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打之術古來便有。普曜經中記載:譬如獅子吼,諸小蟲怖懼,暢佛獅子吼,降伏外異學。說的是獅子一聲怒吼,可令百獸伏畢。贊美的是一位藏于塔中的佛家大德,誦經渡人降服惡鬼毒龍的故事。
無獨有偶,明代大儒王陽明一生文武雙全,年輕時曾在陽明洞中煉氣修身,學習道家導引術。平叛寧王時,王陽明隨軍為司馬,于某夜煉氣有所得,充盈而不可宣泄,中夜之時,長嘯軍中,萬軍皆驚。
一貫道山西大掌柜,形意大宗師薛某曾說,功夫到了,隔空聲打皆可傷人,說起來玄奧難解,但我練到了你沒見到而已。
大漢一聲悶哼,聲震洞府,滿地的耗子被震的翻身蹬腿兒,飛身揮刀yù斬許三笑的夜須龍泰被震的凌空噴血倒地。這一記聲打威力無儔,主要針對的便是夜須龍泰,所以他也是受到影響最直接的一個。
剩下的幾個人當中,小鬼子足利浪速的體力是最弱的,被震的氣血翻騰暈頭轉向。接著是劉楓,也被這一聲震的搖搖晃晃。許三笑沒練過功夫,但因為經過幾次機緣,體力雄健不遜化勁名家,所以只是氣血微震蕩了一下。而何問魚則是安然無恙。
這石洞中氣血最弱的還是這些耗子,被這一記聲打震翻了一地。
許三笑走過去將怒目金剛佛推回原位。
局勢發生逆轉,許三笑意識到已經沒有必要再依靠這些耗子對付敵人,剩下的大漢若是敵人,再多的耗子也指不上。
這大漢一吼之威竟威猛若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把劉楓驚訝的幾乎不能自持。目瞪口呆看著大漢,“老兄,你這,這是戲法還是什么獅子吼一類的絕學?”
何問魚已經略約猜到了大漢的身份,在一旁說道:“這是功夫里的聲打!”
聲打?許三笑心念一轉已明其理,左道之術里有一門影響別人精shén意志的秘術,也是以聲音為主要傳播手段的。不過用聲音把一個武功高手給打吐血,還順帶著震翻一地耗子,還是有些太匪夷所思。
何問魚道:“功夫練到了最高境界,還有神打,跟你們這些歪門邪道練的攝心術差不多,只是更直接,直接用眼神打人。”
許三笑一下子想起了李虎丘,額首道:“這個我見識過,李燕她爸爸曾經用一個眼神就讓我心率不穩,當場吐血。”
何問魚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看了一眼通道方向,道:“馬二龍跑了,估計跑不了多遠,我現在去追他。”
許三笑贊同道:“我和老劉跟你一起去,這次說什么不能讓這老小子再溜了!”
三人說著剛要動身,一旁的大漢卻出言阻攔,道:“何主任等一下。”
對方太強,何問魚不得不給這個面子,駐足看著大漢。
那大漢道:“我來這里雖然有個人目的,卻是代替的一個朋友的身份,我的這位朋友的義父曾經欠馬二龍一個人情,來之前我答應這個朋友留馬二龍一命,所以想請何主任給個面子,這次先放他一馬。”
大漢說罷,身子一晃,身如鬼魅,橫身攔在通道入口前。
許三笑從十二歲那年第一次殺人算起,從未有過一刻像此時此刻這般渴望宰了某個人。這馬二龍已經成為許三娃子眼中的釘子,肉里的毒刺,不除不快!但想歸想,有句話叫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這大漢說的很客氣,但根本沒打算給何問魚拒絕的機會。他就攔在那里,就憑他剛才露的那一手絕活兒,許三笑就斷然不能讓何問魚上前與之較量。
rì本人夜須龍泰咳出兩口血后終于站起,先前的刀幕耗費了他大半體力,大漢的一記聲打又傷了他的心脈,此時此刻,他的戰斗力不足五成。卻仍倔強的提刀走向大漢。
大漢輕蔑的看著他,道:“夜須龍泰,你還想跟我交手嗎?”
夜須龍泰以刀拄地站在那兒,唇角溢血,盯著大漢,道:“閣下功夫近乎神技,我不是你的對手,但興福寺一脈的榮譽不可輕辱,夜須龍泰身為東亞武神的后裔,只要一息尚存便需戰斗到底。”微鞠了一躬,正容道:“請賜教!”
大漢神色不變,負手在背,從容說道:“憑你也想跟我做武者之爭?”
夜須龍泰怒道:“你可以殺死我,也可以瞧不起我的武道,但你不能侮辱我武士的精shén!”
“武士的精shén?”大漢冷哼道:“你捫心自問,自己配談這四個 變,在大漢凜然若神的目光注視下終于頹然點頭,道:“事情就是這樣。”
許三笑聽出味道來,插言問道:“宮澤野尻和大竹尖長也是興福寺的人?”
