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馬鎮如今的變化用天翻地覆來形容真是最恰當不過。到處是被挖掘開的路面和堆積的土石方。連著十幾日不下雨,時近夏秋交際,陽光暴曬后,這些土被風揚起,搞的哪哪兒都灰塵泡土的。
昔日的一潭死水,如今被折騰成了爛泥塘。
許三笑領著大學生小吳一路穿過小鎮長街,站在鎮子口等候著將要從虎嘯山莊過來的蘇麗娜和趙海峰兄妹。
公路上,兩輛車先后開到。
第一輛正是本屬于許三娃子的那輛被蘇麗娜霸占去的奧迪車。車停穩,蘇麗娜從車內走出。同歇馬鎮的情況有些相似,兩個月不見,蘇女士的變化同樣驚人。她穿了身寶藍色短裙職業女裝,巧施淡妝,脖子上系了一條紫色和藍色混合的絲巾,站在那兒風姿綽約,端莊而干練。
許三笑看的心熱,走過去想要搭訕兩句,蘇麗娜卻轉過身去沒搭理他。
齊蓉蓉和趙海峰兄妹兩個是跟著蘇麗娜一起過來的,趙海峰的路虎車上除了齊蓉蓉外,還有一位女士,看來就是齊思諾了。她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樣子,膚色雪白,寬額頭,金絲眼鏡架在筆挺秀氣的鼻梁上,厚嘴唇是自然的紅艷艷顏色,增了幾分性感迷人。她梳著職業女性很喜歡的荷葉發式,身上穿米色的職業女裝,短裙下是包裹在絲襪中的修長美腿,渾圓而結實,足下蹬了雙淡紫色的高跟鞋。整個人看上去知性,成熟,美艷。勝過她的侄女許多。
齊蓉蓉見到許三笑,立即高興的迎上來,道:“許三娃子,咱們又見面啦。”
趙海峰也走過來。許三笑點點頭,招呼道:“海峰兄。”趙海峰主動伸出手,與許三笑握在一處,一見面就數落道:“三笑,不是我說你,有好事兒的時候要想著朋友,有困難的時候更應該想到朋友,不然交朋友干嘛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是朋友的意義,要不是聽嚴老師說起你的近況,我還以為你在這歇馬鎮上過的多滋潤呢。”
齊蓉蓉為許三笑引薦,來到那位陌生女士面前。許三笑估計她就是齊蓉蓉的小姑齊思諾,結果還真被他猜中了。
齊蓉蓉說:“小姑,這人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許三娃子。”又對許三笑說:“這就是我小姑,省電視臺新聞部總監齊思諾,怎么樣?性感漂亮吧?”
她的語氣里還不免帶著天然的居高臨下的眷顧之意,就算真誠幫忙也會讓人感到不爽。
許三笑已經習慣了她的這種說話方式,和齊思諾互相問了一聲好。
許三笑把眾人往鎮子里讓,意思是想請他們先去鎮政府歇息一下喝杯茶,齊思諾卻一臉嚴肅的說不必了,還是先去天坑那邊實地看看吧,還得跟嚴老師和考察隊溝通一下,要想確定拍攝機位,必須先知道他們下坑的位置,需要確定的事情太多了。落實下這些細節后,她今天就要返回蓉城參加一個活動。
齊蓉蓉在半路上悄悄對許三笑說:“我小姑可是個大忙人,一般來說像這種科教新聞類節目根本不必她親自出面報道,這全是沖著嚴先生的面子,省臺搞了一檔魔術類節目,明晚起開播,今天晚上有個答謝慶功宴,我小姑也是電視臺黨委班子成員,必須得去露一面。”說到這兒頓住,一拍腦門道:“哎呀,我怎么把你給忘了,這個節目你也能參加呀。”
許三笑說:“什么跟什么啊?你看我像那有閑工夫去參加這節目的人嗎?”
齊蓉蓉神色一黯,道:“你確實不像。”
許三笑故意岔開話題,問道:“怎么樣,最近過的還好嗎?跟尚青云之間可有進展?”
齊蓉蓉嘆道:“哎,不提這事兒行嗎?”
“行!”許三笑嘿嘿一笑,又道:“你要是想我再把凌落塵變沒一次也沒問題。”
齊蓉蓉道:“你要真有本事,就讓尚青云徹底變心。”又不滿道:“咱不談這事兒行嗎?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忘了。”
趙海峰說:“聽蓉蓉說,你上次在航大表演了一回大搬運魔術,眾目睽睽之下愣把一個大活人給變沒了?”
許三笑謙虛的說:“只是個糊弄人的小把戲,哪有資格叫魔術?不過是借了個大搬運的名頭罷了。”
如果說齊蓉蓉的驕傲是在嘴上,趙海峰的傲氣便是在姿態上,就算他做出推心置腹的樣子,也會給許三笑一種刻意拉攏的感覺,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子禮賢下士的意味。這是許三笑不愿意跟他們兄妹深交最重要的原因。
齊思諾有點著急的問:“許副鎮長,你嚴老師在哪?咱們可不可以現在就過去?”
