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甘涼南部山區的郎昭寺,主殿的院落里,香客們漸漸散去,喇嘛們正在收拾香客們留下的片片狼藉。許三笑一行站在大門外看著。
白甲問:“宗主,您打算怎么干?”
“咱們來這里不是制造懸案的。”許三笑淡然答道,左右看了看,道:“這些僧侶礙手礙腳,誰去讓他們睡一覺?”
玉素潔自告奮勇道:“這個好辦,我這里有瞌睡粉,不過得借宗主的東風一用。”
由她在前開道,許三笑從旁以控風術協助,一行人步入郎昭寺,所過之處的喇嘛紛紛睡倒,東倒西歪躺倒在地。
巴格波仁見狀,心中不忍,又挨個把倒下的喇嘛扶到大殿里的墊子上。
“活佛慈悲。”
許三笑主動過去幫忙,其他人也都過來,七手八腳的將睡倒在地的喇嘛們弄進大殿安置妥當。
巴格波仁合十道:“密宗本一家,都是佛祖的信徒,何來紅與白之分?只不過紅教那位師兄一時糊涂走上了歧途,這些徒眾們又何錯之有?”
一行人繼續向內,許三笑走進寺內才發現這座古廟大的驚人。跟巴格波仁一打聽才知道這座廟著實不一般。
郎昭寺是甘南名寺,修建于元代年間,歷經六百多年,經過歷代嘉木樣活佛多次翻修擴建,已然形成了一片面積巨大的建筑群。寺內僧侶最多時達到過三千多人。鼎盛時,這里翻譯經典,傳播教義,開設學堂,是藏傳密宗佛教最重要的寺廟之一。
如今政府對寺廟的人 不參加晚課的僧侶,一路來到經樓院落,果然看見一座與山融為一體的半山塔。黑帽活佛一指,道:“許宗主,就是這里了。”
許三笑點點頭,站在經樓院外仔細觀察這個地方,但見此處環境清幽,院落四周的墻壁上篆刻著經文,用心感受便不難發現習習微風將山間清涼絲潤富含生機的新鮮空氣吹到這里,形成了一個漩渦在這院中流連不去,正如巴格波仁所言,這里是整座寺里最適合修行的所在。
巴格波仁指著墻壁上的經文介紹道:“這上面刻的是拿熱六法和大印五法,乃是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大師親手留下的。”
“明心見性,得慧成佛,早去肉身,早得極樂。”巴格波仁恭敬的在院墻前拜了幾拜,道:“大師修為曠古爍今,卻僅僅駐世63年便舍了一身臭皮囊,他的大魄力讓我等汗顏。”
許三笑道:“前輩風范咱們日后還有機會瞻仰,現在該干正事兒了。”說著,從懷中摸出一疊水霧符來。自從跟杜可風學了茅山符術,許三笑無一日懈怠,這霧符脫胎于靈雨符,乃是許三笑舉一反三自己鉆研出來的,一旦施展,能夠凝聚空氣中的水分子,在局部區域內形成霧霾。
片刻之后,霧鎖經樓。
雜道中人對許三笑的涉獵駁雜早見怪不怪,巴格波仁卻不禁贊道:“許宗主不愧為玄門奇才,左道擅幻術,雜道多奇術,這五行符篆之術卻是茅山顯宗的特長,化雨為霧,聽著似乎更容易,其實卻需要對符篆念力更入微的控制,才能控制好水汽的濃度,我原以為這等手法和機巧,當世也只有杜可風老先生一人辦得到,卻沒想到許宗主的符篆術已到了這等水平。”
許三笑眼望濃霧,目光漸漸清冷堅定,沉聲道:“赤飛龍等人在里邊肯定已有準備。”
龍圖道:“對我這瞎子而言,多大的霧都一樣,就讓俺老龍打這個頭陣吧。”說著,一馬當先步入院中。
許三笑自是不能放任他獨自進去冒險,率眾緊緊跟著一起進了院子。
此刻天色已晚,許三笑和其他人一進院子便立即察覺到了氣氛詭異,院子外霧鎖經樓,院子里竟是一片漆黑如墨,但卻絲毫感受不到濃重的水汽。
巴格波仁道:“院子里獨特的小氣候其實跟宗喀巴大師留下的手印有關,使得院子里的氣流旋將霧氣排斥在院外,但這種漆黑程度卻未免有些古怪,這感覺就好像咱們頭上罩了一塊布。”
曾紅梅忽然肅聲道:“不是布,而是蠱!”
