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我們誣指仇恨為殺戮之源,實際上仇恨不是,制造仇恨的才是!世界上有許多宗教都勸人放下仇恨停止殺戮,全他媽是屁話!憑人家全家被害死了,還要人家放下仇恨?
原諒對手,可稱相逢一笑泯恩仇,叫大境界大胸懷。原諒仇人?那不是大境界,而是傻.逼懦夫。
跟沒經歷過奢華的人談財富是過眼云煙,那叫站著不腰疼。對于一個死了,妻子被害的終身不孕的男人來說,諒解這個詞更是連過眼云煙都算不上。嚴朝輝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他的領悟不在于放下,而在于執著!三十八年的仇恨,面對強大的對手,隱忍與爆發,誰能想象這個過程當中,飽含了多少杰出的智慧?
何為報仇?當然是讓仇人領略跟一樣的心痛滋味。
劉澤文六十二歲,膝下有兩個女兒一個,三十八歲時,妻子在鄉下為他生下這個,從一出生起便視若珍寶,二十四年天倫之樂,得積累下多深的父子之情?人生之悲莫過于老來喪子,嚴朝輝這一刀可以說砍在了劉澤文的心坎上。
許三笑拉著白夢琳湊上去。
奧迪車里走出個老者,在隨行人員的簇擁下,邁著慌亂沉重的步子來到嚴朝輝家院子里,一眼看到脖子被砍斷一多半的尸體,登時如遭電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嚴朝輝從屋子里出來,手里提著那把砍刀。站到老者面前,將砍刀丟在二人中間。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只是這一個動作便等于已說了千言萬語。
劉澤文呆呆望著地上的砍刀,嚴朝輝則冷冷的看著他。劉澤文彎下腰似要去抓刀,動作只做了一半兒便停下。嚴朝輝為之嘆了口氣。劉澤文的聲音里壓抑著巨大的憤怒之情,顫抖著說,他才只有二十四歲,你想要報仇為何要找上他?你死的時候我還沒出生,那件事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嚴朝輝的聲音則不含半點情感,“他打上門來,對我動刀子,我不得不自我保護。”
劉澤文對這句話只作未聞,咬牙切齒繼續說著我就這么一個啊。”
嚴朝輝漠然說道曾經我也是。”
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劉澤文此時此刻真的悔不當初,可惜時光一去不回頭,仇恨已結下,如今只有不死不休。他沒有再多說,而是揮揮手。然后拖著疲憊的身體轉身往外走。
圍觀的人群很快被到場的公安人員驅散,現場迅速被警戒帶圍攏起來。許三笑對辦案人員說,我是這個家里的客人,事發時我就在當場。于是被留了下來。
劉澤文滿臉疲倦哀傷,對省廳刑偵支隊的支隊長說,一切秉公辦理,不要因為死者是我的,就帶著立場去辦案。說完這句話便上車離開了。很快,嚴朝輝也被帶走了。辦案人員在勘驗現場,向目擊者錄下口供,簽 確認無誤后,將劉文超的尸體裝進裹尸袋,帶著尸體離開了嚴家。
許三笑被告之了一遍公民的義務,本案調查未結束前務必隨時開機,隨傳隨到。
屋子里還剩下三個人,齊思諾仿佛被瞬間抽去了所有精氣神,萎靡悲傷的坐在那里,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白夢琳緊挨著她不住的安慰著。許三笑則肅立在窗口,仔細思索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外面落著冬日雨,寒意充斥在整座天地間,蔓延到屋子里。
齊思諾的聲音仿佛是在夢游,正在應許三笑的要求,講述著三十八年前發生的一切。
七零年代初期,還是蓉大里一個年輕講師的嚴朝輝喜得麟兒。二十四歲的劉澤文從工廠里以工農兵大學生的身份進入蓉大。在那個年代里,正常的大學學習秩序早已蕩然無存。所謂的大學生只有一種,便是工農兵大學生,從申城機床廠為貫徹領袖的七二一指示辦起七二一工人大學,到這股風逐漸吹遍全國,一直持續到了七六年。
