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寡婦家門前,正午時分,許三笑坐在門口石板上,指尖在黃虎背上摩挲。院門一開,米粒兒端著碗,氣呼呼從里邊出來,看了眼一人一獸,賭氣的把一碗羊肉放到黃虎面前。
許三笑抬頭看著她,笑瞇瞇問:“肉給它吃了,餅呢?”
米粒兒鼓著腮幫,沒好氣的:“沒有餅,餓死你個沒良心的才好。”
許三笑一臉無辜:“瞧把你氣的,我又哪不對了?”
米粒兒怒道:“你少裝蒜!”眼中噙淚,大聲哭道:“許三笑,我錯看你了,你為了選村長,不想得罪人,居然拿我姐的終身幸福做籌碼,我告訴你,就為這,咱們倆之間完了!所以我們家的事你沒資格做主啦。”
許三笑伸了個懶腰,笑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母親的意思?”
米粒兒把胸脯一挺,“是我的意思不行嗎?有分別嗎?”
“是你的意思就好辦!”許三笑忽然站起,一把拉住米粒兒小手,不由分說拽了就走,徑直便往自家拽,全然不管米粒兒如何掙扎踢打。
許三笑臉頰稍顯瘦削,讓人容易忽略他精壯結實的體魄,向來以潑辣大膽著稱的米粒兒在他手中竟無絲毫掙扎余地,一半拖一半抱的被他弄回家。
“許三笑,你個大流氓,縮頭烏龜,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恨死你了。”被丟到炕上的米粒兒倔強的抬起頭,張開檀口左一下右一下的瘋咬。卻被許三笑緊緊壓在身底下,漸漸失去掙扎的力道。
男人有時候可以被叫做大流氓,但絕不接受被稱為縮頭烏龜,尤其是在他已決心要征服的女孩子面前。
“小丫頭,鬧夠沒?”許三笑用低沉的充滿魅惑的聲音說道:“從今天起我要傳你些有趣的玩意,因為我必須讓你明白除了絕對信任我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必想,你我之間若不能建立這種信任,倒不如真如你所言,就此拉倒。”
“拉倒就拉倒!”米粒兒賭氣道:“好稀罕你嗎?”
許三笑伏在她身上,安靜的凝視著她的雙眸。米粒兒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想到米蘭的事情和跟他的感情,心里頭一陣陣的酸楚,又有些疑惑。低聲問道:“米蘭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許三笑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乖,這才是談話的態度嘛,小傻瓜,我如果真是你說的那種人,你媽會讓我就這么把你拖家里來?”
米粒兒眨巴著大眼睛,心里想,似乎他說的有點道理。她嘟起嘴唇,“我都快氣死了,媽還讓我給你端飯呢,誰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許三笑坐起身,將米粒兒打橫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笑道:“你說她怎么想的?她那腦瓜子可了不起呢,她想讓你們姐妹三個都活的不比別人差,她想有足夠的錢治好你妹妹的病,她選擇相信我,把你交給我的同時也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米粒兒察覺到臀下被某個硬物頂到了,心頭似有陣陣熱流涌過,氣氛太曖昧了,弄的她很難集中起全部注意力。她挽著他,問:“你還沒告訴我米蘭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許三笑道:“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么年代了,就算咱們這兒閉塞了一點兒,有些老舊習慣還沒改過來,可米蘭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嗎?就她那一肚子心眼,婚姻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是你媽也不能幫她做決定,你以為人人都似你這樣的小傻瓜嗎?”
米粒兒道:“你少打岔,我說的是你的態度,跟米蘭沒關系。”
許三笑在她小鼻子上輕輕一捏,道:“想知道我的態度?我的態度就是先隨便答應那兩個壞蛋,穩住他們,然后帶上我的小米粒兒一起拆穿他們的西洋鏡,你說好玩不好玩?”
米粒兒一聽登時來了精神,啊的一下,坐起掙出許三笑的懷抱,跳到地上,瞪著大眼睛看著他,“原來你早有計劃,那還等什么,我都迫不及待要把那兩個壞蛋揪出來打一頓啦。”
許三笑坐在那沒動地方,仰起頭想了想,道:“我傳你幾句口訣,你先在心里背熟了,然后咱們再去尋那兩個騙子的晦氣去。”
“背這個做什么?”
“我決定和你結成雙修道侶,這種關系在玄門左道里代表著很重要的意義,甚至比世俗的夫妻關系還要親密。”
許三笑動這個心思非止一日,周至柔雖然傳了他一身本事,卻始終不肯將他正式收入門墻,所以嚴格來說,他并不算是玄門左道中人,那些門戶里傳藝規矩自不必遵守。雙修道侶講究:最宜伴侶同心,切忌鼎器無情。米粒兒和他情投意合,正合此意。小姑娘雖然不是什么名鼎神器的體質,卻也是個水靈俊秀的妙人兒,堪稱資質不凡。若能與她結成終身相伴的雙修道侶,共赴百年之約,豈非人生一大樂事?
米粒兒聽了心中欣喜,不勝其羞道:“你要怎樣都好,反正只要你還是我心中的那個三笑哥哥,我就一直是你的小米粒兒,隨你怎么擺布好了。”
許三笑正色道:“我現在要傳你的東西關系重大,練的好,咱們兩個興許真能做一百年神仙伴侶,到了老支書那個年紀時還可以鸞鳳相偕琴瑟和鳴,就算咱們沒那個仙緣,至少也能強身健體益壽延年,咱們今后不管做什么,都離不開一個健康的體魄,而我要傳你的便是一門可以鍛煉身體調養心性的法子。”
米粒兒瞪著大眼睛,好奇的聽著,問:“不就是你那幾次晚上對我做的那些事嗎?做那個事情還有口訣?”
