了一眼方奕佳:“你怎么了?”
方奕佳剛才這一口咬得自己痛得眼淚都險些掉出來了,她嘴角一抽搐,哭不哭,笑不笑的干巴巴道:“我我我,我也感動…”
葉霜霜一聽,險些笑得撒手人寰,在床上一陣劇烈的咳嗽,只把易舒蘭嚇得手忙腳亂,臉煞白,又忙著要喊醫生,可她一動,葉霜霜便抓住了她的手,艱難的忍著笑,說道:“媽媽,沒事,我真的沒事,我現在很好的。”
說著,她將頭埋在被子下面,生生咬著自己的胳膊,把自己的雪白皓腕處咬出了幾個牙印,這才硬生生的忍住了笑,從被子里面探出頭來,淚眼朦朧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媽,我沒事的,我,我只是太感動了,因為媽媽從來沒有這樣為我著想考慮過。”
易舒蘭看著自己女兒這梨花帶雨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憐惜,連忙一把將她摟在了懷中,一陣乖囡,乖女的喊著。
她平日里向來是鐵腕教育,因此葉霜霜也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種話,此時葉霜霜一說出來,易舒蘭也覺得心窩子暖暖的,說不出的感動。
一旁的方奕佳真是快要崩潰了,她第一次覺得忍笑是一件這樣痛苦的事情,自己眼淚都忍出來了,眼睛里面淚汪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旁邊跟葉霜霜一樣,是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呢。
方奕佳看著這“母女情深”的模樣,她瞧見葉霜霜摟著自己母親的脖子,朝著自己使勁打眼色,讓她趕緊走的樣子,終于忍不住了,她飛快的拎起了自己的書包,朝著門外面沖了出去,大聲道:“阿姨,我下次再來!先走了!”
方奕佳出了病房也不敢笑出聲來,只是咬著自己的手,一路看著指示牌,往衛生間狂沖,她剛沖進衛生間,剛關上門,便忍不住哈哈哈哈的狂笑了起來,聲音之大,簡直震動地板。
方奕佳笑得腰都彎了,氣都喘不過來,一個人蹲在了地上,抱著書包狂笑了好一陣,直笑得自己的肚子都抽抽的發疼,這才勉強支撐著一邊笑,一邊站了起來,一只手撐著腰,一只手背著書包,緩緩的走了出去。
她剛走出去沒多久,衛生間里面便顫顫巍巍的探出一個老婦人的腦袋來,這老婦人瞪大了眼睛,一臉恐懼,像是剛才進來了什么女瘋子似的。
方奕佳剛從衛生間走出來,便瞧見郝帥已經換下了白大褂,與拎著小倉鼠籠子的姚夢枕兩人假模假樣的對值班臺前的護士欠身告辭。
郝帥客客氣氣的說道:“姐姐,我先不等叔叔了,等我叔叔回來,你跟他說我回去了。”
值班臺前的護士MM哪里知道郝帥居然在她眼皮底下來了一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瞞天過海之計,她笑吟吟的對郝帥和姚夢枕招了招手,說道:“好啊,以后有空再來玩啊!”
她之前與姚夢枕交談,一開始還覺得對方是個小屁孩子,只是笑著應付,但沒想到聊了幾句,對方居然什么事情都跟她聊得頭頭是道,言語之中很有見底見解,甚至有時候一兩句話冒出來,頗有值得深思之處,越發的讓她刮目相看。
到底是領導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值班臺前的護士MM如此想著,看著郝帥與姚夢枕的目光滿是艷羨,自己的小孩若是將來有這般聽話,那該多好?
可不知道她若是知道自己孩子居然能干出這等聯手欺瞞蒙騙的事情來,會不會氣得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方奕佳瞧見郝帥和姚夢枕往另外一邊的樓梯間走,她也不動聲色的悄悄跟了上去,等兩人走到樓梯間,這才輕手輕腳的跟了上去。
方奕佳走到郝帥身后,剛伸出手,想要惡作劇的拍他的肩膀嚇他一跳,卻忽然間見郝帥和姚夢枕一起猛的扭過頭來,兩人出奇一致,都是一臉的齜牙咧嘴猙獰恐怖,齊齊的一聲大吼。
這一下事起突然,只嚇得方奕佳一個激靈,一聲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睛閉得死死的。
郝帥和姚夢枕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郝帥笑得前仰后合:“你居然還想嚇我?真是個大白癡啊!”