當年的劉澤文是山南鋼鐵廠的一名普通工人,沒讀過書,大 不識一籮筐的劉澤文當然不能通過。但他是一個有心人,得知負責招生的年輕講師嚴朝輝的剛生了孩子,便登門送上一筐雞蛋。
在那個物資稀缺的年代里,城里人坐月子的營養一般不如鄉下。雞蛋肉類都是憑票限量供應。嚴朝輝的剛生下,還在催奶階段,這一筐雞蛋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個巨大誘惑。嚴朝輝留下了那筐雞蛋,劉澤文也被留在了蓉城。
兩年的學習期之后,劉澤文不想回到南鋼廠。這時他與嚴朝輝已經是無話不談的,從嚴朝輝口中他得知一個消息,國家在西南大山中搞風洞科研攻關,由著名風洞領域專家齊明德掛帥,將要組織一支科研團隊進駐大山。蓉大選派了一批年輕人即將加入這個科研小組,其中就包括嚴朝輝。劉澤文一聽,便把這個消息看做了一個機會,于是哀求嚴朝輝幫其活動活動,想要加入這個科研小組。嚴朝輝這次科研小組招人對文化素質的要求極高,劉澤文的文化底子差的太遠,根本不可能被選進來,于是一口回絕了。
就是這么一件事,讓劉澤文對嚴朝輝懷恨在心。嚴朝輝跟著齊明德的科研小組去了大山深處。他前腳走,后腳劉澤文便活動開了,他先是找到蓉大革委會,與革委會主任胡傳明,以揭發大走.資派,黑五類份子嚴朝輝為條件,求革委會把他留在蓉大。在那個年代,查苗頭找問題,打倒一切帝修反走.資派就是革委會唯一的工作綱領。于是,當年的一筐雞蛋成了嚴朝輝家破人亡的導火索。劉澤文領著革委會成員們來到嚴家,把嚴朝輝的和只有兩歲的關進牛棚,在一次拷打過程中,嚴朝輝的的哭鬧聲讓劉澤文感到不耐,一股無名火起,他隨手抓起兩歲的孩子重重摔在墻上。
三天后,得不到治療的孩子死在母親懷中。
嚴朝輝聞訊時正在保密條例異常嚴格的風洞實驗基地,當時他正帶領一支 學計算小組和一支翻譯小組,兩邊都離不開他。科研基地黨委既出于保護他的目的,又出于工作需要,便做他的思想工作,硬把他留在基地里一干就是十年。
十年后,風洞基地建成后,嚴朝輝頭上的走.資派帽子終于摘下,他得以回到蓉大,等待他的卻是死了,妻子半瘋,家破人亡的現實。
另一方面,劉澤文卻在反對四.人幫運動中建功立業,檢舉揭發多人立下功勞,已經提干成為蓉大社科系主任,在獲悉嚴朝輝后將要被重用提拔為副校長這個消息后,劉澤文一來心中有愧,二來的確怕了嚴朝輝,于是申請離開了蓉大,作為重要人才回到南鋼廠,從車間主任干起。官至南鋼廠廠長兼任花城市長,花城市委書記,蓉城市長,一路干到今天的省委副書記。
嚴朝輝,劉澤文,一個智者,一個梟雄,一個淡然,一個冷靜,再相遇時嚴朝輝已經年過半百,是省內德高望重的學者,蓉大校長。而劉澤文更是成為了蓉城市的一方父母官,堂堂副省級干部。二人首度重逢時,劉澤文便看出來,盡管多年了,嚴朝輝不僅沒有忘記這段仇恨,反而記憶更加深刻。于是,他開始瘋狂的想辦法打壓嚴朝輝,這其中就包括,炮制嚴朝輝與女學生的桃色新聞,迫其提前退休。而這個桃色事件的主角便是齊思諾。
齊思諾說到這里,低下頭,嘆道當年是我太年輕幼稚,為了滿足的愛情,做了一些任性的事情,結果連累了老嚴。”
許三笑聽罷,不禁感慨叢生。
這世界上就有這樣一群人,以殺傷別人維持生存,讓處于競爭鏈條的頂級。為了達到目的,他們不吝惜使用各種手段,諸如造謠、誣陷、報復、設圈套、放冷箭。如何提防小人,帶眼識人實在是太重要了。嚴老師這樣的人物,只因為一念不慎,便遺恨終身,這實在是一個大教訓。
齊思諾帶著怨氣說我已經分別給我姐夫和大哥打過,可他們竟然說不便插手”
這可能呢?許三笑想起晚飯前跟嚴朝輝縱論山南官場時,二人說及齊煉鋼的未來選項,許三笑一語點醒夢中人,嚴朝輝當時便給齊煉鋼打過一個,二人當時相談甚歡。許三笑從嚴朝輝的語氣里就能聽出,齊煉鋼對他極為敬重信服。現在他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可能不聞不問?思來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個:除非這是嚴朝輝早有授意!
