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恒山弟子直到此刻才知道我是易一,而儀琳現在方記起我已被逐出華山,她仍不肯相信此事,喃喃說道∶‘易師兄真的被岳掌門趕走了嗎?’定靜喚了儀琳一聲,然后說道∶‘此事再也休提。而且大家以后與易少俠不能再以師兄妹相稱,知道沒有?’另一個十五六歲的俗家弟子問道∶‘師父,那我們應該叫易師┅┅甚么呢?’定靜微微一笑∶‘就叫一聲易少俠吧!易一應該是當之無愧啦!’‘晚輩不敢。’我作揖說道∶‘雖然晚輩已非五岳劍派中人,但是聽聞師太受日月教伏擊,自當立即前來支援┅┅晚輩與五岳劍派的情誼不是就此煙消云散,大家是否師兄妹并不重要。’定靜望我好一會,又是一陣嘆氣,才道∶‘你很好啊!將來有機會,或許我叫掌門師妹和岳掌門說說,讓你重列華山門墻┅┅不過聽說易少俠在襄陽大戰蒙古武士,為中原武林出力;又替天行道,將無惡不作的“十二連環寨”挑了。如今你已是天下知名的年少英俠,是否重回華山卻已不再重要。’我尷尷尬尬的笑了一下,說道∶‘重回華山之事是不用提的了,我在江湖上名聲越高,把我逐出華山的岳掌門越是沒面子,聽我師父說他對我仇視日深。’
‘岳掌門謙謙君子,不會這樣吧?’定靜有些疑惑,我也不便多說,只是道∶‘師太,貴派受襲經過,晚輩大致上已從儀琳師妹口中聽過了。我知道貴派傷藥天香斷續膠效用極佳,但晚輩想天香斷續膠畢竟只是外傷圣藥,師太所受的內傷可能另需其他傷藥。’定靜笑著搖頭∶‘有勞少俠!貧尼已遣派儀琳去買藥材回來煎藥。’我走到她的身旁,從腰間掏出一些自備丹藥──自從萊州受重創開始,治傷丹藥總是不敢離身──對定靜說道∶‘治內傷的藥丸晚輩身旁備有不少,桃花島的“九花玉露丸”自然最有效,至于這“天王保命丹”藥性較猛,但具起死回生之效。’定靜喜道∶‘桃花島主學究天人,這“九花玉露丸”嘛貧尼是久聞其名,只要服得一顆,這傷勢相信很快便能恢復過來。’我把一顆九花玉露丸恭恭敬敬的放到定靜掌心,定靜點頭致謝,隨即吞服。
服下此類珍貴丹藥,自當趁其最有效之時把藥性消化吸收,定靜師太亦是一般,閉目調息把九花玉露丸化去。過了好一段時間,定靜師太才睜開雙目,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說道∶‘這“九花玉露丸”果然厲害。易少俠,貧尼在此多謝了。’‘師太不用多禮,晚輩份所當為。’我躬身道。
定靜念了一聲佛號,然后擺了擺右手,屏退左右弟子,待儀琳等人都離開庵堂之后,然后對我說道∶‘易少俠,請聽貧尼肺腑之言。’‘師太請講。晚輩洗耳恭聽。’我走到她的身邊蹲下來。
‘易少俠,這是五岳劍派和魔教之間的事,你既非五岳劍派門下弟子,原是不用趕這趟渾水。但易少俠既有俠義胸懷,前來相助我恒山派,貧尼自是感激萬分┅┅這次若然不死,定以清香一炷為易少俠日夜祝禱。’‘師太何出此言?’我驚道∶‘你的內傷很快便能復原,以師太武功何懼奸人來著?’定靜師太苦笑一下,說道∶‘我恒山派這次行動非常隱密,理應沒有人知道我們行程,豈料卻在此地遭受魔教預先埋伏圍攻。貧尼深覺此行定然舉步維艱,兇險萬分,彷佛有千百陰謀陷阱在前面等著┅┅但五岳盟主命令恒山不能不聽,左盟主言道魔教是為了一部《辟邪劍譜》,相傳這部劍譜威力無窮,若果落到魔教手中便不得了,因此才要我們前去赴援,加以阻止。掌門師妹把此重任交給貧尼,就此退回恒山實在愧對掌門師妹。因此即使明知前路如此難辛,亦只有闖過去了。’‘師太是打算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維護武林正道?’‘貧尼已經老了。’