“蠱?”許三笑抬頭左右四顧,但見四方漆黑如墨染,伸手不見五指,不由吃驚問道:“什么蠱這么厲害?”
曾紅梅的聲音充滿憂慮,道:“這是我們苗疆巫蠱當中的頂級蠱術,叫做煙蠱,是一種極其微小的蟲子在空中自爆后形成的黑幕,就算大白天也能制造出這樣的視覺效果來,這煙蠱單獨用出來并無害處,厲害的是這種煙蠱能刺激的另一種吸血蠱蟲發狂,向一切活物發起攻擊。”
黑暗之中,一種令人牙根兒發酸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什么東西密密麻麻從四面八方襲來。
曾紅梅又道:“我想我知道情報中那個神秘女人的身份了。”
四下里的聲音越來越近,許三笑已開始猶豫著是否冒險用須彌凈火來制造火墻抵御。曾紅梅卻道:“各位不必驚慌,這吸血蠱蟲沒有視覺和聽覺,全憑血腥氣辨別獵物的位置,你們站在原地閉住呼吸便不會被發現,剩下的交給我來對付。”
隔行如隔山,在場人中只有曾紅梅懂得巫蠱奇術,許三笑問道:“曾二姐,吹一陣風能不能把頭上煙蠱吹散?”
巴格波仁卻道:“在這院子里,許宗主恐怕很難施展控風術。”
場間之人皆是見慣了風浪的術士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這吸血蠱蟲雖然可怖,卻嚇不倒這幾位。依舊談問自若。
許三笑依照控風術心訣試了一下,卻發現這院中氣流絲毫不受控制,只是一味的依照一種獨特的規律旋轉流動。而自己竟不能導引氣流入體。
巴格波仁道:“經樓里的藏書寶貴,因此院子里有宗喀巴大師留下的禁制,為的是讓這幾座經樓始終保持在一個合適的濕度,防止里邊收藏的珍貴經卷潮濕或者干裂。”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團火光,曾紅梅不知耍了什么把戲,手上懸浮著一團藍色火苗。火光的映照下,只見她面容嚴肅,如臨大敵。手上的藍色火苗起伏不定。
白甲作為她的丈夫,是場間最了解她的底細的一個,見狀對許三笑解釋道:“宗主,這團火并不是真正的火,而是一種極為霸道的蠱蟲,等一下您就能看見它的威力了。”
黑暗中一個女人失聲叫道:“火藍蟲!”接著喝問道:“小丫頭,你是不是姓曾的?”
曾紅梅怎么說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卻被這女人稱為小丫頭,而且一語道破了曾紅梅的姓氏,顯然她們之間大有瓜葛。
只聽曾紅梅淡然一笑,道:“黃祖藍,你被關了五十年,倒是還沒被關糊涂。”
黑暗中的女人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是曾三寶的女兒?”
曾紅梅額首道:“先父只有我這一個女兒。”
“先父?”女人驚詫的問道:“曾三寶死了?”
曾紅梅道:“死了,你被關了五十年,他卻到死都沒能看到親生女兒一眼,不過你也不必失望,冤家路窄,父債女償,曾三寶死了,曾紅梅還活著,就在你眼前等你來報這五十年的仇。”
黑暗中的女人沉默了一會兒,發出幽幽一聲長嘆,道:“報仇?誰找誰報仇?曾三寶如果在外面逍遙了五十年,這個仇老娘死也當報,可他卻死了,老娘反而比他多活了五十年,這么算起來,理該是你這個做女兒的給你父親報仇才對,可是老娘已經在那個鬼地方付出了五十年的代價,一個人一輩子又有幾個五十年?失去了這五十年,老娘又何曾算真正活過?這么算起來,我跟死了又有何區別?”
曾紅梅道:“黃祖藍,你說的沒錯,我爸爸雖然死了,至少是死在我母親懷里笑著離開的,而你雖然活著,卻生受了五十年地獄煎熬的苦,兩相比較起來,這個仇早就百倍報了,你我之間的仇怨也可以告一段落,但你若是還沒老糊涂,就該記得你還欠曾家點東西沒還。”
黑暗中的女人道:“你是指你阿公傳我的這一身蠱術吧。”
曾紅梅冷然道:“你知道便好,曾家的東西不能助紂為虐,我必須要收回來。”
“助紂為虐?”黃祖藍哼了一聲,道:“誰是紂?李老仙師嗎?”她微微頓了一下,續道:“勝者為王敗者賊,玄門許三笑和一貫道之間不是道義之爭,所以少跟我扯什么正義邪惡,我這輩子已經毫無意義,也許只剩下極樂佛國這一個夢,你要是有治我的招兒就盡管用出來,我若死了還要謝謝你成全。”
話不投機半句多,曾紅梅手上藍色火苗陡然一亮,刷的一下飛了出去,一頭扎向地面。緊接著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一團火光爆發,迅速蔓延開來,空氣中剎那間充滿了焦臭的味道。
忽而,黑暗中一道白光襲來,直取曾紅梅的脖頸!