許三笑道:“也是也不是,咱們之前做的那叫調和體氣,還不算真正的性命雙修,要真正溝通陰陽二氣還需連為一體才行,這就要講究方法了,否則一旦心意失守落了下乘,就難免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不但不會鍛煉身體,反而還會傷身。”
接著開始教授口訣。
一陽初動本無心,收炁必須先提根。黃婆其間為媒妁,嬰兒姹女兩團圓。寂靜猶似龍養珠,謹慎處女懷孕同。欲知舍利足不足,一盞明燈九轉功轉罷一九閉目看,丹足圓月亮晶瑩。真炁動,響警鐘,謹防夜漏失元精。坎離交.媾天地泰,戊己合時成刀圭。津.液為主氣當伴,眼鼻同吸意同歸。送歸土釜牢封固,日月合并照紫微••••••
許三笑以二人自身為實例,連說帶比劃,何為牝,哪為柄,分說的詳細。米粒兒被他大手擺弄的咯咯笑個不停,幾百字的口訣記來記去鬧了半天也沒記完全,反正亂糟糟的就記住了處女懷孕和失元精,日月合并,這些羞人的話。時間久了,耐心耗盡,不耐道:“不就是陪漢子睡覺嘛,怎么到了你這兒偏要搞的這么復雜?你想要,我隨時都能給你,真刀真槍的比劃一回什么都學會了。”
許三笑被她逗的又氣又好笑,一時拿她沒辦法,只好說:“反正你先把這口訣記牢了,回頭我再一句句給你解釋,總之記住了,想陪著我過一輩子,你就必須得學會這些東西。”
米粒兒仰起頭,俏皮的看著他,說:“你倒是真不謙虛,誰要一輩子守著你這大壞蛋。”說著,轉身向外跑去,歡快的聲音傳進許三笑耳中:“追上我,我就是你的啦。”
她說話的樣子神氣活現,渾身充滿著青春的活力和新奇的美麗,宛如美酒在杯子里泛起浪花。那爽朗的笑聲和急促的話語,以及她那嫵媚多情的瞥視——這一切,無不涌流著漫溢在她周圍的旺盛的青春和麗質。
許三笑欣賞的目光追隨著她美麗的身影到了院子里,揚聲道:“別跑了,哥現在就帶你去會會孟二俅的那位九叔。”
北坡下,孟二俅正領著孟凡德和那個年輕男人‘考察’地形。許三笑袖手在前,米粒兒緊緊跟著一起來到三人近前。
許三笑并未理會孟二俅叔侄,直接對年輕男人問:“老兄哪里掌燈?”
這是江湖盤道用的黑話,意思是你混哪一行的?
那人沒想到在這么隱蔽的地方會遇上一個懂江湖切口的人,更沒有想到這個人會如此年輕,他面色一變,遲愣了片刻,道:“長安城里明月升,點起花燈三百六,上中下九全數遍,獨缺一盞送香燈。”
長安城里明月升,意思是,明月照九州,四海之內皆兄弟,這是句客套話。接下來,點起花燈三百六,是說三百六十行。上中下九全數遍,是在告訴許三笑,他的職業,不在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之內,屬于外八門。最后一句獨缺一盞送香燈便是說的他的職業,送香是雅稱,其實就是給窯子和富紳搞女人的職業。
這人果然是一枝桃的人。
許三笑抽出右手在胸前一橫,接著大拇指向外指了指,道:“白龍江里藏蛟龍,老爺林里有猛虎,居家屋里供家仙,此地已有燈火照。兄弟何不高升一步別處點燈?”
二人一問一答說的好不熱鬧,余下三人,孟凡德似聽懂了一點兒,孟二俅和米粒兒則是完全如墜五里云霧中,全然不知所謂。米粒兒問:“三笑哥哥,你這兒跟他說的是什么呀?天也沒黑,你讓他點燈干嘛?”
許三笑輕輕拍了拍她肩頭,并不回答,將目光投到那人身上。許三笑的幾句話意思其實很明確,告訴那人這里已經有江湖同道,米家姐妹有他保了,讓那人去別處再尋摸,看在江湖同道一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借一步說話如何?”那人引著許三笑到一旁,目露兇光,低聲道:“天下路天下人走,天下燈天下人點,白龍江,老爺林,四海為家,你家便是我家,哪里不能點燈?”言下之意,老子不管你是誰,想在哪里辦事就在哪里辦事。
許三笑微微一笑,“老兄好霸氣,明燈不照瞎眼,這么說就是沒得談了?”
那人輕蔑的看了許三笑一眼,然后斜眼偷瞄,盯著米粒兒看了一會兒,才道:“居然是一對兒并蒂蓮,花開兩朵各不同,想不到這一朵的蜜也還沒被你采過。”
許三笑心知此事斷難善了,索性不再跟他盤道,寒聲道:“既然大家江湖同道不同路,老兄一定想在兄弟跟前點燈,今晚子時后,寅時前,就在此地,兄弟當提燈來會。”說罷,領著米粒兒告辭離去,從頭至尾沒跟孟二俅叔侄說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