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巨型山脈橫亙在大平原上,落日黃昏中,整個天地間都籠罩著一股暮氣。
叢山峻嶺之內,方瑞收斂渾身氣息,一動不動的伏在一座小石山后,整個人都似溶進了暮色中,這已經是他深入山脈的第三天傍晚,在這三日內,他遇到了不少魔獸,甚至能給他帶來威脅的魔獸都不在少數,得益于極強的感應力,一些危險之極的強悍魔獸都能及時避開。
饒是如此,每天仍然有不下十余場的遭遇戰,這幾乎已成了每日的必修課。武修不懼戰,真正厲害的武道強者沒有閉門造車的,盡都是自殺伐中起,無邊戮戰中殺出一身強橫戰力來,在高強度的爭斗中,雖然只是短短三日,方瑞卻有種一日千里的精進感受。
法力在三日內倒不可能有什么長足增長,但越發的精煉與純粹,催動起來得心應手,如臂使指,而今收斂氣息下,精元血氣盡皆藏于經絡穴竅內,沒有一絲一毫流瀉,方瑞仿佛跟小石山融為一體,他也變成了一顆經年日久的石頭。
一頭落單的蒼狼厲嘯一聲,裹挾著一股腥風,自密林深處竄出,已然接近至方瑞丈尋范圍內,然則以靈敏著稱的蒼狼竟對方瑞無絲毫感應。
進步最大的還是他的刀法,方瑞自知短時間內不可能練成什么玄奧莫測的刀法來,因此他只練刀式,最簡單的刀式,哪怕三歲孩童都會的一刀。
拔刀與收刀!
“拔刀術!”
自有刀道以來,拔刀術素來就是個矛盾的綜合體,這是最簡單的刀術,也是最復雜,最玄奧的刀術,同時還是最凌厲的刀術,說它簡單因為便是三歲孩童都可習練,說它復雜則是能得其精髓者萬古罕有。
傳聞中拔刀術稍有小乘便可劈山斷岳,分海斷流,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威能衍化,一旦達到神妙莫測的大乘境地甚至可斬破蒼穹,一刀在手,漫天神魔仙佛都要為之驚懼。
那種匪夷所思的境界,方瑞自然是望塵莫及,連想都無法想象。
天空驟然陰暗了下來,高達百丈的蒼穹上,似是突然飛來了一團漆黑如墨的黑云。
蒼狼軀體顫抖了一下,變得無比的恐慌,它身形如風突然就是一竄,想要飛奔離去。
一道陰冷尖銳的聲音劃破長空,給暮色下的蒼穹帶來了一股深沉的壓抑,那團墨云陡然張開,化出了兩只長達數丈的翅膀,一對森寒的綠色眸子在墨云籠罩中俯視下方。
這竟然是一頭墨鷲!
墨鷲是接近五階的魔獸,實力堪比人階九級,而且同級之中,魔獸較諸人類力量更強,速度更快,再加之其身為飛行魔獸,危險和難纏程度還要大幅度提升,許多傭兵團寧愿招惹地階上陸地魔獸,也不愿意惹上會飛的墨鷲。
墨鷲一振翅膀,哧!一道極細微的顫音響起,墨鷲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瞬息劃破百丈空間,凌厲的爪牙張開,寒光綻裂間,直朝著蒼狼撕裂下去。
如同撕裂一張薄紙,蒼狼凄厲的慘叫一聲,軀體在墨鷲的鐵爪下脆弱得不堪一擊,鮮血飛濺下,直接粉碎成了兩截,而就在那血光閃動時,方瑞動了。
伴隨著方瑞這一動,一線弧光驟然裂破長空,哧啦一聲,他面前的小石山直接撕裂開來,那道弧光如白虹貫日,凌厲的勁氣霎那間滿布虛空。
眨眼都不到的工夫,方瑞人與刀合,整個人似乎也融進了那道弧光內,前一刻還在小石山后,可是一眨眼,石山碎裂,弧光已經化成一道裂破長空的閃電,直接自墨鷲軀體上一穿而過。
就跟打雷一樣,墨鷲唳叫一聲,發出垂死的尖銳咆哮,旋即龐大的軀體上勁氣纏繞,轟然爆發,一場紛揚的血雨頓時簌簌飄灑。
方瑞身體站得筆直,直直如一桿標槍,單手按在腰間刀鞘上,整個人靜立不動,似乎那刀從來沒有拔出過,他的眼神亮了起來,突然另一只手探爪一抓,嘩啦一聲,自血雨紛飛中抓出一顆墨色晶石。
這玩意有著雞蛋大小,通體琉璃,黑得發亮,這是魔獸力量的源泉,魔獸內核!別看這小小的一顆,但卻容納了墨鷲九成的能量,魔核握在掌心內,方瑞目光流轉,法力凝聚于指掌之間,一縷縷淡淡的花火如電光升騰,在眨眼間纏繞在墨色魔核上。
燃燒法力!