姚夢枕也笑得花枝亂顫,十分的惡形惡狀。
方奕佳恨恨的看著郝帥,她飛快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拍著自己屁股上的灰,怒道:“郝帥,你過分!”
郝帥翻了個白眼,壞笑著說道:“我哪里過分了?剛才不是你想要嚇我來的嗎?過分的是你吧?”
方奕佳自知理虧,心虛之下,蠻不講理道:“你你你,我把你剛才騙易阿姨的事情去告訴她!”
郝帥打了個哈哈,擺了個紳士的姿勢,拉開了樓梯間的門,說道:“請吧,班長大人!”他說得客氣,動作也與紳士仿佛相差無異,但方奕佳看在眼里,便是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上去咬下這壞家伙一口肉才好!
而在另外一邊的病房之中,等易舒蘭回頭看的時候,方奕佳早就不見了人影,易舒蘭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些天媽媽的確有點太苛刻,本來想留佳佳一塊兒吃個飯的,她怎么就走了?”
方奕佳與葉霜霜是鐵桿閨密,經常來葉霜霜家中吃飯,她們兩個既是發小,在父母眼里又門當戶對,學習上也相得益彰,因此易舒蘭其實是極喜歡方奕佳的,只不過前幾天因為女兒的事情,遷怒于方奕佳,這才起了些齷齪。
今兒個郝帥一陣怒罵,反倒把油鹽不進的易舒蘭罵得有些明白過來了,心中登時對方奕佳起了悔意。
葉霜霜見母親這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溫暖,她強忍著笑,說道:“媽,真想請人吃飯,哪里有在病房里面請的啊?”
易舒蘭也笑了起來:“對對,你說得對。”
葉霜霜見母親難得的心情較好,她便試探性的說道:“媽媽,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對我很好的,他,也是救了我的呢。”
易舒蘭一愣,隨即便臉色一板:“你是說郝帥?不行,這個絕對不行!媽媽可以請方奕佳,但絕對不會請他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葉霜霜見自己母親說得斬釘截鐵,她不禁心中一聲低低的嘆息,心道:媽媽啊媽媽,你若是知道剛才教訓你一頓的…就是郝帥的話,真不敢想象你會是什么反應啊!
當然,這事情若是不穿幫,葉霜霜只怕打死也不會說的,她只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易舒蘭見她不說話,便以為她又不開心了,便岔開了話題,笑道:“別想這些了,媽媽給你去買好吃的,你在這里等著啊!”
葉霜霜看著自己母親出了病房,一時間拳頭目光期盼的看著門口,似乎期望著郝帥下一秒鐘便會從門口進來。
每過去一個人的時候,葉霜霜便支起身子,拳頭捏緊的看著門口,翹首企盼,可她等了好一陣,卻始終不曾見郝帥從門口經過,更不用說他從門口進來了。
葉霜霜不禁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意興闌珊的靠在了病床上,她想起這些日子與郝帥的種種事情,便忍不住嘴角上揚,勾勒出一抹歡喜的笑容,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她癡癡的看向窗外,看著那窗口的大樹,手指不由自主的在床單上無意識的寫著幾個字,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她寫的來來回回,反反復復都只有兩個字。
郝帥。
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也許就是剛才的情景,讓郝帥真正的走進了她的內心世界,敲開了這個少女的心扉,讓她終于將郝帥同學后面那同學兩個字給去掉了。
少女柔軟的內心此時百轉千回的思念著,低吟著那個在她心中反復念及的名字。
葉霜霜看著窗外,嘴角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越來越溫柔的笑容,她眉目含情,朱唇貝齒中緩緩的低聲喃喃自語道:“郝帥,有你陪伴的日子,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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