白甲一直護在愛妻身邊,反應迅捷,用腰間匕首一擋,只聽嗤的一聲,那道白光被一劈兩片,竟是一張紙做的刀。白甲叫道:“白紙神兵,宗主看你的了。”
四下里陰風惻惻,暗影晃動交錯,似乎不止一個白紙神兵,許三笑緩緩摸出導魂鐘。
當啷!
導魂鐘一響,黑暗中立即傳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怪嘯!
當啷!當啷!鐘聲轉急。
黑暗中的陰風怪嘯更盛!
“咄!”忽然,一聲怒吼平地炸起!正是巴格波仁做的獅子吼,“密宗圣地,豈容你這鼠輩帶穢物橫行!”說罷,一陣洪亮浩然的誦經聲噴出。黑帽活佛大踏步向著前方的黑暗走去。
黑暗中的陰嘯聲漸漸轉弱,正這時,忽然噗地一聲入耳,許三笑心頭一緊,趕忙提醒巴格波仁,“活佛,當心他在用本命精血養惡靈神兵!”
事情的發展果然不出許三笑所料,黑暗中傳來刷拉拉聲響,緊接著三道白影一起躍出,同時揮起白光斬向巴格波仁!
許三笑趕忙迅速搖動導魂鐘,三個白紙神兵里的陰靈有兩個承受不住被吸了進來,但最后一個沾染了施術者的本命精血,威力比前面兩個大得多,絲毫沒受影響,繼續撲向巴格波仁。許三笑眼見白光斬落,準確命中了正在誦經的巴格波仁脖頸上。雖然是紙,卻有著比刀法高手揮手一刀更凄艷的決絕!
刷!白紙刀過,鮮血崩現,巴格波仁卻屹立不倒,那白紙刀竟鑲嵌在了他肩頭上。在他手上正拿著一只畫滿符咒的白紙神兵。許三笑趕忙連續搖動導魂鐘。
黑暗之中一個男人憤怒的叫著:“敢收了老子的本命真魂,老子跟他們拼了!”
白甲悄然解開隨身背上的口袋放出風梢兒蛇。
黃祖藍的聲音響起:“盛鴻飛,你要是嫌命長就沖進煙蠱陣!”
曾紅梅寒聲道:“黃祖藍,咱們的賬還沒算完呢。”
黃祖藍不屑道:“算賬?你先破了我的煙蠱陣再說吧。”
曾紅梅低聲道:“宗主,你身上可準備了五雷符?”
許三笑無聲無息的掏出幾張畫好的五雷符,道:“這東西必須要送到空中才能用,但在這院子里施展不了控風術。”
曾紅梅道:“給我就成,我有辦法把這東西送上去,你就負責引動五雷炸開煙幕。”
許三笑奇道:“你怎么送上去?”
曾紅梅道:“宗主忘了我的獸兵是翻天鷂子嗎?”說著,呼哨一聲。
鷂鷹把五雷符帶到天上飄飄丟下,許三笑聽聲辯位,在合適位置時及時引動,半空中雷光陣陣,漆黑的煙幕的源頭出有一只大皮兜子,里邊正源源不斷的往外冒著如煙般細微的小蟲。隨著雷光崩現,冒出的小蟲戛然而止。轉瞬之間,失去源頭的黑幕便隨風消散。
眼前復歸明朗,只見前方半山塔下正站著三男一女,其中一人正是季通玄,另有一個身穿灰色中山裝面色慘白的中年人和一個紅袍黃帽的大喇嘛。而唯一的女人則是個滿頭灰白發,身穿粉衣,骨瘦如柴的老嫗。
曾紅梅一指老嫗,叫道:“黃祖藍,你這回又怎么說?”
許三笑見此情形卻不禁一皺眉,奇問道:“怎么沒見赤飛龍?”
ps:還有一星期,就輪到別人駐井了,進入一百六十八小時倒計時中······。.。
更多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