許三笑把蘇麗娜引到鎮政府請楊紅菱先幫著招呼,然后帶著齊思諾等人來到王峰家。一進院子就看見嚴朝輝精赤著上身,露出一身與他的年紀頗為不相符的肌肉,正在擦抹身體,看樣子剛運動完。
嚴朝輝和王峰昨晚徹夜傾談到夜里十二點,清早六點鐘仍準時起床。這是他堅持多年的習慣,子睡卯起,聞雞起舞。打太極拳一個時辰。
這人極重禮數,見有女客到了,并不上來搭言,而是立即轉身進屋。
王峰夫婦從廚房出來,許三笑說:“這些位朋友有我招呼,素梅嫂子幫著泡兩壺茶就行。”
不大會兒,嚴朝輝穿了一身土布褂子出來。
齊思諾走上前,看著嚴朝輝,笑道:“蓉蓉是孩子,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嚴朝輝呵呵一笑,道:“你來啦,海峰和蓉蓉也來了,咱們先坐下喝杯茶,等一會兒西南地質大學的曹云磊就到了,然后咱們一塊兒過去看看。”
齊思諾走過去挽住嚴朝輝的手臂說:“您說怎么辦就怎么辦,我全聽你的。”那親昵的樣子,連傻子都看出她對嚴朝輝的態度不一般。
許三笑見此情形頗為意外,環顧左右,見趙海峰和齊蓉蓉都一副絲毫不感意外的樣子。只見嚴朝輝給齊思諾挎著,神態之間并無一絲不自然,索性就這么挽著她,樂呵呵招呼趙海峰兄妹坐下。
五人落座,之前不茍言笑的齊思諾小鳥依人坐在嚴朝輝身邊。
齊蓉蓉說:“嚴先生,我小姑這一路可都在說數落你呢。”
嚴朝輝說:“哦?思諾都說我什么了?”
齊思諾一搖嚴朝輝的胳膊,不依道:“我哪有,你別聽蓉蓉瞎說,我就是擔心你,怕你一個人出來吃住都不方便,身邊也沒個人照顧。”
許三笑坐在對面看著,哪里還不明白他們的關系。道:“原來是師母到了,這都怪老師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
齊思諾聽到師母二字,頓時喜笑顏開。
“師母?”嚴朝輝豪邁一笑,說道:“呵呵,這么叫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齊蓉蓉為許三笑解惑道:“嚴先生家原來的師母三年前去世了,我小姑對先生的這份心有十幾年了,到今年他們兩個才生活到一起,我小姑現在還是臨時工的身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轉正。”
許三笑恍然,起身鄭重道:“原來是這樣,那就更應該尊您一聲師母了。”
雖然是老夫少妻,但很明顯,二人的關系當中,齊思諾是主動出擊的那一個。許三笑一句話就說到了她心坎里。
齊思諾看著他,道:“難怪老嚴對你贊不絕口,你一個電話就把他從我身邊叫到這兒,就憑這眼色和嘴皮子就對了他的脾胃。”
盧素梅端來茶盤,茗香四溢,王峰也過來陪著,幾個人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西南地質大學的曹云磊教授帶了四名學生到了歇馬鎮。
嚴朝輝接到電話后起身道:“老曹已到,直接奔天坑去了,咱們也過去吧。”
考察天坑地勢的工作專業性較強,首先根據天坑下陷的走勢判斷形成原因。然后選擇合適下坑點,要根據地質疏松程度,下坑時間和日照角度等因素選擇。
許三笑跟著西南地質大學的幾位專業人士圍著天坑鉆了一圈,取了幾塊土壤樣本,順帶著向這幾位介紹了一下底部的情況。然后說,情況基本就是這樣,這下邊就是一條地下河,請各位來最重要的目的是破除迷信,以客觀科學的方式,向公眾說明這天坑的形成跟執政黨腐敗與否沒有關系,跟地球末日更沒什么關聯。說罷,熱情的向帶隊的曹教授提出邀請,打算中午請人家吃飯聽花戲班的小曲去。
出乎意料的,被拒絕了。
曹教授的科考態度非常嚴肅,作為國內水文地質的權威人物,這位老教授認為歇馬鎮下邊的這條地下河大有來歷,有極高的科考價值,對論證西南地下水源頭以及確知地下水儲量逐年遞減的情況具有極大意義。
許三笑無可奈何,只好一路陪著。
嚴朝輝看出許三笑有點小和尚念經,走過來對他說:“怎么?覺得他們做的事情有點多余了?”
許三笑說:“至少跟我請他們來的初衷有點不搭界。”
嚴朝輝道:“你請人來是為了政治,他們來只是為了科學,三笑,你日后要想當一個好領導,請務必尊重這些做實事的科學家們,繪制準確的地下水文圖是一項艱難的工作,了解清楚地下水的儲量,源頭,能為生態保護工作提供第一手重要資料,另外還可以提供給施政者,根據地下水儲量合理規劃城市建設地點。”
許三笑點頭道:“其實,這本就是我的老本行,堪輿地下水脈是察龍經之學的一部分••••••”正說到一半兒,電話響了。低頭一看竟然是劉國慶打來的。接通后,劉書記異常客氣的說:“三笑同志,在忙什么呢?”
許三笑將正在做的事情說了。
劉國慶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話,能否現在過來一趟?”
許三笑自是沒有不去的道理。劉國慶畢竟是名義上一把手,如此客氣相邀實在不多見。不過許三笑深知這位官場老油子不是什么好鳥。暗忖:他這個時候叫老子過去能有什么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