夜須龍泰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足利浪速,點點頭道:“他們都是楓葉流彌生師叔的弟子,跟足利君一樣,學的是幻術。”
那大漢續道:“你們處心積慮惦記華夏寶藏和王重陽的遺物,為了實現個人的野心,不惜借刀殺人暗算自己的同胞,你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讓我把你看做值得尊敬的對手?”
許三笑聽到這兒,又想起那個被張永寶殺掉的rì本忍者來,那人死前曾交給自己一把扇子,轉交給福康寺的望月艷佛,據此看來,那人是福康寺一方打入興福寺內部的人物。想不到這些事的背后竟有如此復雜的背景。卻不知這兩方面跟李虎丘和這大漢所代表的勢力又有何關聯?
夜須龍泰慚愧的低下頭,在他身后的足利浪速卻冷哼一聲說道:“當年高一鶴東渡rì本,找到我師父尋求庇護,你們想找他報仇,卻不敢直接來找我師父,反而是tongguo手段,利用合眾國的人向我們施壓才達到目的,你們這樣的做法就合乎武士精shén嗎?”
那大漢圓眼一翻,看著足利浪速,道:“你倒是機靈,居然猜到了我的來歷,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便更應該qīngchu那件事當中我是沒有話語權的,若依著我的意思,早就帶人打進興福寺。”一指夜須龍泰,續道:“老虎只會將獅子熊羆看做對手,你那師父彌生五郎的本事只比他稍微邪乎那么一點,我捏死他不過是反掌之間,狗一樣的東西,有什么資格跟老子談公平?”
夜須龍泰聽到這兒,頭更低了。足利浪速勃然大怒,卻在大漢凜然的目光中敢怒不敢言。
那大漢接著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嗎?”也不理會二人,自問自答道:“你們把馬二龍當成了傻子,卻沒想過馬二龍也把你們當成了利用的棋子,你們雙方合作來打開這座寶藏,事成之后你們打算把他一腳踢開,他又何嘗沒做過這樣的打算,否則他請我一個外人來做什么?當然是來捏死你們兩個小鬼子,不只是為了朋友義氣,更因為你們當年膽敢收留我大哥的仇人。”
世事難料,布局的人誰又能保證自己不在別人的居中?許三笑聽到這兒,暗自盤算,以馬二龍的心性為人,這大漢說的話多半是真的。馬二龍與曾鐵頭有舊,便請他派干兒子孟虎子前來助拳,卻沒想到這個孟虎子是個西貝貨。但這大漢一言九鼎,雖然沒幫著馬二龍搶奪寶藏,卻也兌現了承諾,阻攔自己一方追殺馬二龍。這兩個小鬼子肯定不是大漢的敵手,卻不知他拾掇完他們后會作何打算?這一地金銀財寶,任憑多牛的人物,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吧。
何問魚突然插言問道:“這位朋友,你既然是專門來對付他們的,那我們做什么你會干涉嗎?”
大漢一指這遍地金銀珠寶,道:“有句話叫見面分一半,你們不會沒聽過吧?”
聽他的口氣卻似并無獨吞之意,這可真是意外之喜。雖然這些財寶是自己三人歷盡兇險找到的,但形勢比人強,許三笑心里頭早連一半兒都不惦記了。這大漢威猛若斯,若存心獨吞,自己跟仙姑姐姐兩個肯定不是對手,而劉楓,估計他若再來一記聲打,劉楓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大漢趟著老鼠的尸體,向兩個小鬼子走去。
夜須龍泰和足利浪速注視著大漢,目光充滿怨毒,就像這些被踩在腳下的死耗子。
“嗨!”夜須龍泰在大漢如山似岳的壓力下,按捺不住爆發了,手中長刀一揮,掃向大漢的脖頸。他已絕望,還想捍衛自己武士的尊嚴,一心只求速死,這一刀砍出去,完全是奮不顧身的打法。
大漢卻不想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晃身一讓,輕蔑的說:“你不過初窺絕頂境界,仗著手中利器而已,還不夠資格跟我正面交鋒。”說著,頭也不回反手一抓,腦后長眼似的精確無比的抓住夜須龍泰的腳踝,猛烈往地上一摑。
可憐夜須龍泰到死都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尊重,被大漢摔成了肉泥,與遍地老鼠的尸體混為一癱。
足利浪速眼見同伴死的慘不可言,又怒又怕,此刻怕已經沒用,只有奮力一搏。他的手上還有那把機關傘。擰開機括,藍色火苗伴著毒煙一起噴出。大漢卻躲也不躲,探手一抓便拿住了傘前端噴火的wèizhì。反手奪了過去。足利浪速還想再掏身上的法寶,大漢卻飛起一腿踢在他當胸,將他踢的騰空飛起,狠狠撞在石壁上,當場斃命!