定靜合十道∶‘如果能夠保住《辟邪劍譜》的話,以身相殉又如何?只可憐了我這些年輕弟子而矣,不過為正義而死,亦無悔學了一身武藝。’我心中一陣難過,知道定靜的擔心不無道理,起碼 日月教的人已經知道她們行蹤和目的地,要設置陷阱加害她們實在是易如反掌。我心中不忍她們在道上落得全軍覆沒,便說道∶‘好漢不吃眼前虧,聽儀琳師妹說師太已飛鴿傳書要求支援,何不等后援誑u另謀打算?’‘事情關乎《辟邪劍譜》,那是不能拖的了。’定靜搖頭道∶‘福威鏢局的林平之拜入華山門下,若這劍譜由岳掌門得了去,那自是最好不過,可惜的是劍譜并不在林師侄身上。’頓了一頓,定靜才又道∶‘我們只好先趕去福州了┅┅如果真的出事,鬧了個全軍盡墨,亦好讓隨后而來的兩位師妹和師侄們得個先機。易少俠,貧尼想拜托你一件事。’‘師太盡管吩咐。’我立即答應。
‘烏衣庵的主持和兩位弟子雖然算得上是武林一脈,只可惜武功不高,又從來不涉江湖,貧尼雅不愿連累她們,因此這兩日便會率領門下弟子起程繼續南下。貧尼想請易少俠有空到此照料一下,一來護持此庵,二來等候我掌門師妹,商量對策再接應我們。’我一口便答應定靜的要求。其實這個要求比起我估計已好得多了,起碼不用我出手與恒山派一同抗敵,免得露了底子。
‘易少俠,以后只要你以仁義之心待人,以你的資質和武功,即使自立門戶亦無不可,被逐出華山一事請不必介懷。’我心中感動之極。剛才還在慶幸定靜沒有要求我滅魔教,但這時竟忍不住多口問一句道∶‘不知道是否需要晚輩助師太一臂之力?’‘少俠只需在此等待我兩位師妹便是了,這種事情不用勞動你的駕啦!’定靜合十口宣佛號,徐徐說道。我見定靜主意已決,便與之道別,然后走出烏衣庵。我心想須盡快誑u金陵找洪勝海及焦宛兒他們商量,想辦法助恒山派一把。
普陵鎮和金陵城相距有一個時辰的路程,黑暗中難以覓路,就更耽誤了時間。我心里越焦急越是荒不擇路,到得驚覺已走進了一個樹林之中。我不知道這個樹林有多大,可能只是幾畝而矣,但在一片漆黑之中也是難以找尋出路,只有待到天明,相信便能輕易分辨方向。
‘這里是甚么地方?為甚么下午去普陵鎮時沒有留意這里有一片樹林的呢?’因為害怕樹林里有蛇蟲,我一邊以英雄劍拍打野草一邊前進,口中喃喃的道∶‘以為走捷徑會快一點,豈料黑暗之中卻迷了路┅┅唉!這叫做“欲速則不達”,唯有先待上一晚,天明了再走吧!’話雖如此,要在這個林子之中覓地休息也很困難,但見四周的野草長至及膝,較短的亦到腳脛腿瓜處,根本無處可坐;爬上樹呢,又不知道會否有毒蛇掛于樹枝上面。
正自煩惱,忽然看見遠處好像有微弱的火光,但給樹干遮擋著視線看不真切。我心頭一喜,以英雄劍把面前野草斬掉撥開,一直向火光那邊走去。才一盞茶的時間,眼前已是豁然開朗∶雖然還是在樹林之中,但這兒的雜草早被除去,中央生了一堆不大的火,在黑暗中于我有如指引明燈。
那里坐著一個漢子,正把柴枝放進面前的火堆之中。
我這樣一個陌生人在黑夜之中突然出現,那漢子意外地沒有太大反應,只抬頭瞥了我一眼,便又用柴枝令火堆燒得更旺。透過火光映照,我稍為打量了一下那個漢子。他大約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大,相貌英偉不俗,線條粗獷,輪廓深刻,下巴的需根好像曾被刮去,卻又長了出來。他只穿一身灰衣短打,露出極是粗壯的兩條膀子,上面盤根錯節的布滿青筋,一對大拳頭有如缽子般巨大。
我走到火堆旁邊,說道∶‘在下易一,想借火種暖身。’雖然暮春將盡,但此刻月已幾乎中天,晚上寒風甚烈,若無火堆取暖,漫漫長夜真的不易挨過。
