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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看春色

大熊貓文學    左道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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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官場里混,就是在編織一張巨大的關系網,同學關系,戰友關系,黨校校友,師徒同門,甚至情人關系,凡屬親密可信的關系皆可,運用好了,隨便哪一種關系都可能成為飛黃騰達的助力。這其中最不容易把握的關系當屬師徒關系。

  官場當中投效門下乃是常事,不過其中大有學問。良性的投效多半是這樣的:師父選徒弟是為了影響力的延續,徒弟找師父則是為了繼承師父的人脈和政治資源。既是師徒也是政治同盟。

  還有一種投效可算作惡性的,師父找徒弟是為了弄一個放槍的打手,而徒弟找師父是為了借用師父的權力狐假虎威,這種關系與其叫師徒不如叫門下走狗。名為師徒實為主奴。

  另有一種更差的投效關系,便是程雪峰對許三笑的招攬,屬于臨時打短工性質,擦屁股紙用完就扔。

  許三笑想斷然拒絕,又一想還是不行。順著程雪峰的意思,未來會得罪龔占光和李紅軍。若違逆程霸天,現在就得罪了艷陽縣的土皇帝。要怎樣做才可以既拒絕了程雪峰又不得罪他呢?正思量無計時,米寡婦走了進來,妙目一轉,先看了昏睡在炕上的程雪峰一眼,面無表情道:“他怎么樣了?不會真被狐貍精給迷死了吧?”

  米寡婦難得幽默一回,許三笑配合的干笑兩聲,笑的比哭還難看,“雖然死不了,但這次我的麻煩大了,搞不好不但前功盡棄,還會毀了一輩子的前程。”

  米寡婦道:“說的夠嚴重的,還一輩子前程,你才多大啊,就敢說一輩子?”

  許三笑嘿嘿笑道:“我這么說是為了增加一點悲壯氣氛。”

  米寡婦眼珠一轉,看了一眼炕上的程曉峰。問道:“怎么?需要我幫忙?”

  許三笑呸了一口,道:“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天大的困難老子也不會用美人計這么操蛋的招數,更何況這位美人還是我的未來丈母娘?”

  米寡婦抿嘴一笑,又故意板起臉來說:“難怪村上人都說許三娃子人小鬼大,連我都敢調笑,幸好你還知道我是米粒兒她媽。”這就要奔著打情罵俏的方向去了,米寡婦也注意到自己說話有些不嚴肅,忙把話鋒一轉,又問:“到底出什么事了?把你愁成這個樣子。”

  許三笑抬頭看了她一眼,一指程曉峰,道:“他老爹想抬舉我,卻沒安好心,我現在拒絕也不是,答應更萬萬不行,你說為難不為難?”

  米寡婦道:“你說的這些我聽不大懂,但我想你既然能搞定省里那么大的林業廳的廳長,應付程雪峰大概不成問題吧?”

  趙家如明月在天,影響力雖可以普照山南大地,卻只能是宏觀上的。許三笑現在與趙海峰的關系還是朋友,若投效過去便是趙家門下人,一切發展將再不由己,一旦打上這個烙印,恐怕永無機會自立門戶,這是他絕接受不了的。

  “你沒聽說縣官不如現管嗎?”許三笑忽然想到這句話不適合用在這里,程雪峰就是個縣官,也他媽是現管。

  米寡婦不以為然,似在故意跟許三笑抬杠:“我就知道你踏踏實實經營虎嘯山莊,犯法的不做,他程霸天就算當了市委書記也不能把你怎么樣,就算在艷陽縣里他不也還沒能徹底一手遮天嗎?”

  許三笑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聯絡李紅軍和龔占光?”

  米寡婦美目一轉,俏皮一笑百媚橫生。道:“我可什么也沒說,全是你自己在自說自話,不過我好像之前聽你說過不想站隊嗎?找個合適的人選稍微透露一下,效果會更好吧?”

  許三笑精神為之一振,道:“言之有理,程雪峰打發兒子來虎嘯村給龔占光和李紅軍添堵,老子惹不起他就只有拖,但總有能惹得起他的人,這件事只要被龔占光知道了,肯定會借機先發難,至少也會立即想辦法把程雪峰的兒子從虎嘯山莊趕出去!”