大漢出手無情連殺二人,泰然自若,fǎngfo碾死的是兩只臭蟲。
許三笑按捺不住贊嘆道:“踢的好!”心里卻禁不住在想,這個足利浪速的道行未必不如自己,但在這絕對實力面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李燕她爸給自己的標準是能抵擋住不被他從樓上丟下去。聽何問魚的口氣,準岳父用眼神傷人的功夫叫神打,比這大漢的聲打還高桿一級。退一步講,假設準岳父與這大漢為同級人物,功夫達到絕頂境界的夜須龍泰幾乎被秒殺,道行只比自己高的足利浪速根本沒出手的機會。自己要練到什么地步才能抵擋住這等人物?
大漢轉過頭來問:“你們不是在找進入下一層的入口嗎?
許三笑看了何問魚一眼,后者微微點頭道:“我聽你的。”許三笑知道她是想得到王重陽遺物的。只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擔心大漢不為金銀珠寶動心,卻可能為了王重陽的遺物起歹念。她不愿自己冒險,所以才沒有說繼續尋找下一層入口。許三笑沒有正面回答大漢的問題,而是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意愿。
徑直來到之前劉楓要推沒推的金佛前,橫向一推,金佛移位,呼的一下子,一股風從洞里吹出。風中夾著淡淡的石灰味道。許三笑心中一動,石灰是防潮的,這洞里一定有怕受潮的東西。想到這兒,一貓腰率先鉆進洞中。
洞口不大,里邊卻別有洞天,通道寬敞,空氣通暢。何問魚托著那顆夜明珠與許三笑并肩在前。劉楓提槍跟在二人身后。那大漢也跟了進來。
許三笑說:“老兄也對我玄門重陽祖師的遺物感興趣?”
大漢笑笑,說:“我就是來湊個熱鬧。”
他硬要跟來,誰也攆不走。
何問魚根據大漢的聲打絕活兒,對他的來歷已有所猜測,若她所料不差,這人雖是個無法無天的家伙,卻也不失為一個光明磊落的好漢。就怕人心難測,這洞里找到什么特殊的寶物讓他動心,要出手搶奪。這人敢跟著兄長在京城殺人放火,還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想到這里,打定主意,如果真有那樣的東西,便勸三笑讓他拿走好了。
小心翼翼前行了大約三四分鐘,前方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一處極為開闊的石洞。這里的亮度絕非先前那些石洞可比。許三笑仰首觀察,只見圓弧狀的四壁光滑,在頂端開鑿著幾個風眼,光線從那里透進來。在石洞的鄭重wèizhì,擺著一口金屬大缸,封著口,在封條上壓著一塊小汽車大小的巨石。
許三笑走到近前發現巨石的一面光滑如鏡,上面刻著許多 ,寫道:活死人兮活死人,風火地水要只因。墓中rì服真丹藥,換了凡軀一點塵。活死人兮活死人,活中得死是良因,墓中閑寂真虛靜,隔斷凡間世上塵。
何問魚讀罷,道:“這是重陽祖師的留下的偈語。其實說的是太陰煉形修行之術,這太陰煉形之術在周隱遙那個時代分為生死兩法,到了重陽祖師這里又分做陰陽雙術,全真七圣中唯一女性孫不二,學得一點皮毛傳下一門專供女子修行的斬赤龍紅蓮體術,也號稱是太陰煉形術的一種,其實根本未得神髓。”
許三笑點頭道:“這事兒我也知道一些,周至柔留下的典籍里記載,重陽祖師早期修道,曾于南石村挖穴墓,取名活死人墓,又號行菆,自居其中,潛心修持3年。功成丹圓,遷居劉蔣村獨自乞食,東出潼關,前往齊魯布教,建立全真道。”
劉楓湊過來,圍著金屬大缸轉了兩圈,道:“這上邊刻了很多鬼畫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小時候聽老人講,道門中有高人會做聚寶盆,在盆或者缸上刻一些符篆,掐訣念咒想啥就來啥,全是官宦人家的寶貝,最后都分給窮人。”
許三笑道:“那是江湖把戲,東西其實是事先從官宦人家偷來的。”指著大缸上的圖案道:“這上面刻的不是符篆,全真教不崇尚符篆和黃白煉丹之術,這缸上刻的其實是一篇文章。”
讀道:“原夫至道出自先天,太上卓爾立其宗,累圣襲而張其后,靈源妙本,既發而不蒙,出楗玄關,大開而弗閉究天元一氣之初”
隨后進來的大漢打斷道:“你們是在尋寶的,不是來考古的,光說不練有什么用?”說著舉步上前,探手抓住那塊巨石。
許三笑剛要出言阻攔,大漢已經將巨石舉過頭頂,所幸他還知道這石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