那漢子又是微微抬頭,盯著我問道∶‘你迷了路嗎?’‘是的┅┅可否指點出路?’我在旁邊坐下,道∶‘我要到金陵。’‘指點你嗎?’那漢子微笑著說道∶‘我當然愿意指點你一條明路,不過小 兄弟你還是先休息一晚,天色明亮起來才決定怎么走。’‘天亮之后我也懂得回去了┅┅現在我只想知道往金陵是哪個方向。’那漢子遞手往遠處一指∶‘南京在那一邊┅┅只不過南京是否你想去的地方?這個可真難說。’‘你的說話好玄!’我干笑了一下,伸出雙手到火堆前面取暖。
那漢子不再理會我,又將兩根柴枝放進火堆,然后自個兒打坐起來。
起初我也不以為意,坐到對面去。但過得一炷香的時間,卻見他閉目吐納,變換內息,呼吸開始越來越長,到得后來,竟似老僧入定,宛如石像一般,就連呼吸也若有若無。又半個時辰后,就連丁點呼吸也察覺不了,和死人沒兩樣。我暗暗心驚,全副心神都放到那漢子的身上,幸好還感覺到他身上略有微溫,才肯定他并未死去。
‘難道這是一門高深的功夫?’我心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龜息?’又是漫長的半個時辰,那漢子突然一動,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睜開雙眼,直視著坐在他對面的我。我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道∶‘好功夫,閣下這內功心法真是厲害。’‘你看得出來?’那漢子笑著問我。我搔了搔頭,道∶‘能夠將內息控自如,甚至不用呼吸┅┅天底下沒多少門內功能讓人把真氣練得如此隨意。還有,閣下竟敢在別人面前修習內功,不怕受到外界騷擾,走火入魔嗎?’‘我這門功夫的厲害之處,竟被你一眼瞧破,實在是從未試過。’那漢子哈哈一聲笑了出來,道∶‘不過我是不會走火入魔的。正如你剛才所說,我這真氣已練得收發由心,即使你剛才想要加害于我,我也不會受外界影響┅┅哪怕是外力加諸我身,我的真氣也能夠自行作出適當反應。’我有點不相信,臉上卻不肯流露出半點懷疑。
那漢子又是一笑,見火勢弱了一點,便又執起身旁柴枝。我見他并非歹人,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閑聊起來。
‘易兄弟,’那漢子問我道∶‘你認為這個世間有神明的嗎?’這個話題有點嚴肅,我不敢大意,便酌量說道∶‘有人說有,我自己不大清楚。’其實這個問題我曾經多次問過自己。雖然我在修讀中國文化期間對儒、釋、道三教也很有心得,但總括來說還是一個無神論者。自從來到這個虛擬世界后,我不只一次想到,這個虛擬世界正正是由一個人或少數人創造出來,對于虛擬世界里的角色來講,這些創造者便是神明,他們甚至有能力隨時把這個虛擬世界消滅。
我曾與李思豪及琦等人談過‘宿命’和‘將來的路向’。正當李思豪認為我們掌握著善惡分水嶺,我卻開始更加相信宿命。電腦游戲依著設計者早已安排下的劇本進行,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雖然游戲一開始,所有都如李思豪所言,越來越偏向未知的未來,應該說不再有劇本。
‘我相信。’那漢子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相信世間上有神明存在,他們分辨善惡,拯救世人,儆惡懲奸。’我‘啊’了一聲,笑著問他道∶‘那么們在哪里?神明應該住在天上的靈霄寶殿了?’那漢子笑了一下,伸出左手指住自己握成拳頭的右手∶‘你問神明嗎?便在這只拳頭里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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