  米寡婦笑道:“我保舉一人,可辦成這件事。”

  許三笑嘿嘿一樂,心領神會說:“我這就去請他老人家,比罵人他老人家也就是個末流水平,但要說罵官,整個山南省也未必有第二人有老爺子的豪膽,而且通過他罵龔占光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程雪峰就算吃了虧也只能是啞子吃黃連。”

  歇馬鎮黨委書記李紅軍親率歇馬鎮派出所的民警趕到虎嘯山莊時,早已得了消息的許三笑已將程曉峰一行送出了虎嘯村。李紅軍撲了個空,反被老支書霍玉貴好一頓臭罵。李紅軍在眼看仕途上進步無望的年紀里迎來了一次進步的機會,此時此刻霍玉貴便是罵他祖宗,為了不節外生枝,也是斷然不敢有半句微詞。只囑咐許三笑要照顧好老爺子,決不能因為咱們的工作沒做好,把老爺子氣出個好歹來。然后匆匆離去。

  上午,許三笑家。

  許三笑得意一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古人誠不欺我也。

  米粒兒說:“三笑哥,你忘了我媽媽的功勞啦?”

  許三笑道:“一家人老那么客套干什么?我好好待你,就是對她最大的回報了。”

  米粒兒得意的:“三笑哥,你說我媽媽是不是很聰明?”

  米寡婦的確很聰明,而且不是米蘭的小聰明,她身上具備著洞察世情的大智慧。那是在世俗冷厲的流言蜚語和男人們火熱的覬覦中修煉來的,是十四歲被親生父親賣進大山,二十四歲守寡十年養育三個女兒的艱辛經歷淬煉出來的。人怕逼,馬怕騎,米寡婦的智慧天賦之外,更多是生活所迫而來,米粒兒為之感到得意,許三笑卻為之感到悲傷。

  他想換個話題,走到書柜旁,從上面取下一本書,遞給米粒兒,“拿去看。”

  米粒兒接過來看一眼,又丟回去,“又是這種老掉牙的書,不愛看!”伸出肉呼呼,嫩白的小手,“寧可給你打幾下手板。”

  整個虎嘯村,只有許三笑家里擺了個書柜,而且藏書量還挺大,這其中有周至柔留下的古籍,也有許三笑這些年買回來的新書,每一本許三笑都認真看過。

  “這本書不一樣的,里邊有圖,而且內容也不是那種悶書。”許三笑一晃手中書本,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這本《漢宮春色》乃是玄門一件寶貝,里面的圖出自民國初年連環畫大師周彥虎之手,你若看了保管愛不釋手,里邊有洞玄外篇九式,你要悉心領悟,晚上我要檢查作業的喲。”

  米粒兒聽出玄機來,過來一把奪回去,翻開只看了兩眼,忽然忍不住咯咯大笑起來。

  許三笑問:“你笑什么?”

  米粒兒前仰后合,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你看這個男的,羅圈腿,小圓肚子,圓頭圓腦的,擺了這么怪一個老漢推車的姿勢,前面一張把這男的那玩意畫的那么短,這張里這個姿勢分明都夠不到地方才對,這畫的是什么玩意啊?就這還連環畫大師呢?”

  許三笑無奈一笑道:“這種畫不是寫實,看的是意境和神韻,注意姿勢和表情,感受畫面里的情緒表達,別看這沒有用的。”

  正這時,米寡婦從外頭走進來,道:“瘋丫頭,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看什么書呢?把你樂成這樣。”

  米粒兒立即把書背到身后,道:“沒有,沒看什么書,三笑哥逗我笑來著。”

  她不藏米寡婦頂天問一句,她往身后一藏,反而引起了米寡婦一時的好奇心,走過去把眼一瞪,小米粒兒只得乖乖的把書放到她手上。

  許三笑忙說,“別看!”

  米寡婦已經打開看了一頁圖卷,只見她白皙的臉頰添了一抹粉色,從容的將書合上,還給米粒兒,道:“不要拿回家給小花看到。”然后轉身出門,仿佛從沒來過似的。

  米粒兒說我媽可能生氣了。許三笑一指窗戶,米寡婦正逃也似的快步走出院子,動作十分僵硬有趣。

  順帶看了一眼遠山景觀,但見山花爛漫,桃紅柳綠,正是春意融融,萬物勃發之際,難怪岳母大人看一眼這圖卷就羞不能抑,原來是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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