魔核在法力的燃燒下,像是冰雪一般消融,沒過多久就徹底溶化成了一團黑褐色溶液,鋪展在方瑞掌心內。
他深深一吸氣,繼續催動法力煉化,墨色溶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一股股力量氣息化為精純法力融進方瑞體內。
方瑞能清晰無比的把握法力的漲幅,每時每刻法力都在上升著,半個小時后,方瑞才徹底消化了這顆魔核內的能量,內視之下,體內法力已經提升到至煉氣八重巔峰。
面臨這驟然精進許多的修為,方瑞表現得很平靜,心神波瀾不驚,面容無悲無喜。
天上,夕陽余暉遍灑,染得天際一線殷紅似血。
群峰環繞中,烏蘭小鎮內靜悄悄的,死氣沉沉,在這些山脈群中不乏居民世代繁衍,這些人往往數百戶抱成一團形成小鎮,其中又以獵戶最多,平素狩獵,而在有傭兵,冒險者等來臨時也會進行招待,獲取報酬。
方瑞自山峰一角閃射而出,打算就在這一帶的烏蘭小鎮稍事休整,然而隔得老遠他就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太安靜了,簡直是死寂一片,而且空氣中還能嗅出濃郁未散的血腥味以及一股燒焦肉類的糊味兒。
臉色微沉,方瑞加快了速度,很快山腳下的烏蘭小鎮出現在眼前,與此同時,一幕慘劇也隨之閃現,一片殘垣廢墟下,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境況,散碎的尸身,將熄未熄的火焰,燒得焦糊的肉身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味道…
以往雞犬相聞,頗為熱鬧的烏蘭小鎮,近三百戶人口似乎已經死絕了一般,方瑞沒有感受到半絲的生命氣息,此地整個的化為了死域。
由地面散亂的馬蹄印,踏碎的青石來看,顯然這烏蘭小鎮所經歷的浩劫乃是馬賊所為,一伙馬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血洗了此鎮,而在這批殺人如麻的馬賊襲擊下,烏蘭鎮上的人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屠殺殆盡。
血腥未散,烈火未滅,這場慘劇應該發生不久,那伙馬賊定然還未走遠。
“罷了,既然遇上了,那便管上一管吧。”
方瑞輕輕嘆了一聲,他道心穩固,一片通明,即使見得這幕人間地獄依然不動心神,不會如一些輕狂少年般暴怒如狂,失去理智,因此只是發出這輕輕一聲嘆息。
并不是說他冷酷無情,而是在方瑞百余年光景中,這種類似的場景實在是見得太多了,比這悲慘十倍,百倍的也不在少數,甚至許多還有他親自參與,當然針對的對象絕不是這些弱者,而是對手,最多的則是戰場,靈鳩劍宗培養弟子,煉神之前都會將弟子投入皇朝戰場,或為軍士,或為暴徒,或為戰將…在殺場血戰中凝煉武力,殺出與天爭競的殺力與勇氣。
方瑞能以其中殺伐而出,心志之堅,無須贅言,絕對超乎旁人想象之外,打定了主意,方瑞散開一絲念力,在冥冥中的感應下,他很快斬出那伙馬賊離開的方向,當下腳下發力緊追而去。