嚴朝輝刀殺劉文超事件,十之是早計劃好的!
許三笑在心中得出這個驚人的結論后立即進行逆向推理,首先想到的是白夢琳說聽見與劉文超同來的年輕人當中有人大放厥詞,說死的是劉澤文的,省委副書記想滅誰就滅誰,等于當眾揭開了劉文超的身份來歷,變相的起到了制造輿論監督的作用。其次是劉文超的行為太可疑,身為省委副書記的,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可能囂張無知到這個地步?一見面不分青紅皂白提刀就砍,就算他無腦,至少身份擺在那里,這種事用得著他這么勇猛的沖鋒陷陣,當眾動刀授人口實嗎?而且砍的人還是嚴朝輝這么一個大名鼎鼎的學術巨匠。
嚴朝輝與齊思諾結婚有一陣子了,卻一直沒有過正常的夫妻生活,當日在歇馬鎮上,他在王峰家暫住時,許三笑看見過他練拳,那體魄絕對不輸于年輕人。許三娃子是大行家,一個人能力是否有問題一眼可辨。嚴朝輝的身體沒有問題,之前聽他說對不住齊思諾,之所以不跟她同房,就是怕有這一天。
這件事不是偶發的,老早有預謀!
響了,齊思諾趕忙去接,是她在公安廳的打來的。劉文超的尸檢結果出來了,血液中含有大量酒精和古柯堿成分。齊思諾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許三笑。
關心則亂,這個平素一向以冷靜干練著稱的女子已經亂了陣腳,哥哥和姐夫都不肯出頭,現在她已完全把許三笑當做了主心骨。
許三笑聞聽,不禁更加篤定了心中的判斷,一切都在老嚴的計劃中。這是一次生死角逐,老嚴是在用的命,賭的是劉澤文的政治生涯能否全身而退。延伸的賭注里更包括了,劉澤文背后的家族的命運。這可真是一場豪賭啊!許三笑想到這里,不禁為老的豪情喝彩。
“師母,您也不用太擔心,這件案子太簡單了,況且老師不是一般人物,公安廳的人就算迫于省委副書記的壓力硬要搞老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您是電視臺新聞部的總監,這件事您為不通過媒體”
齊思諾擺手道之前你出去接小白那會兒,老嚴跟我說過這件事,他讓我三天內都不要安排人報道這件事,而且,我想現在這個時候,電視臺那邊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估計都已經收到了上邊的招呼,依照慣例,這種事在上層沒有定論前,肯定要慎重報道。”低下頭,幽幽道我老嚴他這是為了保護我,不想連累我才這么交代的。”
許三笑心中一嘆,嚴朝輝看起來就是要光屁股跟劉澤文死磕了,將一切有可能影響到劉澤文鋌而走險的因素都預見到了,隱忍不發,現在就看劉澤文能否按捺住為報仇的,如果他忍不住,等待他的將是一張預謀已久的大網。一旦這張網把劉澤文這條大魚給網住,隨之而來的將是山南官場的一場大地震!
老師究竟為何一定要在我面前表演這出大戲呢?
P:謝謝別緒,竹懶,眼神殺人,mj的打賞,為別緒的狀元,兩章至少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